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想真正地融入到紐約這座城市的話，那最好別那么嚴肅。在這里，你需要有那么點調侃、那么點幽默、那么點狡猾，當然，還要有那么一點智慧。

貌不出眾、語不驚人的德安東尼有智慧卻缺少狡猾，這令他看上去總是與紐約的大都會風格格格不入：他不會像帕特·萊利那樣作秀，把頭發(fā)梳得流光水花，并不斷向球員們憤怒地咆哮；也不會像杰夫·范·甘迪那樣在記者招待會上目空一切；他總是像一個小地方來的鄉(xiāng)巴佬，擁有和風細雨式的淡定。他喜歡安靜地沉思，喜歡淡淡地嘲笑著自己，喜歡向所有認識與不認識的人露出關愛的微笑。很多人都簡單地認為德安東尼的離任是由于他的頑固：他總是與總經(jīng)理格格不入：也不會像代理教練麥克伍德森那樣在進攻端增加了一些安東尼比較喜歡的戰(zhàn)術；他固執(zhí)地一門心思要打造一支以組織后衛(wèi)為核心的球隊。

最終的結果是，安東尼無法融入德安東尼體系，即使有林書豪的成功。德安東尼知道是老板詹姆斯·多蘭主導了這場讓甜瓜“回家”的交易，而他是不會承認自己賭輸了。安東尼是不會走的，所以德安東尼離開了。

德安東尼肯定有機會能在NBA繼續(xù)執(zhí)教，且很有可能在本賽季結束以前就找到新的東家。那時他將再一次去證明：速度能帶來勝利。

將帥失和

德安東尼就是那種你樂意坐下來與他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的家伙。這位睿智的長者已經(jīng)先后發(fā)表過兩部著作，他能夠熟練運用兩種語言——當然，更令人欽佩的是他那始終堅持自己信念的精神。也許，這個不善言談的家伙是聯(lián)盟里最后一位誠實的教練，尼克斯隊也許放走了可以帶領他們走出陰霾的最合適人選。

德安東尼在3個多賽季里，在尼克斯帥位上嘗試過27套不同陣容。最后一套陣容是最有希望取得成功的：一個高產(chǎn)控衛(wèi)的崛起，兩個巨星的輔佐和一個能統(tǒng)治防守端的中鋒通過擋拆在進攻端得分。

這套陣容打了10場，輸?shù)?場，多種因素導致德安東尼下定決心辭職。這是典型的紐約式辭職——到處都是挖苦，所謂知道球隊內幕的人到處散布關于這城市三大新聞人物的緋聞，比如說：安東尼在輸給芝加哥后要求被交易，而他的回歸給紐約帶來了致命的2勝8負；再比如說：不管那意味著什么，德安東尼已經(jīng)失去了對更衣室的控制；又或者：安東尼通過拉幫結派攪亂德安東尼的進攻體系，打亂球隊的節(jié)奏，跑自己的戰(zhàn)術，時不時做一些糟糕的投籃選擇。

在這10場比賽中尼克斯一無是處。他們的進攻爛得慘不忍睹，打鐵無數(shù)，每回合得分排在聯(lián)盟23位，就算在沒有梅羅的“零輸豪”期間他們也僅僅只達到聯(lián)盟平均水平。至于防守，他們的每回合失分倒是高居聯(lián)盟第十。在懶惰的防守者安東尼和有心無力的小斯回來后，他們的防守變得更爛；尼克斯在過去四場比賽中每回合失分比聯(lián)盟場均失分數(shù)第一的網(wǎng)隊還多，盡管錢德勒因傷缺席其中兩場，但這借口還是不足以揮去麥迪遜上空掛著的“爛防守”的金字招牌。

是什么讓德安東尼這么固執(zhí)己見?在球隊問題重重的情況下也不肯改變一下打法?這首先要從他在歐洲打球的經(jīng)歷談起。

在馬歇爾大學度過了四年出色的籃球生涯后，德安東尼在堪薩斯城國王隊打了三個賽季，然后去了圣路易斯靈魂隊，最終落腳在圣安東尼奧馬刺隊，卻僅僅打了兩場比賽。就在此時，德安東尼收到了來自意大利豪門米蘭奧林匹亞隊的邀請。在接下里的十年間，他的組織串聯(lián)幫助米蘭隊五奪聯(lián)賽冠軍，而他自己也成為了俱樂部史上的總得分第一人。

