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呀!
手機(jī)一接通就傳來這一聲呼救聲,我驚駭?shù)贸隽艘簧砝浜?,又馬上冷靜地對著話筒指示說,別怕別怕孩子,是不是有壞人撬門,不用怕,除了老爸還有110吶,你撥打沒有?
老鼠——爸。孩子長出了一口氣,驚魂甫定又說,老爸大老鼠,你書房里有一只貓咪一般大的老鼠,嚇?biāo)牢伊耍憧旎貋碜嚼鲜罄习帧?/p>
此刻我也長出了一口氣,接著又沒好氣地說,老爸不是老鼠,這么大孩子說話也不加標(biāo)點,老鼠有什么好怕的,膽小如鼠,老鼠怕人才對。好了好了,我知道那東西膩歪人,你不看它不就得了,今天你不要上網(wǎng)了,把書房門關(guān)死,防止碩鼠逃遁,等老鼠回去收拾老爸,哦錯了……
這只該死的老鼠,弄得我焦頭爛額,甚至有些心念大亂、語無倫次。這只老鼠造訪我的書房已有一個多禮拜了,它是在大雨中奮勇沖破門紗網(wǎng)進(jìn)屋的,當(dāng)時我正躺在沙發(fā)上看著一本閑書,這位不速之客進(jìn)來后我還真以為是一只遭雨的小貓仔,仁厚地對它笑了笑。然而當(dāng)我和一雙骨碌碌亂轉(zhuǎn)的鼠目對視,老鼠敗下陣去落荒而逃,一頭扎進(jìn)了開著門縫的書櫥里。直到這時我的心情還沒有敗壞,雖然說鼠類名聲不好,但雨中來訪也算有緣,期望緣盡你哪里來還是哪里去吧。我爬起來將門紗網(wǎng)撩起來給鼠先生留下退路,然后又躺在沙發(fā)上繼續(xù)看閑書。宏觀上來看,我這人屬于懶散、寬容的那類人。
然而,第二天早上老鼠的劣根性暴露無遺,真如一首流行得昏天黑地的歌名那樣:老鼠愛大米。這伙計吃幾顆大米上帝都能諒解,可吃飽后又將咬壞的米袋中的大米叼得到處都是,一條鮮明的“米路”從廚房直通書房,又直通書櫥里??磥磉@家伙還想安營扎寨,長期占領(lǐng)我的書房和書櫥,我便有些哭笑不得。再看家里,茶幾上的茶葉盒翻倒地上,壞掉了門的冰箱里放置的餅干、瓜子被拖到了洗衣機(jī)下,而在我干凈的書案上竟發(fā)現(xiàn)了幾顆新鮮的老鼠屎。我便有些生氣:你這老鼠有點不像話了,你應(yīng)該算是壞老鼠,得好自為之了。
這個壞東西!我終于憤怒地罵出了口,開始了對這只老鼠惡毒的仇恨,它愛吃大米不吃紙,卻喜愛沒事干了嚙咬書本。那天深夜我被一陣窸窣的奇怪聲音鬧醒,聲響來自書櫥底層,我猛拉開櫥門,一道黑影倏然掠過,消失在大書櫥的深處,而眼前一大堆碎紙屑讓我心如刀絞。咱讀書人也就愛個書就好比你老鼠愛大米,你這狗東西……哦不,你這鼠東西膽敢在我輩的心頭上咬一口,那就甭怪我心狠手辣要你的鼠命了。
我左手操根棍子,右手高舉皮鞋,棍子在書櫥里到處搗弄,要逼得老鼠出來一鞋底將其拍斃。不曾想這只老鼠快成精了,任我怎么一番折騰竟然躲在哪個旮旯里一動不動,甚至一絲動靜都沒有。我坐在沙發(fā)上直喘粗氣,望一眼高高卷起的門紗網(wǎng),心想也許這只仁厚的鼠兒心滿意足早已從此撤退了。但愿如此。
天氣燠熱難耐,我連沖了三把冷水澡才有些冷靜,終于在深夜兩三點鐘才迷糊入睡。我乘上“寶馬”,趕回洞房,撲向水霧一樣美麗的新娘……一聲爆炸,我好不容易做一回夢中娶新娘的美事被驚醒了。我惱怒地魚躍而起,摁亮燈的瞬間看到一團(tuán)黑影轟隆一聲滾進(jìn)了書櫥。廚房的味精、胡椒粉撒落一地,一瓶老朋友專程帶來送我未開封的鎮(zhèn)江老陳醋摔碎在地上,這是爆炸現(xiàn)場,這是老鼠這個狗東西——哦不,鼠東西,增添的新的罪證。這不是作踐人嗎?這不是欺負(fù)咱老實人嗎?!我氣沖沖地又操起了木棍,高舉著皮鞋,可老鼠依然故我,可能正藏身那個安全地帶對我咧嘴嘲笑。我瘋了似的用棍子搗、用腳踢,可受損的只是我的書和書櫥,還有我的腳。我全身臭汗淋漓,整個人感覺快崩潰了。
我發(fā)誓要逮住這只道德敗壞的老鼠,消滅這只智商不低的鼠輩。
可具體如何行動卻大傷腦筋。經(jīng)過連續(xù)三夜的失眠之后,一招妙計涌上心頭,我興奮地一骨碌爬起來,得意地一邊工作一邊竟如老鼠一樣吱吱歡叫起來。我的妙計就是:像釣小魚一樣釣老鼠。
一根銀白色的釣魚線纏繞在我的右食指上,在魚線的另一端是一塊拇指頭大的香瓜片,在這塊香瓜片里面埋伏著一只小小的銀白色的魚鉤。香瓜真香,香氣撲鼻。
又是夜半,月光如刀。
我關(guān)了燈,躺在沙發(fā)上假寐,而全身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集中在手指上的那根銀白色的線上??删€不動,很久很久都一動不動,這只快成精的老鼠在和人對峙著,終于人疲倦了,由假寐而真睡。我身披一件蓑衣,站在一汪渾濁的水塘邊,手握釣竿,緊盯著羽毛浮子,它突然下沉,我迅速地一甩釣竿,好沉哪,好大一條魚,竟拉著人往水里拖,我大驚失色眼見落水……這時我被嚇醒了,感覺手指上的線被拉得很緊,一甩手,一只一尺多長的大老鼠被我從書櫥里拉了出來,它的上顎緊卡著一枚銀白色的魚鉤,一雙鼠目驚恐萬狀地望著人,還如一條魚那樣作垂死狀的掙扎試圖掙脫釣鉤。
我嘿嘿地笑著開始收線,如同一位臨池得釣的高手。
責(zé)任編輯 賈秀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