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艾黎、何克、培黎學校，陜西寶雞鳳縣雙石鋪的柏漢杰和遠在沈陽的聶廣濤臉上有著同樣一種虔誠和熱情。只不過，對聶廣濤兄弟四人來說，這段往事更加刻骨銘心。
　　柏漢杰今年80歲，聶廣濤77歲。70年前，他們的人生在雙石鋪有過一段交集，他們共同懷念著兩個外國人一一艾黎和何克。幾十年人生風雨，無論是曲折還是苦澀，那段傳奇般的歲月給他們留下“幸福美滿”的回憶。
　　雙石鋪如今是鳳縣縣城的所在地，一條嘉陵江穿城而過。在僅兩萬余人的小鎮(zhèn)里，還保留著艾黎一何克故居、艾黎紀念館、艾黎路、何克巷等建筑和地名。艾黎和何克的往事，在這個小鎮(zhèn)里代代傳誦，如數(shù)家珍。
　　是何克，把我接到了雙石鋪
　　1942年，7歲的聶廣濤第一次來到雙石鋪。
　　這一年，他的父親因地下黨的身份暴露，切斷了與家人的聯(lián)系，四處逃亡，母親臥病不起，兩個哥哥在一年前被英國青年喬治·何克接到雙石鋪的培黎學校，他和3歲的弟弟被送到寶雞的孤兒院，一家人就這樣在戰(zhàn)爭中離散。
　　到孤兒院不久，聶廣濤就患上了瘧疾，東北老鄉(xiāng)“華姨”通知了何克?！霸谖覟l臨死亡的情況下，何克把我從孤兒院背出來，接到雙石鋪來治病，我?guī)资甓纪涣?。”聶廣濤回憶道。
　　提起與何克的相遇，不得不從“小任阿姨”（任立之）說起。任立之今年已90多歲了，聶廣濤每次去北京，都要去探望“小任阿姨”，因為正是她的一句托付，讓他們四兄弟與何克結下了這段奇緣。
　　任立之當時是寶雞“工合”婦女部的社員，她記得1940年初的一天，一位高大英俊的外國人走進工合辦事處，他身穿中式棉襖棉褲，胸前掛著一臺照相機。他就是喬治·何克。
　　此前數(shù)年，作為一名記者，何克一直穿梭在中國西北部，從一個戰(zhàn)區(qū)到另外一個戰(zhàn)區(qū)。他曾進入八路軍駐地和整個邊區(qū)，采訪到了聶榮臻和朱德總司令。正是朱德，將他引向了路易·艾黎在寶雞開展的“工合”運動。
　　艾黎倡導的“工合”運動全稱是工業(yè)合作社運動，是將難民組織起來成立合作社，進行生產(chǎn)自救，為整個非敵占區(qū)提供一條工業(yè)補給線。性格開朗的何克很快就和“工合”的社員打成一片，并以飽滿的熱情投入到“工合”的工作中。
　　何克一直鐘情于任立之，但并未表白。1940年冬天，任立之要去晉東南抗日前線，何克一路護送她到洛陽。在離別的最后一刻，任立之OS88XpASs3DrYueH42y6karAi6QDp5+Nq3LzSgQqVWk=向何克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他能夠幫忙照顧一下戰(zhàn)友聶長林的四個孩子和他們生病的母親。
　　這四個孩子就是聶廣濤兄弟。他們的父親聶長林早年在吉林柳河參加了東北抗聯(lián)。由于身份暴露，一家人只好輾轉(zhuǎn)來到陜西繼續(xù)開展地下斗爭。在寶雞“工合”還是受到了反動派的監(jiān)視和搜捕，被迫逃亡。
　　面對任立之的托付，何克鄭重地應承下來。
　　英國人，收養(yǎng)了四個中國孩子
　　“沒有他們的救助、撫養(yǎng)，我們四兄弟恐怕早就沒有命了！”回首往事，聶廣濤深深感嘆。
　　1941年5月，寶雞永清堡第二軍毯合作社社長李維周找到聶家母子，并告訴他們：“英國人喬治·何克尋找你們多日了，總算找到了你們的下落。”
　　在寶雞“工合”辦事處，13歲的聶廣淳和9歲的大弟弟聶廣涵第一次見到了何克。聶廣淳清楚地記得當時的情景：“他高高的個子，黃頭發(fā)、藍眼睛、白皮膚、中國話說得很好，穿著一條帶有背帶的中式工人褲，圍著一條墨綠色的毛圍脖。”
　　2006年，聶廣淳在一本剛出版的書中，看到何克當年在太行山的珍貴照片，他一眼就認了出來，“和我記憶里的一模一樣?！?br/>　　何克最先收養(yǎng)了聶廣淳和聶廣涵兄弟，把他們帶到了雙石鋪的培黎學校。1942年8月，得知聶母病重，何克與聶廣淳一起返回寶雞，從當?shù)丶徴窘枇艘桓睋?，雇了兩名腳夫，把他們的母親送到了寶雞“工合”醫(yī)院?！斑@段路程有25公里，何克抬著擔架走了全程的一半以上?！边@一幕至今仍刻在聶廣淳的腦海中。
