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菜肉絲面好吃嘍!咸菜肉絲面好吃嘍!”哦,家鄉(xiāng)的咸菜,每當(dāng)我在異鄉(xiāng)出差,在行程的倦意與朦朧中——聽出那喊聲中有股石骨鐵硬的寧波鄉(xiāng)音,頓覺舒松開朗,食欲大開……
我的家鄉(xiāng)寧波是咸菜的產(chǎn)地。記得孩提時,我最喜歡吃用自家腌制的咸菜燒的菜,咸菜炒肉絲、咸菜燒黃魚、咸菜燒豆芽等,每樣菜味道鮮美,讓人食指大動。家里每年都種,我也幫父親種,收割時,我常常跑到地里,也幫父親腌菜。當(dāng)父親悠悠然搖晃水泥船靠近了埠頭,他十分激動,我也十分激動,趕緊跳上岸,系好牽繩。這船載得滿滿的雪里紅泊在河埠頭,散發(fā)辣麻的氣息,父親渾身有一種滿足的快感,母親和我們將菜扛上岸,搬到屋前的曬場上曬太陽,一棵棵的滿地皆是。曬過兩個日頭,把菜堆在屋角,母親說:“堆黃了的菜腌起來有鮮味,不霉,可以放得長?!?/p>
我驚詫父親踏腌菜整個過程的認(rèn)真,那時,父親洗凈腳,穿件舊褂,赤足在冰涼的大缸中踏菜,發(fā)出“吱吱”的聲音。父親將那些堆成黃澄澄的雪里紅,排在缸底,放一圈,撒一遍鹽,這時,我也幫父親遞菜,心焦地等父親一層一層踏下去。父親一聲不響,臉上洋溢出少見的幸福和寧靜感。而母親跪在地上,將菜根削掉,將一株株不新鮮的腐爛黃葉除出,堆在地上,母親不緊不慢地理著菜,像捧著嬰兒那樣的專注。我似乎看見了那些菜從秋日的點種到冬日一棵棵的收割,從母親躬著身灌澆的汗水,到父親粗糙開裂的手掌和踏菜時的微微喘息……我從來沒有走出過那塊綠色的菜地。
我就在那塊菜地上一天天長大,成為那結(jié)實而粗壯中的一棵。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