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得一點也不好看,眼睛小小的,皮膚黑黑的,臉上滿是痘痘。她在這個城市已經(jīng)生活3年了。她只是一所小醫(yī)院的護士,每月收入只有1500元,這些錢,在這個城市里只夠吃飯租房的,因此,3年來,她沒積攢下一點錢。
一天,她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要來這個城市看病。父親近年來總是腰疼,醫(yī)生說可能是腎出現(xiàn)了問題,父親想來這座城市的大醫(yī)院確診。
她知道父親不會帶多少錢,父親每年種地掙的錢剛夠一年的吃用,家里沒有存款,父親在他那個村里也借不到多少錢。
她從沒跟父親說過在城里掙多少錢,每次回家,只對父親說她在城里生活很好,她不缺錢。
她是護士,她知道在這個城市里,病人一旦住院要交多少錢。可是,她翻遍了租住房子的每個角落、每件衣服的口袋,只找到400余元。她在腦中想遍了相熟或不太相熟的有限的朋友、同事,突然發(fā)現(xiàn),她和父親一樣,在這個城里也借不到錢。
不是她人緣不好,是要借的錢數(shù)額太大了。她一個工資又少,又是不起眼的小護士,別人借她三五百元尚可,誰會一下借給她1萬元呢?
淚眼迷蒙中,她想到了他。
他是她的同鄉(xiāng),是回家過年時在火車上偶然碰到的。他是一名電焊工,在一家造船廠上班。第一次遇見后,他就沒斷了和她聯(lián)系,為了和她拉近關(guān)系,他還召集了一次同鄉(xiāng)會。
在那次同鄉(xiāng)會上,她有意喝多了,就是不想給他留下好印象。不過,聽他說著那些親熱的話,她還是被小小的感動了。
聚會結(jié)束后,他打車送她回家,怕樓道黑不安全,他一直送她到租住的樓層,幫她用鑰匙打開門。他又幫她燒好開水,泡好了茶,看她喝下整整一杯茶,他才關(guān)好門,下樓回家。這樣的過程中,他沒像其他男人那樣,借著替她做事之機,碰她這碰她那,這也讓她有點小感動。
第二天早起,她頭有些疼,不想做飯吃,穿好衣服準(zhǔn)備上班時,發(fā)現(xiàn)桌子上有一大包牛肉干,那是她最愛吃的零食。她知道這牛肉干是他帶給她的。將牛肉干一條條撕扯著吃進嘴里時,她知道他是個正派、溫和、細(xì)心的男人。
可是,他卻不是她想要嫁的男人。他們都來自鄉(xiāng)村,她嫁給他,兩家的根都在農(nóng)村,她幾輩子才能洗掉清貧,幾輩子才能成為城里人!
她和他平淡地交往著,但她打定主意不赴他的飯局,也不和他逛商場、公園,更多的時候他們會在電話里“煲粥”。每次,都是他耐心地聽她傾倒她數(shù)不盡的煩惱,這一傾倒就是3年。
她是和他一起去火車站接父親的。父親見到他時,瘦瘦的臉上浮起了笑意,從父親的眼神中,她知道父親錯把他當(dāng)做她的“男朋友”了,她不愿意去更正父親的誤解,任由父親跟在他身后去醫(yī)院,然后陪著父親坐在醫(yī)院的長椅子上,看他跑前跑后掛號,找醫(yī)生,然后,兩人一起陪父親驗血、驗?zāi)?、拍片?br/> 這一套檢查程序下來,她和他都精疲力竭了,好在父親并沒有大事,只是腎盂腎炎,醫(yī)生開了些藥,父親就可以回家了。
送走父親從火車站回來,她沒讓他打車,兩人擠擠挨挨地坐著公交車,望著車窗外閃過的城市,她突然淚流滿面。
他給她擦淚,她沒躲閃,說:“2萬元要過段時間才能還給你,謝謝你,是你讓我在這個城市里還能借到錢。
他的眼圈也紅了,說:“我想請你幫我把那筆錢存到銀行,然后存折拿在你手里,我怕丟,你愿意嗎?”
她知道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她點點頭,應(yīng)下了他這個要求。
她和他都含淚笑了。
父親這一病,讓她知道,她雖然生活在這座城市,但她只是一只游離于城市的小鳥。她卑微,融不進這個城市里她向往的那個層面。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同樣來自鄉(xiāng)村的他,也許再也不會有人肯借1萬卻拿了2萬元給她,也不會有人耐心地做她的“垃圾桶”,聽她傾倒了3年的不開心。
他同樣也是游離于城市的小鳥,兩只小鳥相偎可以取暖。
編輯/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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