在米蘭，在每場比賽結束之后，交手的兩支球隊都會一起外出用餐。他們的固定用餐地點是一個名叫托切特的小餐館。在球場上，你可能會咬牙切齒地痛恨對方的某名球員，但在場下推杯換盞之際，你們又極有可能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你是球隊中不可缺少的一分子，同時，你也是球場這個大家庭中密不可分的一個成員。

“我還記得有一晚，我們以一分之差敗給了對手。當時，這好像是我們在那個賽季里遭遇的第八場以一分之差而失敗的比賽?！钡掳矕|尼說，“走下球場時，我們的情緒都相當沮喪。但當我們和對手再坐在那個熟悉的餐位時，我們在一瞬間忘掉了場上所有的不快。那一晚，我們喝得相當盡興。我還和那支對手球隊里的幾名球員成了好朋友，至今仍然保持著聯(lián)系?！?/p>

在1990年作為球員退役后，他作為主教練接手了米蘭隊。之后，他又轉投了另一支意大利聯(lián)賽豪門貝納通特雷維索隊。對德安東尼來說，在才開始自己的輝煌職業(yè)生涯時，卻早已離開了籃球世界最大最閃亮的舞臺。你也許會想，雖然在意大利收獲了那么多的獎杯榮譽，他的內心也許還對NBA有一絲怨恨，而正是這種怨恨在驅使他，作為一個教練想去去證明他的體系，一個由像德安東尼一樣的控衛(wèi)引領的體系，也能在這個聯(lián)盟里取得勝利。

1998年，德安東尼帶著各種獎項名頭重返NBA，從助理做起，后來在因停擺而縮水的1998－99賽季成為掘金隊的主教練。很快他就被解雇，然而不久又在2003年獲得機會，接手同樣淪為平庸的菲尼克斯太陽隊。蒂夫·納什的到來，讓德安東尼的體系終于有了“發(fā)動機”，球隊的進攻立即發(fā)生了改變。德安東尼的太陽隊不僅開創(chuàng)了快節(jié)奏進攻的新時代，而且有著令人瞠目結舌的高效。在執(zhí)教太陽隊的四年中，他們從沒有跌出過場均得分的前三甲和進攻效率的前兩名。

后來，便是紐約的多事之秋。在德安東尼執(zhí)教紐約的前兩個賽季里，他更多是在清理薪金空間。一度太陽隊標志的“7秒內進攻”曾經(jīng)在尼克斯有過回歸——先是靠雷蒙德菲爾頓，后來則是林書豪。德安東尼一直都在努力向世人證明自己那種完全依賴控衛(wèi)(就像當年的他一樣)的體系能夠贏球。事實上，隨著年齡的增長，安東尼與斯塔德邁爾都已經(jīng)不年輕了，他們更希望打陣地戰(zhàn)而非跑轟，但德安東尼仍堅持以速度取勝的理念。在“甜瓜”受傷時，林書豪大放異彩，當“甜瓜”歸隊的時候，教練要求他做出一些犧牲，以免破壞了球隊的進攻節(jié)奏。這令“甜瓜”非常不爽?！碧鸸稀币恢睂Φ掳矕|尼的進攻“體系”存有疑慮，雖然兩人在美國國家隊共事了3年，但“甜瓜”卻是德安東尼的開放進攻體系下，極為罕見的各方面數(shù)據(jù)沒有上升的球員。“甜瓜”說他已經(jīng)竭盡全力做到教練要求他做的，即使那些戰(zhàn)術讓他很不舒服，效果也不是很好。

“他的那些戰(zhàn)術并不好用。我們輸?shù)袅吮荣愔?，大家都說戰(zhàn)術不好，但卻把輸球的責任都歸結到我的身上。斯塔德邁爾也站到了安東尼的一邊，只要他能用好我和安東尼，我們就能在每次進攻中發(fā)揮優(yōu)勢，我們的職業(yè)生涯都是以優(yōu)秀得分手所示人的。”