　　按照聶母的囑咐，何克把聶廣濤、聶廣沛送到了寶雞孤兒院。不久，聶母去世，何克便把他們也接到了雙石鋪。
　　這個年輕而未婚的英國青年，一年之內(nèi)收養(yǎng)了四個中國孩子：聶廣淳、聶廣涵、聶廣濤、聶廣沛。他按照中國家庭習慣把最大的叫老大，依次是老二，老三，老四。
　　從那時起，他的家信中永遠都會提到“我的孩子”：老大、老二喜歡在河里游泳，喜歡上樹摘柿子：老三、老四喜歡給院子里種的西紅柿插籬笆，喜歡每次洗澡時讓何克把水潑在他們身上……
　　在聶廣濤眼中，何克是個難得的好父親。“他喂我們吃雞蛋、羊奶，給我們洗澡、理發(fā)、添新衣服：興之所致還抱著我們在腿上顛。我們在孤兒院吃不飽，穿不暖。到了雙石鋪，突然有了天壤之別，甚至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
　　“他常把我和弟弟抱到他的兩條腿上，一邊一個，讓我們‘騎馬’，并教我說英語：go、quickly、slowly、stop。一旦我胡說成slop（溢出）時，他的腿立即彈得老高，而且還左右搖擺，連聲說‘馬快要發(fā)瘋了’，這時趕緊說stop，‘馬’就會安靜下來。”回憶此事，聶廣濤快樂地笑起來。
　　在雙石鋪的窯洞里，聶家四兄弟和養(yǎng)父何克度過了一段平靜溫馨的日子。
　　1942年，何克在家書中給母親寫道：“我收養(yǎng)了4個兒子。有段時間我未精心照管他們，后來我在他們的一件襯衣上找到了74個虱子……上次我又作了檢查，在一大堆衣服中只發(fā)現(xiàn)了3只跳蚤，我這個當父親的也感到自豪?！?br/>　　何克在窯洞外面擴建了半間房屋，用木框做了一個大窗戶。他在信中向母親描述：“一半是窯洞，一半是房屋”。
　　“我們當時還養(yǎng)了條黃狗，叫‘老黃’，我一回家，離老遠它就連跑帶顛下來迎接。有一次，我騎在‘老黃’的背上，何克就照了個相。”多年后，聶廣濤在艾黎的辦公室看到過這張照片。“我一眼認出：這是雙石鋪照的。”
　　何克，成為“工合”的新校長
　　1942年3月，在路易·艾黎的推薦下，重慶的工業(yè)合作運動委員會任命何克為雙石鋪培黎學校的校長。27歲的何克不僅當上了四個中國孩子的“養(yǎng)父”，也當上了“校長”，成為“一大家人”的家長。
　　培黎學校是艾黎在雙石鋪創(chuàng)辦的一所工業(yè)合作社的培訓學校，取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美國傳教士約瑟夫·培黎，艾黎很贊賞他提出的“中國農(nóng)村需要技術培訓”的觀點，還有一層意思就是“為中國的黎明培訓人才”。
　　這個人口不到兩千的偏僻小鎮(zhèn)，有著特殊的地理位置：南下重慶，向東北可到達以延安為中心的共產(chǎn)黨根據(jù)地：向西可抵蘭州；再加上地處山嶺，成為可以阻止日軍進攻的強大溝塹。
　　一開始校長們來了又走了，根本留不住。當艾黎開始四處招募第九任校長時，何克出現(xiàn)在了寶雞。
　　何克到雙石鋪時，這個小鎮(zhèn)因“工合運動”的興起而一派繁忙。沿江辦起了眾多的工業(yè)合作社，并興辦了學校、醫(yī)院等公益設施，鎮(zhèn)上惟一的一條主要街道也被稱為“工合路”。合作社的社員還利用嘉陵江水發(fā)電，使雙石鋪有史以來第一次用上了電?！澳菚r我們都是小娃，看到燈非常稀奇，就到處跑著看電燈，還常到江邊看‘水車’?！卑貪h杰回憶道。
　　這一年，艾黎先后在江西、蘭州、洛陽、成都等地開辦了多所培黎學校。隨著戰(zhàn)事的蔓延，那些學校先后都遭到破壞，只有雙石鋪的培黎學校，在何克的苦心經(jīng)營下奇跡般地生存了下來。何校長，教會我們許多抗戰(zhàn)歌
　　何克剛接手時，學校一片混亂。注冊的35名學生只剩下15個，聶廣淳、聶廣涵的學號便是16號、17號。
