寧夏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賀蘭山更令人向往,那里曾經是我20年前工作過的地方。
1978年5月底的一天我接到了大哥的一封信,我拆開信看后知道是大哥讓我去寧夏石嘴山參加公開招工考試,對我來說當然很高興,如果當上工人我的命運也就會發(fā)生改變。經過三天三夜坐火車,經蘭州到達了銀川,五月的銀川風光格外美麗,在同哥哥去往他家的路上突然我抬頭望見了天盡頭的山尖上還有白雪,便好奇地問哥哥:“哥哥那山上怎么現在還有雪?”哥哥說:“那就叫賀蘭山,那雪就叫賀蘭山雪,有時六月還不化,它可是銀川一道別具風格的美景,有人把它叫賀蘭情雪,因為它一直就留在山尖留在銀川人民的心中,慢慢地與銀川人結下了情感。”
我參加了招工考試,一個月后我接到了錄取通知,被分配在寧夏石嘴山市白芨溝礦,聽人們說白芨溝的位置就在從銀川望去賀蘭山西北方向那雪還未化的山之背后,我當時并未感到那地方的遙遠,而是感到賀蘭山雪的親切,并將會慢慢親近它。
當時社會是粉碎“四人幫”后進行百廢待興的時期,也是高考恢復正在走向完善的時期,礦上辦了文化補習班,當時有許多青年工人報名參加。我在二采區(qū)工作,距礦上辦補習班的地方還有六七里路程,開始二采區(qū)還有幾十個人參加,但時間久了許多人堅持不下來,最后還剩下一位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女青工,她叫林雪。
這年冬天一個晚上,天暗得非常黑,西北風刮得特別大,我和林雪上完課結伴從礦上向南二采區(qū)行走,突然見路旁的河床上30米遠的地方有一個白花花的東西在那里像旗子一樣地飄揚,還發(fā)出“啪啪啪”的聲音,此情此景令人生畏,我的心也七上八下的。這時林雪“哇”了一聲便向我身后藏,我明白我是個男子漢在這種情況下就要拿出男子漢的氣概,便大聲說:“你不要怕,我就不信它是個邪,你就站在這里,我去看它個究竟?!绷盅]有反對也沒有支持,我便大踏步向著那個發(fā)出怪聲音的地方走去,這時前面白花花的東西發(fā)出的“啪啪啪”聲更大了,仿佛是在故意恐嚇我的到來,我迎著狂風走近了那個發(fā)出怪聲音的地方,經過仔細觀察,才放松了大腦緊繃著的弦,原來是一塊一邊被石頭壓著一邊被風刮起的飄揚在空中的塑料薄膜。為了消除林雪的懼怕心理,我去搬開了那幾塊石頭,塑料薄膜便隨風而去,我又回到林雪面前把情況給她說了一遍,她才消除了懼怕夸我說:“你膽子真大,就在你去的前面不遠處就埋著前幾天發(fā)生交通事故死的那幾個人呢。”我回答她說:“死了啥也就沒有了,人死如燈滅嗎,怕那些干啥呀!”這時她調皮地說:“好了,從今往后我就跟著你每天晚上去參加補習班,直到我們明年都考出好成績?!?/p>
第二年的五月我們都參加了成人高考,林雪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銀川教育學院,我沒有她成績好只考了個市級專科學校。林雪邀請了我們一起參加工作的幾個要好的朋友聚會,大家都向林雪表示祝賀,在朋友們的再三勸說下林雪也興奮地喝了幾杯酒,此時她的臉上白里透著紅,紅里透著光,好一張人面春風桃花紅,那雙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傳遞著友誼和善良,真令人動心啊!夜深了我們不得不解散了這場相聚的晚宴,我走在幾個人的最后面,林雪緊跟在我后面送著我們,突然間林雪乘別人不注意遞給了我一封信,頓時我的心“嗵、嗵、嗵”地跳了起來,默想一年來的暗戀,或許這就是開花結果的信號,便迅速地告別了林雪告別了朋友向自己宿舍跑去,打開了燈打開了信,只見信上寫道:
“田:你好?一年來的風雨夜行,我真正認識了解了你,一個不輕易渲染外泄內心感情秘密的男子漢,但你在三百六十五個夜晚的風塵雨露中灑滿了人生的清輝,這不平凡的一年將成為我們人生永遠的記憶,可能今后我們見面機會很少,但曾經在補習文化課的艱苦時光里那滴進感情的夜露會永遠曖昧在心頭,或許它是我們永遠彼此相愛的彩霞……再見?!?/p>
讀完她的信我心里好舒服,感到真是月明樹下美人來,久久徘徊著的愛情問號終于有句號的回復,她為什么只說了前半句話呢?對!對!對!這句話后半句她是要讓我說的,好啊林雪我一定找時間會給你滿意的回答。我會當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同事大聲說:“我愛你林雪!”經過一晚的聯翩浮想,漸漸地我墜入了甘甜的夢鄉(xiāng)。
7月23日下午,賀蘭山的天空突然間烏云翻滾,一層層云團從四面八方向白芨溝礦的所在地上空云集而來,人們看到雨似瀑布從天直下,我抬步向房子走去,但滿屋已被水占領,這時門外已有人被山洪卷走但又被幾個剛下班的工人救起,尋找親人的呼喊聲,被淹沒在雷鳴及暴雨聲中,頓時低洼地帶的房子也已被山洪吞沒。
中午飯后,我準備去向林雪及她家人傾吐我對林雪的愛,未走到她家門口就聽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我先是一愣,然后是種種猜想,便三步并作兩步向她家走去,走近一看我愣住了,家中正停放著林雪的尸體,我傷心地落下了淚,后經打聽才知道,她是昨天下午下班路上突遇山洪,她的同事張丫娜被洪水圍困,情急之中她冒險去救,結果又一股洪流卷來,她同張丫娜一同消失在洪水中。
我傷心極了,怨恨蒼天為什么總是這樣安排人生,怨恨蒼天為什么總是這樣折騰感情,我對著林雪的尸體不顧一切地大聲喊:“林雪,我愛你!”但是永遠也沒聽到她的回音。
她去了,永遠去了……人們含著淚埋葬了她。
我望著眼前的黃土堆,望著賀蘭山頂還未融化的白雪潸然淚下,又一次想起了剛來銀川一眼看見的賀蘭山尖的“雪”——竟然是我生命中最愛戀人的靈魂歸宿地。
賀蘭山的“雪”,我心中永遠的“情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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