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東的詩

翻譯

（總覺得這首詩以下的開頭它早已存在

把它寫出來，也會有翻譯的意思）

開頭1：子虛翻譯了烏有。這件事情

中國人知道的更早一些

開頭2：或多或少的日子，不安份的日子

是從某種傳說中翻譯而來的

或多或少的人，不安份的人

也只能從譯注中打聽自己的身份

開頭3：鳥翻譯飛。我們先看見飛

然后才從天空看見了鳥的翅膀

開頭4：我寫不好翻譯這首詩的開頭

翻譯的行為，如同回憶，也如同作夢

開頭5：如同一些看上去語義確定的句子

譯成了漢語后，又節(jié)外生枝

開頭6：如同我從古文中翻譯之乎者也

圣人的影子也有幽靈的氣息

又如同一個人喜歡在白紙上奔跑

想象的東西，總是暗示在先

開頭7：如同火從生活中翻譯出一大堆灰燼

我翻譯我，這是命運的游戲

（我不記得這些句子后面又發(fā)生了什么

某人也許只寫了開頭，不了了之）

之乎者

之乎者是語文中嘴唇開花的孩子

反常的句式里也有開敗的花瓣

之乎者水月鏡花的命相還沒人看穿

不可靠的姿態(tài)與天份有關(guān)

之乎者時常坐在鬼神過往的路上

看風(fēng)卷走身邊不知所從的影子

之乎者在時間的枝條上與鳥同眠

飛與不飛都會成為某種傳說

之乎者的骨肉也灌滿了中國的風(fēng)聲

吐露了也不算什么內(nèi)心獨白

之乎者在一大堆句子里移步換影

又從身世的注釋中轉(zhuǎn)身離去

我與之乎者匿名的父已默會多年了

漢語的國，她喊不出父親的名

我的頭發(fā)最近已白了

白的東西從白開始

一聯(lián)想就白的沒什么常理

我的頭發(fā)最近已白了

白如空白之白。白如

白日夢之白。白如白

它可能會白如白癡之白

我的頭發(fā)最近已白了

一聯(lián)想就白的沒什么常理

白如白。白如白發(fā)

它白如一窮二白的白

白如壓迫的迫字里面的

那一點白。白如白

白如什么白才最好呢

白如白手起家的白，白如

一些奧義不可直白的白

我的頭發(fā)最近已白了

白的東西從白開始

如白話文中不明不白的白

它白如即白當(dāng)黑的白

白的不如獨白就不算白

白如白。說白了

一聯(lián)想就白的沒什么常理

我的頭發(fā)最近已白了

上面落著一些比喻的塵埃

馬城

馬城。我在這頁紙上即興寫出了馬城這兩個漢字

全世界的馬都在往馬城里跑

此刻是什么時刻？十字路口的棋攤上兵荒馬亂

楚河邊的馬，身體卷曲，在殘局中蹩了腿

此刻我一個人在馬城兜圈子，一些馬馬虎虎的馬

在大街上跑來跑去，馬具店的墻上

掛滿了韁繩和馬鞭，馭馬手冊上印著廣告語

“馬也愛馴服的藝術(shù)”

這座馬城，大白天也有許多誘惑我作夢的東西

這與馬城人的習(xí)俗以及生活的隱私有關(guān)

此刻我一個人坐在馬城里看一場馬戲

馬城的人，馬褂上繡著馬蘭花，城管員說

識時務(wù)的馬，才算是好馬

馬城的人對馬的經(jīng)典學(xué)問，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此刻我又從側(cè)面打量了馬城這兩個漢字

全世界的馬都在往馬城里跑

此刻是什么時刻？在馬城，鐘樓里掛著一座假鐘

沒人能敲響它。此刻我想起的馬

是一匹若有若無的馬，長的有些不象馬的馬

它至今也還只是一個傳說

此刻我坐在只有一個人的馬蹄形狀的圖書館里

從圣人的語錄中，看不見這匹馬的蹤跡

六十四卦的爻詞里也找不到它

此刻一些馬馬虎虎的馬，還在大街上跑來跑去

人馬眾多，我見過白馬，也見過非馬

也認(rèn)識了公園中的一大批木馬

從一條關(guān)于馬的注釋里，發(fā)現(xiàn)了塞翁失去的馬

它是第一匹反對吃回頭草的馬

它走失的真相，想一想又不僅如此

騎馬找馬，這是此刻我最想干的事了，騎著它

離開馬城，我想去找一匹若有若無的馬

一匹長的有些不象馬的馬

此刻是什么時刻？城門上已掛出慶典的馬燈

那么多的馬蹄，從這頁紙上又踏出了漢語的塵灰

我必須趕到這頁紙的另一面去了，這匹馬

它一定就隱匿在一個還沒寫出的句子里

此刻我在日常生活的哪一部分呢

馬兒叫喊，此刻全世界的馬仍在往馬城里跑

一路上，從馬城里傳來的風(fēng)聲很大

我騎馬找馬

此刻是什么時刻

責(zé)任編輯⊙育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