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宗趙光義問翰林學(xué)士蘇易簡:“食物中無比珍美的是什么?”蘇易簡說:“食無定味,適口者珍。臣的體會是,腌菜湯最美?!彼翁诼犃耍辉趺蠢斫?,又追問何出此言。蘇易簡解釋說:“臣在一個非常寒冷的夜晚,抱著暖爐溫好了酒,幾杯下肚,大醉之后,上床蓋了幾床被子后睡著了。半夜忽然醒來,口中覺得非常干渴,于是穿衣下床,乘著月光走到庭院里。我一眼看到角落里立著一個腌菜壇子,顧不上喚來侍童,自己用雪洗了手,倒出酸酸的腌菜湯一口氣喝完了幾大碗。臣在當(dāng)時以為,就是天上的鸞脯鳳脂,也比不上那腌菜湯的滋味了?!碧K易簡說的腌菜湯,是客家人用葑菜(芥菜)腌制而成的。
閩粵贛邊區(qū)33個縣是客家人聚居地和大本營,在這里繁衍生息的客家人都會做腌菜,都愛吃腌菜,家家都儲備有幾缸腌菜,以前,判斷家庭殷實與否就是看其家有多少缸腌菜。冬春時節(jié),一園一園的葑菜青翠欲滴,選肥嫩的葉子摘了洗凈,攤在河畔干凈的鵝卵石壩上,在暖暖的冬日之下,曬至水干及莖葉柔軟為佳,然后一把把地切碎,堆在扒籃里,叫小朋友洗凈腳,在上面蹦跳踩壓,擠出青色的汁水,盛入預(yù)備好的大瓦甕里壓實,上面壓上干凈的黃光石頭(大鵝卵石),舀入涼開水,密封甕口,一個月后揭開,清香撲鼻,黃爽美麗,既可立即食用,也可儲存半年之久。
腌菜汁水和切碎的濕腌菜、紅辣椒煮熟,不加油鹽等調(diào)料,煮成原滋原味的腌菜湯,此湯是客家過年和做酒席的壓軸湯。正月里,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油酒不易消化,來一碗腌菜湯,頓覺腸胃舒暢,神清氣爽。濕腌菜撈起擠干汁水,切碎下油鍋和紅辣椒、五花肉末爆炒,咸辣鮮甜,酸脆可口,是下飯的好菜。燥腌菜(曬干的腌菜)和五花肉加工成扣肉,燥腌菜能去油助消化,蒸熟的五花肉融入了腌菜的酸甜味,可謂噴香酸甜,直叫人口水上涌,讓人食欲大開。如果腌菜和魚拌著一起蒸,味道和四川的水煮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夏季,客家人還把濕腌菜、雞蛋汁制成腌菜蛋湯,味道酸鮮可口,既可做下飯菜,又可做止渴的飲料。碎腌菜和粉條煮熟,酸酸的,香香的,就著蒸熟的燥腌菜和霉豆腐,大人小孩吃得肚子滴溜圓,連門檻也跨不過了。醇厚的酸菜汁,還有藥效。中暑之后,灌一大碗腌菜汁,可救人命;被蚊蟲叮咬了,涂抹腌菜汁,便可止癢消腫。
“賣酸菜嘍,賣酸菜嘍……”客鄉(xiāng)圩鎮(zhèn)的清晨,總能聽到一陣陣客家農(nóng)女別有韻味的叫賣聲,聽到叫賣聲,姆姆婽婽(老太太和家庭主婦們),探出頭去,滿口生津,心頭泛起一股酸意。端盤下樓,扯上一根,嘗嘗,酸味十足,細(xì)細(xì)咀嚼,滿嘴酸意,感覺味道純正,于是稱上兩斤,喜滋滋地拎回家去。
現(xiàn)在福州各大賓館、酒店也有以腌菜為主料或配料的各種菜肴,但是總覺得此腌菜非童年時候吃過的腌菜,那股酸甜香味,也許永遠(yuǎn)留在遙遠(yuǎn)的歲月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