　　當時的學校其實就是三間破破爛爛的教室，位于荒涼陡峭的山坡旁。沒有宿舍更沒有床，一些學生就睡在教室的課桌上。何克請來當?shù)氐囊恍┖献魃绻と耍瑑商熘畠?nèi)就將附近的一家村舍變成了學生宿舍。之后，他還在教室和宿舍周圍建起了泥墻，開辟蔬菜園和籃球場，將其中一間教室改裝成了車間。
　　據(jù)《鳳縣志》記載：培黎學校設在雙石鋪曲家店（今武裝部），學生的衣、食、住由學校供給，學生多系淪陷區(qū)逃出的青年和當?shù)刎毧嗳思业淖优瑢W校經(jīng)費由國際工合協(xié)會資助。
　　一開始，何克花費了大量時間聆聽悲哀的傾訴，這些學生或多或少都接觸過戰(zhàn)爭，他們有著和聶家四兄弟相似的經(jīng)歷。何克為這些孩子涂抹硫磺藥膏，治療疥瘡、瘧疾、眼痛以及痢疾。
　　何克不僅擔任校長，還負責學生的英語教學。閑暇時，他還教孩子們唱歌。
　　“我們幾乎每天都一起唱歌，所有的人都參與?！崩洗舐檹V淳回憶說，“學校里有不同的方言，有的時候相互之間的理解頗有難度，但是當我們唱歌的時候我們就能理解對方?！?br/>　　聶廣濤對何克的第一印象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像八路軍戰(zhàn)士一樣唱著抗戰(zhàn)歌曲，我的那些《游擊隊之歌》、《我們在太行山上》全是跟他學的?！?br/>　　長大后，老二聶光涵繼承了養(yǎng)父的這個特點，他有著同樣高亢的嗓音。這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至今還記得兒時學過的英文歌曲和抗戰(zhàn)歌曲。每當聚在一起，都會在歌聲中追憶教會他們唱這些歌的外國父親。
　　聶廣淳記得每到周日，何克便帶著學生們上山徒步旅行，或在河邊游泳。一次，他帶領學生進行了為期兩天穿越秦嶺45英里的遠足，他們一起前行，直到又熱又累。在返程的最后一段旅程，他們能看到山脈下面靜靜躺著的屬于他們的那個學校，感到異常振奮和溫暖。
　　“從那天起，我知道我們的學校大有作為?！焙慰嗽诩倚胖袑懙?。
　　秋天里，學生人數(shù)增加到60人
　　“每天清早，何克都帶著學生們跑步去嘉陵江邊洗臉做操。他們一人一條毛巾，一起跳到嘉陵江里洗澡、游泳。他們喊著、笑著無拘無束?！?0歲的柏漢杰至今仍記得當年培黎學校的情景。
　　當年他和聶廣濤都在雙石鎮(zhèn)小學上學，他家就在柏家坪的坡下面，兩人總是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培黎學校的座右銘是：創(chuàng)造、分析、理論聯(lián)系實際。學生上午在學校學習文化課，下午在合作社進行實習和技術操作。
　　1942年夏天，培黎學校漸漸成形，何克到處招募新的教工。蘇格蘭人安迪·布萊德加入了教師團隊，他不會說中文，卻用蘇格蘭風笛征服了學生。70年后，柏漢杰對此仍印象深刻。
　　當時，“工合”運動的規(guī)模急速擴大，在全國16個省市區(qū)發(fā)展了合作社3000多個，社員30多萬人。所以，培黎學校的擔子幾乎都壓在何克一人肩上，艾黎總是有忙不完的事。
　　何克面對的最大困難是錢和食物，他常常騎一輛破自行車往返于雙石鋪和寶雞之間，為了學校的撥款苦苦懇求、爭取。有時經(jīng)費不到位，實在揭不開鍋了，他不得不到鎮(zhèn)上糧店去賒糧食。
　　那年秋天，學生人數(shù)增加到60人，周圍的合作社開始主動將自己年輕成員送到雙石鋪學習行業(yè)技能。何克在給母親的信中寫道：“把自己的一生能和這些孩子聯(lián)系在一起是很有意義的事?！焙芸上?，好日子總是那么短暫
　　抗戰(zhàn)后期，“工合”西北辦事處有36名干部遭到逮捕，艾黎感到“不可能再在雙石鋪工作下去了”，1944年秋他決定將培黎學校遷至甘肅山丹縣。
　　“這個學校對我們來說就像我們的一部分，要在日本佬打過來之前就這么放棄它，真的很難。”在家信中，何克難過地向父母傾訴。他們剛剛鋪成了～條通往學校的公路，河岸邊的水車好不容易轉(zhuǎn)動起來了，學校的農(nóng)場也已經(jīng)豐收了。