安東尼與小斯還說服尼克斯的總經(jīng)理詹姆斯。多蘭，使他堅信他們未能發(fā)揮全部潛能，因此球隊戰(zhàn)術必須要有所改變。多蘭知道，目前紐約的安東尼與小斯加林書豪的組合是球隊近十年來陣容最強大的，因此他不會交易任何一個球員的。如果要做出犧牲，使得林書豪能與安東尼在場上共存，就只有犧牲德安東尼的戰(zhàn)術體系了，這也直接導致了固執(zhí)己見的德安東尼的辭職。

我愛林書豪

在德安東尼辭職前的一個星期，我們曾有幸對他進行了最后的采訪。

我們在麥迪遜廣場花園的五樓——德安東尼的辦公室里有一搭無一搭地聊天。他的領帶松松垮垮地在脖子上圍了個圈——再過幾分鐘，他就要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整理好，衣冠楚楚地去參加將在今晚的賽前媒體見面會。

目前尼克斯在9連勝之后卻是6連敗，尼克斯的總經(jīng)理多蘭在用與當年史蒂夫·科爾同樣的懷疑目光盯著德安東尼教練。

紐約，塔里鎮(zhèn)，尼克斯隊訓練球館——這里距離曼哈頓島只有半個小時車程——隊員們在球場邊線處站成了一排。這個地方很偏僻，是個就連本城的出租車司機也很難找到的小地方，它從外觀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工廠：藍色的金屬質地外觀，沒有窗戶，緊鎖的大門，門外僅有一塊小小的綠地算作是裝飾。但誰人能想到，它的里面卻是別有一番洞天，明亮的燈光，空曠的球場里到處響徹著球砸在地板上反彈的回聲。隊員們分散開來，各自做著舒展身體的熱身動作。小斯將他的右腳擱置在一個小小的健身球上，盡力地拉伸著上肢。德安東尼慢悠悠地走到他的身邊，附在他的耳邊說了一些別人無論怎么努力也聽不到的悄悄話。小斯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發(fā)顫的身體也隨之失去了平衡。

幾分鐘之后，隊員們被分成了兩組——大個子們站在球場的一端，小個球員們站在另一端——每名球員從助理教練手中接過傳球，然后飛奔至底線處迅速出手投籃。在這項訓練結束之后，德安東尼將林書豪單獨叫到了場地中央，請他給大家示范昨天剛剛學到的一項防守技術。大家當然都知道德安東尼對林書豪的寵愛，在他的信任下林打得風生水起，有無限自由度，他有可能成為德安東尼的“新納什”。在德安東尼接掌尼克斯隊帥印的那一刻，他就相當清楚自己被賦予的重任，被賜予的厚望究竟應該從何處作落腳。大家都說德安東尼的戰(zhàn)術中只有進攻，沒有防守，但我卻看到了他不厭其煩地為林書豪講解防守的場面。林書豪的防守一直不太好，在對凱爾特人的比賽中，他幾次偏離了球隊預先安排好的防守位置，令朗多可以從容突破到內線?，F(xiàn)在，德安東尼正在耐心地輔導這名弟子，如何更好地完善自己的防守動作，林也認真地聽著，不時地還頻頻點頭以示贊同。過了一會兒，“甜瓜”安東尼也急匆匆地向球場上走來——他因為與醫(yī)生預約看病，而來遲了。他大踏步地走過來，眼睛四處搜尋著教練的身影。安東尼也快步向他走了過來，在他面前停下，聽著弟子的解釋?！耙磺卸歼€好吧?”他問道。安東尼點了點頭，將手放在教練的肩膀上，輕輕地為教練做著環(huán)形按摩。

訓練課仍在有條不紊地繼續(xù)進行著。德安東尼不時地從板凳席上走到弟子的身邊，與他們交談并傾聽著他們的聲音。隊員們顯然也很喜歡這位平易近人的老教練，有的拍拍他的肩膀，有的飛快地和教練打著招呼，有的還頑皮地在教練的后背上輕捶兩下以示親近?！爱斘疫€在意大利打球時，我的教練曾經(jīng)跟我說過這樣一句話，‘至少三十秒鐘，每名球員，每天。”’他后來這樣對我解釋說，“要時刻和你的球員們保持密切的交流?！?/p>

