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昱是個好人。換成官場上的話說,張成昱是個正派的人,至少陳輝是這樣認(rèn)為的。所以當(dāng)夏敏提出給張成昱送點(diǎn)錢意思一下時,陳輝不但沒有同意,而且一股無名火騰地躥了上來。
不行,絕對不行。
怎么不行了?這么些年不都是這樣做的么?夏敏把眼睛瞪得老大,像看怪物一樣盯著陳輝看。
別人也許可以,張成昱肯定行不通。陳輝手一揮,很用力地一揮。
夏敏還想說什么,見陳輝的樣子,便沒有說。
倆人便都沉默,氣氛不是太好。
一會,夏敏想了想說,要不,我?guī)湍慵s一下,你們見個面,相機(jī)行事。
這樣行么?陳輝也冷靜下來,但還是有些遲疑。
夏敏手一攤,試試看吧,要不你想辦法。
陳輝沒有辦法,或者說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夜里,比約定的時間早15分鐘,陳輝來到名將咖啡屋,在夏敏事先定好的包廂里等張成昱。過了約定時間15分鐘,張成昱推門進(jìn)來了。
一見面,陳輝便感覺張成昱沒有認(rèn)出他來。
張成昱跟陳輝握了手,說是握手,其實(shí)是陳輝用勁握著張成昱的手,然后張成昱便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接過陳輝遞上的“1916”,微微側(cè)過腦袋讓陳輝點(diǎn)著,很享受的樣子吸了一口。
你就是陳總?張成昱端起咖啡杯細(xì)抿著。
在張局長面前,我哪敢稱什么陳總,您叫我小陳就可以。陳輝將身子探過去說,項(xiàng)目已經(jīng)做了將近一半了,才來拜訪您,我先給張局長賠不是了。
張成昱嘴角閃過一絲冷笑,陳總是大老板,到處都有項(xiàng)目,怎會為我們這個小項(xiàng)目操心。
小陳不敢,只是最近雜事纏身,才怠慢了。陳輝賠著笑,表情有些尷尬。
張成昱自然看得出陳輝的尷尬,心里得到些許滿足,又喝了口咖啡,然后慢條斯理地問,說吧,找我什么事?
陳輝依舊賠著笑說,張局長,最近資金有些緊張,能不能請局長給支付一些工程款。
這事???張成昱看了陳輝一眼說,工程款沒問題,只是最近手頭上有些緊,過些日子再說吧。資金的事,你自己先想想辦法。
陳輝說,確實(shí)是沒有辦法,如果資金能調(diào)過來,怎么好意思麻煩您,再說,按合同也應(yīng)該……說到這,陳輝停了下來,因?yàn)閺埑申庞檬謩荽驍嗔怂?/p>
張成昱說,陳總在生意場上廝混了這么些年,自然能有辦法。
張成昱的話說得意味深長,話中的意思陳輝不會不明白。他搖了搖頭,有些無奈,有些傷感,靜默少許,從包里拿出只鼓鼓囊囊的檔案袋來,放在張成昱的跟前。
張成昱便笑了,笑得很燦爛。
好,沒其他事,我先走了。張成昱站起身來,伸出手跟陳輝握手道別。
陳輝握著張成昱的手,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張局長,您真的不記得我了?
我們見過嗎?張成昱有些疑惑。
陳輝說,很多年了,那會兒您還在市監(jiān)察局當(dāng)科長,我父親陳邦建的案子就是您辦的。
張成昱想了想,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想起來了,有十多年了吧,那會兒你還是個毛頭小伙子,長得跟瘦猴似的,現(xiàn)在都成了胖熊貓了。怎么樣,你父親還好吧?
還行,出獄以后跟我在上海生活。陳輝接著說,雖然您辦了我父親的案子,但我們一家人還是很感激您的。
陳輝之所以說感激,張成昱心里自然明白。在辦案過程中,陳輝的母親突發(fā)急病,當(dāng)?shù)蒯t(yī)院無法醫(yī)治,張成昱得知后,不但將陳輝的母親送往上海,并通過關(guān)系讓其住進(jìn)了華東醫(yī)院,還從朋友那里借錢,墊付了好幾萬的醫(yī)藥費(fèi)。
沒什么,辦你父親的案子,是我的職責(zé)所在,而為你母親治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張成昱說得很淡然。
您當(dāng)時就是這么說的。陳輝喃喃自語。
我當(dāng)時說過嗎?張成昱問。
我母親出院的日子正是我父親判刑的日子,那天夜里我跟母親到您家,給您帶了些東西,可您怎么都不肯收,當(dāng)時便說了這些話。您還對我說,陳輝頓了頓,看著張成昱接著說,我記得你當(dāng)時還對我說,小伙子,今后走向社會可不要向你父親學(xué)習(xí),做人一定要襟懷坦蕩。
我說過嗎?張成昱低下頭,像在思索什么。
陳輝也低著頭,像在思索什么。
我走了。張成昱死勁握了一下陳輝的手,轉(zhuǎn)身就走,而那只裝滿錢的檔案袋卻靜靜地躺在咖啡桌上。
張局長,您的東西。
明天讓夏敏來局里辦手續(xù)。張成昱揮了揮手,極為輕快地走出了名將咖啡屋。
陳輝隨后也出了咖啡屋,鉆進(jìn)了等候在外的保時捷,將手中的檔案袋砸在夏敏的身上,惡狠狠地說,以后,少來這些歪門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