　　而此時，日軍再次掀起了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向中國腹地推進：國民政府提出征兵10萬，16歲以上的男子全要被送上戰(zhàn)場，抓丁的人甚至明目張膽闖進了學校。
　　當何克最終下定決心帶著孩子們向1000公里外的山丹搬遷時，他心疼那些學校的裝備，“還有大約15噸的重要設備，而我們沒有卡車，只有兩輛板車以及為數(shù)不多的幾頭騾子?！?br/>　　培黎學校遷離雙石鋪之前，棉紡機第一次生產(chǎn)出了優(yōu)良的細棉線。
　　在柏漢杰的記憶里，1945年1月下旬，何克帶著幾十名學生拉著馬車、開著汽車、帶著很多行李離開了雙石鋪。
　　“五天之內(nèi)，我們翻山越嶺走了57公里。這是氣候最惡劣的季節(jié)，我們走在高山上，頂著20年未遇的寒風?！焙慰嗽诩倚胖杏浭隽诉@段艱苦的旅程。
　　多年后，聶廣濤已經(jīng)記不清當時的細節(jié)，但1997年重走這條路時，他著實吃驚不?。骸皬膬僧?shù)教焖?，幾乎全是山路，峭壁上不時有巖石滾落下來，山高、坡陡、路彎、澗深?？僧敃r何克帶著我們走的就是這條路?！?br/>　　1945年3月上旬，何克帶著30多個孩子終于抵達山丹?！坝捎谀菚r太小，我們通常不知道為了什么，但卻一定會跟著他。我們從未碰上過像他一樣的人?！甭檹V淳回憶道。
　　在翻山越嶺的旅途中，何克度過了他的30歲生日。此前，他一直在問自己一個問題：為什么留在中國？他在這些孩子身上找到了答案。
　　了解他。我用了半個多世紀
　　提起何克的死，聶廣濤至今仍無限傷感。何克在山丹突然病倒時，他的兩個哥哥跟同學們一起去了焉支山：而他和弟弟當時年歲幼小，尚不解事。
　　“我是在埋葬何克的第二天才知道的?！甭檹V濤回憶道，“廚房的老俞帶著我和老四來到何克的墳上，我連哭帶鬧地用雙手挖土，就好像能把他挖出來一樣?！?br/>　　1945年7月22日，何克在山丹因感染破傷風去世，年僅30歲。聶家兄弟無法接受這個現(xiàn)實，很長一段時間，他們每天都帶著茶水和鍋盔去何克的墳上吃早飯，唱何克教他們的歌曲，和何克說上好幾個鐘頭的話，問著再也不會有人回答的問題。
　　何克逝世后，艾黎接著撫養(yǎng)聶家四兄弟，一直到解放。新中國成立后，聶家兄弟被黨組織接回東北，與親生父親團聚，繼續(xù)上學、工作?！昂慰说氖聝?，一直也沒有人問津。”聶廣濤說。
　　文革期間，蘭州培黎學校被迫關閉，紅衛(wèi)兵在宣傳冊和報紙上大肆攻擊艾黎和何克，何克的墳墓也被毀壞了。艾黎最終熬過了那一段政治曲折，他的后半生長期定居北京，但經(jīng)?；仉p石鋪和山丹。
　　聶家兄弟后來都成了高級技術人員，分別在冶金、石油、農(nóng)業(yè)、電器方面擔負起涉外工作。
　　聶廣濤記得在大學二年級填寫入黨申請書時，曾有人問他：為什么你有海外關系？艾黎、何克怎么回事？他當時也解釋不清自己兒時的這段經(jīng)歷，幾十年過去，隨著許多歷史資料的解密，他才漸漸走進兩位異國父親的內(nèi)心世界。
　　“經(jīng)過半個多世紀的了解，我深深地愛他們。我有幸能和這兩位對中國人民深深愛戴的外國人一起度過童年，這是我獨一無二的、很重要的人生經(jīng)歷?！甭檹V濤感慨萬千。
　　在雙石鋪的窯洞里，聶廣濤記得何克曾用數(shù)小時向他們講述自己在英格蘭的家人和生活，他試圖將他們的世界與自己的聯(lián)系在一起。幾十年后，這種聯(lián)系變成了現(xiàn)實。
　　2008年，聶廣濤和弟弟聶廣沛接受何克的侄女以及何克的母校圣喬治中學校長的邀請，訪問了何克的家鄉(xiāng)?！拔覀円姷胶慰说募胰?，就像久別的親人，盡管是頭一次見面，就像是老朋友一樣熟悉?！?br/>　　如今，聶廣濤每隔幾年都會回雙石鋪去看看。他現(xiàn)在是培黎同學會副會長，也是中國工合國際委員會的委員，他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夠盡自己的力量幫助雙石鋪和山丹這兩個地方。
　　“我還在做艾黎和何克未竟的事業(yè)。”聶廣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