遙遠的季后賽

每天早上八點半，德安東尼都會在自己的辦公室內準時召開一次錄像會議。今天，他也毫不例外。此時的他斜躺在寬大的椅子里，兩只腳也放松地搭在面前的桌子上，一份比賽成績單，一張當天的《今日美國》報紙散亂地擺在他面前。其他那些助理教練們也都散亂地圍坐在那張圓桌旁，其中一部分人還狼吞虎咽地嚼著剛從門口快餐店里買來的早點。

一份比賽成績單只能讓人們從理論上來解讀比賽，而比賽錄像才能夠給予我們最直觀的判斷。今天，大伙將要觀看的是昨晚以94－106負于費城76人隊的比賽。事實上，在昨晚臨睡之前、德安東尼已經(jīng)在家里與妻子共同觀看了這場比賽的錄像帶。而其他那些助理教練們也同樣如此，他們早已養(yǎng)成了在早晨會議召開之前復習完功課的好習慣。

與文字工作者們需要逐字逐句地研究作品一樣，他們在觀看比賽錄像時的精細程度同樣令我嘆為觀止。與他們一樣，我也在看著這場比賽，但我的眼睛只能看到結果：投籃中的、投籃不中、失誤、傳球。他們也同樣看到了這些，但他們更看到了隱藏在這些表象背后的事實真相：看到了球員彼此之間的肢體語言，看到了極為隱蔽但卻相當有效的定位掩護，看到了身形轉換之間精妙的擋拆配合。

當然，隨著比賽錄像的進一步深入，他們也看到了存在于尼克斯隊球員身上的更多的漏洞。這個球員接球反應太慢了；那個球員擋在了隊友前進的線路上；我們在賽場上表現(xiàn)得并不賣力，部分球員懶懶散散的，提不起精神；我們的換位防守做得相當勉強；我們的隊員之間并不善于溝通，甚至連眼神上的交流都沒有…

球隊的種種紕漏就這樣毫無掩飾地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德安東尼教練用雙手上上下下地摩挲著自己的臉頰和眼睛，似乎他已經(jīng)喪失了繼續(xù)觀看下去的勇氣。他的弟弟丹——尼克斯隊的助理教練之一－不時地用手掌使勁地拍打著桌面，發(fā)泄著內心的失望與不滿。另一位助理教練赫伯威廉姆斯則不停嘆息地搖晃著腦袋，似乎觀看這樣一場比賽讓他感到羞愧不已。

在一番品頭論足的探討過后，大家似乎也發(fā)泄凈了內心的不滿情緒，屋里的氣氛開始慢慢地緩和了許多。大家開始討論球隊表現(xiàn)比較不錯的地方——盡管這是一場失利的比賽，但總有一些值得以后借鑒之處——“我們在內線防守上很硬朗，對方幾次投籃都未中；這名球員奔跑很賣力，拼搶也非常積極；假如這名球員能夠在這一投籃點上訓練時再賣點力氣的話，他將會極具殺傷力”。最終，這次會議集中在今天的主要訓練議題上，準備針對在比賽中暴露出來的薄弱環(huán)節(jié)進行有的放矢的特殊訓練。

一直以來，德安東尼始終向手下隊員們強調：把所有的失利拋在腦后，學會對失敗說再見。這次，他也毫不例外，“我們需要那個房間。”他說著，大踏步地向訓練室走去，“我們需要在那里釋放所有的能量，然后將所有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凈。”

我坐在場邊，看著德安東尼在尼克斯隊板凳席旁邊昂首挺胸地站著。他的雙腳自然地分開著，疊抱著的雙手交叉握在胸前，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視著皮球，臉上始終是一副淡定的神情。

比賽進行著，他幾乎不曾移動過，始終以這樣一個姿勢站立著。林書豪有幾次相當漂亮的上籃得分，主場觀眾都為之沸騰尖叫不已；菲爾德斯在奮力搶救一個失球時，一頭栽進了前排的觀眾席里：德安東尼卻始終平靜地注視著場上的一舉一動，臉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表情。

似乎，他就是一根屹立在暴風驟雨中的避雷針，將所有的風暴與躁動統(tǒng)統(tǒng)地吸入囊中。不管場上形勢如何風云變化，不管雙方球員如何拼死較量，不管球隊是凱旋而歸還是落敗而逃，他始終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他對那些無法掌控的事情——任何事情——都保持一種謙遜的姿態(tài)。

