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名字叫海貝。
我們的殼真是太漂亮了,美不勝收啊。在浩瀚的海洋中旗魚般地疾駛如箭,我們像裝上五彩翅膀的鳥在穿越,風大浪急算什么,沖向海岸——那是由我們同族的身體堆聚而成的堤岸,再強大的天敵也奈何不了我們。海潮的助推力極強,無論我們想沖多遠都可以實現,可海潮又和我們開起玩笑,一次又一次把我們拋回海中,我們再沖、再沖,一次次地同命運抗爭,我們不喜歡這樣了無聲息地湮滅,一定要沖到海岸,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以新的生命形態(tài)展現輝煌。屢敗屢戰(zhàn),終于在海岸站穩(wěn)腳跟。
我們在岸邊等啊等,一下子就等了一萬年。
二
一段綿延數十公里的海灘,積聚著萬年的貝殼,一個年輕人彎腰拾起一枚,看了又看。他突發(fā)奇想:如果,把這些昔日的海中小精靈——貝殼,變成精美絕倫的瓷品的話……
說起來讓人有點心痛。差不多每位國人都知道,中國陶瓷享譽世界,歐洲研制陶瓷比中國晚了一千多年。到宋代我們中國陶瓷已進入全盛時代。歐洲宮廷對中國瓷器狂熱崇拜,成套的中國茶具、餐具、酒具和陳設藝術瓷,成為歐洲富庶家庭的必備物品,無不以珍藏中國瓷器為榮。但是,現代中國的陶瓷業(yè),已經被甩在世界領先國家意大利、德國、西班牙等國之后。
從“貝”到“瓷”的過程,是一道世界性難題。
可是,這群年輕人,在當年大禹引洪水入海之處,開始了賦予貝殼——這些昔日海中小精靈以全新生命的創(chuàng)造之舉:海貝們你擠我、我擠你擁進窯中,在千鈞重壓下碾為齏粉,在數千度熾熱的烈火中燃燒。火、神圣的火在熊熊燃燒,小精靈們的自然生命消失了!整整五載,他們硬是建成了具有國內先進水平的棱式窯、可以批量生產的隧道窯,從貝殼原料轉換成一件件流光溢彩的杯、壺、碟、碗,以至后來的海瓷藝術瓷,經過了80道工序。
終于有一天,它們出神入化地蛻變了,新生了!
三
去春,在山東的濱州,我第一次看到了他們的海瓷產品。
眼前這些款式色彩各異的瓷品,它們的白度、亮度、透光度是普通瓷不能相比的。它們潔白如玉、純凈無瑕、壁薄而韌性好,透出一種普通瓷所沒有的瑩潤光彩和剔透神韻。技術人員說,這跟海洋貝殼含有大量珍珠成分有關。映入眼簾的這些供民航、高檔酒店專用和遠銷海外的餐具、酒具、咖啡具,一件件經國畫大師傳神妙筆繪就。瓷與畫互耀生輝,神韻充盈的海瓷梅瓶、天球瓶、海螺瓶、玉立瓶、魚瓶、筆筒、月光盤……它們是多么有生命感,無論姿態(tài)還是表現力,是這般高雅的美輪美奐,是這般寧靜的偉大,看著看著我似乎看見它們活了,它們披著一道道彩虹,飛向悉尼杰克遜港兩岸、柏林夏洛滕堡宮、漢城明洞、基輔輔克列夏季克大街的大雅之堂,被迎進千萬個家庭。就在去年它們中的四姐妹,名字叫《春韻》、《六駿圖》、《醉詠紅梅》、《駿馬》,還作為國禮飛向大洋彼岸的白宮。在我們眼前,還有一塊塊獎牌、一件件證書:1998年海洋貝瓷獲國家發(fā)明專利、2001年獲德國國際新發(fā)明新技術金獎……然而,這還重要嗎?
海潮一股股涌過來,淹過我們的腳踝,又從沙灘上悄然散去,留下一條長長的堤線——無數大小不一的白色貝殼,一眼也望不到邊。
面對大海,我想海貝們是那么渺小,短暫的存在本應該是一場虛無,然而,總有一些人卻把這虛無變成了大美。
責任編輯: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