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年輕人,高度戒備的警察守候在過道旁。他們焦急地等待一扇大門的開啟。
從門里出來三個人,三人陸續(xù)報上了自己的姓名和職業(yè)。
最后一人從門里出來,黑色豎條紋的襯衫,一頭鬈發(fā),神色略顯羞澀。
“姓名?”
“吉姆?!?/p>
“職業(yè)?”
吉姆·莫瑞森若有所思,眼睛向上尋找了半天,對著提問者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
1
在上個世紀60年代的美國,教授詩歌史一定是件麻煩重重的事情。學生異常優(yōu)秀,教授們卻異常腐朽。拿著筆寫詩時才能算詩人的年代已經(jīng)過去了。這就是擺在吉姆·莫瑞森面前的年代。對于一向以詩人作為理想自我的人來說,學院的詩歌寫作并非對路。
吉姆的父親作為美國空軍的一名軍官,長期缺席家中,這使得母親不斷扮演著家中扭曲的權威形象。同時,他作為一名軍官的兒子,自小就無固定的居所,搬家是常事。真實而又乏味的家庭生活以及對權威的反抗,再加上他異常敏銳的神經(jīng),使得吉姆不得不開始從另一個世界中汲取養(yǎng)分。
那是在吉姆幼年時期的某一次搬家途中。一家人正驅車趕往圣達菲。途中發(fā)生了一起事故,四周躺滿了印第安人。這一幕使得吉姆的一生發(fā)生了質的變化,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生命才剛開始。
他說,在他離開時,一個印第安人的靈魂剛好進入了他的體內(nèi)。
就如同英國詩人威廉·布萊克看見樹上掛滿天使一樣,吉姆相信他已經(jīng)與過去有了了斷,開始了全新的感悟,這個英國神秘主義的詩人為他打開了知覺之門。
高中時期的吉姆開始受到天才詩人蘭波的影響。蘭波給這個敏感、怪異的年輕人注入了詩的行動力。這使得吉姆像亞歷山大大帝一樣,頭顱向左邊微微傾斜,一副凌駕在悲劇之上的傲然姿態(tài)。
他的語言能力和寫作能力讓老師們嘆為觀止,經(jīng)常捏造歷史上沒有的作品來刁難那些老學究,使得他們無法知道在吉姆的腦中什么才是真實,什么是虛構。
2
不管吉姆是否有生不逢時之感,任何一個時代都不可能讓一個結合了布萊克和蘭波的天才正常地活著。
如果稍加考察就不難發(fā)現(xiàn),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是神話泛濫卻依舊缺少神話精神的年代。
整整一代美國青年感到孤獨、無助,抑或麻木。而搖滾樂,則給了青年人融入感、儀式感、在場感。搖滾樂就如同一貼藥劑,說吉姆這樣的搖滾明星是藥引子應該不為過。
3
樂隊的名字是“大門”。來源于以下這句話:
“When the doors of perception are cleaned, man will see things as they truly are, infinite.”——William Blake(如果知覺之門得到凈化,萬事將層出不窮。 ——威廉·布萊克)
他和他的樂隊不是用來聽的,而是用來看的。這是“大門”樂隊最與眾不同的一點。
吉姆是真正拉近搖滾樂和詩歌之間距離的那個人,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但卻是最使勁的一個。
如果說蘭波和布萊克的結合本身是古怪的話,那么他們結合后的形式出現(xiàn)在搖滾樂中則更讓人大吃一驚。美妙得大吃一驚。
詩歌和搖滾樂的結合,不僅僅是用搖滾將詩歌唱出來這么簡單。
吉姆將布萊克賜予的幻覺融合進自己“印第安人”靈魂附體的狀況中,在舞臺上將一種類似酒神的迷狂精神展現(xiàn)在人們面前。
吉姆妖嬈,每個動作仿佛印第安部落啟靈的儀式,而臺下的觀眾則分明可以看到酒神的再臨,自己則成了瘋狂追逐酒神的薩提爾。
搖滾樂自它誕生以來,從未這樣與人的靈魂肌膚相親。
搖滾樂免不了造就明星。吉姆天生一副英俊的臉龐,挺拔的身形,妖嬈的表演形式,讓所有女性瘋狂。就連藝術家安迪·沃霍爾也一度認為,吉姆的外形就是一件天然的藝術品。
但這些與詩人的定位相去甚遠。這就是吉姆最大的孤獨和痛苦所在,這就是宿命。就這一點來說,他和布萊克和蘭波是相通的,他,他們只能身在他處。
而此處,則無人生還。
4
最終吉姆選擇了離開。布萊克打開的那扇門,吉姆在那里徘徊了許久。就如同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有些事情是可知的,有些事情是未知的,而在這兩件事中間只有一扇門”?,F(xiàn)在,是該他償還或者說獻祭自己的時刻了。
1971年7月3日,吉姆躺在了著名的拉雪茲公墓,不遠處,是巴爾扎克和王爾德的歸處。有人說他只是離開了人們的視野,就像他的偶像蘭波那樣,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
在他的墓碑上,人們終于給了他被忽視的東西。那上面寫道:
吉姆·莫瑞森,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