午餐時間，教練們討論的中心議題是時機稍縱即逝的這個話題。之所以會突然想到這個話題，還是由于德安東尼本人已經(jīng)太長時間沒有出現(xiàn)在季后賽第二輪了。

2005年，喬·約翰遜左側眼窩骨斷裂，太陽隊在西部決賽中負于馬刺隊；2006年，拉加貝爾拉傷了小腿肚，他們在西部決賽中不敵小牛隊；2007年，史蒂夫·納什在季后賽一場關鍵的比賽中被帕克碰破了鼻子，鮮血灑在球場，小斯塔德邁爾和迪奧則在另一場比賽中遭受停賽處罰，缺兵少將的太陽隊在西部半決賽中再次負于老對手馬刺隊。到了2008年——也就是德安東尼在太陽隊的最后一個賽季——馬刺隊憑借著鄧肯在加時賽中一個不可思議的三分球(這個進球真的應該感謝上帝)，終于讓太陽隊在季后賽首輪就打包回家。上個賽季，尼克斯在季后賽首輪又被對手橫掃。

當然，現(xiàn)在回顧起這些，也只是紙上談兵、事后諸葛亮而已，大家之所以說起這些，也只能是徒然唏噓世事皆有其定數(shù)，非人力所能強求?！凹偃鐔虥]有受傷，并且盯牢帕克的話；假如鄧肯沒有投中那個三分球；假如小斯和迪奧沒有被停賽的話，那么我會是一位相當幸運的教練?！钡掳矕|尼說，“假如蒂姆托馬斯在2006年首輪對湖人隊的比賽中沒有投中最后時刻的那個球的話——那是一個我非常不希望他投中的入球——假如這一切的假如都能實現(xiàn)的話，那該有多好，可惜這只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

“假如一名教練不能為球隊贏得比賽的話?！彼牡艿艿ふf——當時他也是太陽隊的一名助理教練，“那么他只能獨自承受失利的后果。”

“這就是生活賦予我們的人生歷練、”另一位助理教練邁克說道，“我們所能做的就是忘掉這些假如，輕裝上陣迎接未來可能要遭受的各種風風雨雨?！?/p>

勝利并不是惟一的追求，真的。

厚道地結束他的時代

在與公牛隊比賽前的那個早上，德安東尼已經(jīng)有了辭職的打算，但他仍然沒有忘記他現(xiàn)在的教練身份，仍在有條不紊地指導著球隊訓練，仍然遠離新聞媒體的各類干擾，仍然不肯過多地涉足于這個喧鬧的都市，仍然將自己的大部分時間留給了妻子勞雷爾和他們17歲的兒子邁克爾，“我喜歡待在自己的繭殼里?！彼@樣微笑著說道。在全隊投籃練習過后，將所有的隊員們召集到自己的身邊，向他們大聲說道：“我們要打起精神來，要讓全身都充滿備戰(zhàn)的活力。觀眾們今晚一定會全體起立，大喊著羅斯‘MVP’，我不在乎他們喊些什么。我在乎的是你們是否能夠打起精神，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比賽中去，這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對于德安東尼來說，執(zhí)教今日的尼克斯隊與昨天的太陽隊，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球隊的士氣。在太陽隊時，只要他的球員們站在球場上，他們就認為自己一定能夠贏得比賽。但在紐約，他卻需要千方百計地讓那些很少贏球的隊員們相信自己，讓他們帶著信心去上場比賽?！拔业纳磉呉呀?jīng)聚集了一批我們迫切渴望得到的球員。但現(xiàn)在他們卻無法像一支球隊那樣打球?！?/p>

全明星周末后的一天，我們兩人坐在皮科洛——一家位于洛杉磯西部地區(qū)的意大利風味的餐館享用午餐，這個說著一口流利意大利語的家伙竟然不記得自己最愛吃的那道菜的單詞是什么。

“意大利干酪，還有，卡普……”他有點卡殼了。

“卡普列塞沙拉，是嗎，先生?”男侍者試探性地問道。

“嗯，沒錯，就是這個。”

尼克斯隊在全明星賽后顯然并不順利，六連敗顯然已讓德安東尼有些無所適從。我們的話題自然而然地談到了紐約這座城市，談到了紐約人總是相信會有一位超人憑空出現(xiàn)來拯救他們的城市。德安東尼告訴我，還在他上學的時候，母親就把所有孩子的成績單都貼在冰箱上_以此作為激勵他繼續(xù)發(fā)奮學習的動力。他告訴我，在比賽的關鍵時刻，他為什么會派林書豪執(zhí)行最后一投。他告訴我，他已經(jīng)學會了用欣賞的目光，去回頭審視他在尼克斯也許并不理想的結局。

他告訴我，平常人追求的那種“勝利即意味著一切”的理念，讓他們失去了很多享受這個追逐過程中的樂趣。他還告訴我，你在比賽時是否具備昂揚的斗志，才是決定你能否取得勝利的關鍵所在，而不要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安東尼或者其他人身上。

說這些的時候，他正在往沙拉上撒著一點橄欖油，神情相當悠煞自得。“人生，有些事情你總要去經(jīng)歷體會的，關鍵是看你能否從中領悟到什么?！钡掳矕|尼說，“這才是人生的真正意義?！?/p>

距離與公牛隊的這場比賽還有兩個小時就要開始了。德安東尼坐在他的辦公室里，一邊吃著爆米花，一邊認真地研究著球探報告。在他的研究告一段落之后，我們又開始了愉快的談話。我們談到了多蘭始終要求他加強防守的事情；我們談到了紐約戰(zhàn)績始終不穩(wěn)定的原因；我們談到了他和助手們是如何在從客場返回的球隊專機上為小斯播放比賽錄像，千方百計地讓他明白，他的防守技術能否提高是球隊取得勝利的關鍵。

我問德安東尼，如果離開了紐約，他是否想念菲尼克斯?他說他很想念那里二月份時溫暖的天氣，當然，他更想念球隊里的那些老朋友們，尤其是納什。他把在太陽隊及尼克斯隊的失落感比喻成跟自己的女朋友分手：剛開始時確實感覺很受傷，但慢慢地，你就會相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另一位情投意合的終身伴侶。我問他，是否想過改變自己以往的跑轟風格?他卻認為這種戰(zhàn)術同樣會在其他球隊取得豐碩的成果。

當我問到他是否想要離開紐約去開創(chuàng)一番嶄新的天地，從而向所有曾經(jīng)否定過他的人們證明自己時，他表示除非自己已經(jīng)取得了成功，否則他可以容忍別人的任何質疑之辭，而不會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我說你為什么不跳起來，讓那些討厭的家伙閉上嘴巴，他則認為這樣做根本就不值得。我開玩笑地問他，是否很享受這種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的滋味。他沒有立刻回答我的問題，稍停片刻之后，他將身體仰靠在背后的躺椅上，伸出左手從旁邊的桌子上拿到了一小塊爆米花的碎屑。

他將這片小碎屑交到右手，然后很隨意地將它丟進了身邊的廢紙簍里，抬頭看了看我，露出了一個相當可愛而又神秘的微笑，“你是在質疑我不是人類嗎?”

尼克斯如果再輸，他們就會榮幸成為自2004年以來首支在20場球內連贏過七場以上又連輸過七場以上的神奇球隊了。但他們最近交手的對手中，除了雄鹿外實力都很強，公牛，熱火還是頂級球隊，而尼克斯三月份剩下的10場比賽，除了開拓者，其余都是東部的，有強有弱，但沒有一支像熱火，公牛那樣的球隊。這十場比賽，按尼克斯的實力拿下7勝應該沒用問題。因此他還有一搏的機會。

但在輸?shù)襞c公牛隊的比賽之后，德安東尼卻向紐約尼克斯總經(jīng)理多蘭遞交了辭呈。對于繼任者伍德森來講，德安東尼真的對他很夠意思，德安東尼如果拖到四月以后辭職，伍德森那時候基本上就無力回天了。但現(xiàn)在不一樣，尼克斯的三連勝令伍德森牢牢地抓住主教練的位置。

所以德安東尼選擇在對開拓者隊的比賽前辭職，真的很厚道，當然，他在紐約的時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