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22日(贛州)
這一天趕去贛州參加全國革命歷史題材文藝創(chuàng)作研討會,不僅如此,我也把定點體驗生活報到的日子也定在了這幾天。一是省得走兩趟,海南至贛南,近來沒有開通直達的飛機,來去有點麻煩。二是明天是《毛澤東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六十九周年的日子,多少有點紀念的意義。
初夏的天氣,贛州處于贛南,夏天比江西別處來得早一點,感覺與我所處的海口氣溫差不多。也許這種日子讓人心情都很好,章貢區(qū)區(qū)長廖長榮一定要請我吃頓飯,我也樂意前往,便把王松、高偉也叫上同去。會議期間,龍一和我住一個房間,本來我也叫了龍一的,可臨了卻見不著人了。《潛伏》熱播后,作為原作者的龍一,走哪都被人搶了去搞“活動”,這是可以理解的。
我們幾個就去了贛州賓館。章貢區(qū)的同志已經(jīng)將酒宴布置好了,廖長榮先生笑容滿面迎接我們。我和他的相識也和文學創(chuàng)作有點結(jié)緣。去年,云南軍區(qū)萍鄉(xiāng)籍的老作家彭荊風帶了他的女兒彭鴿子(亦是作家)一行去萍鄉(xiāng),想去他少年時期客居過的贛州走走,萍鄉(xiāng)的朋友有點為他擔心,畢竟是八十多歲的老人了。他們打電話到??谡椅?,問贛州有無好朋友能接待一下彭荊風。我輾轉(zhuǎn)找到廖長榮先生,他滿口答應,后來我才知道,他任章貢區(qū)區(qū)長,把接待任務交由區(qū)接待辦的同志完成。這當然讓人放心,這些同志,搞接待是專業(yè)和專長,細心而周到。
據(jù)說彭荊風先生對贛州之行很滿意。
這以后我和廖長榮有了來往,去年在贛南拍系列數(shù)字電影《紅色行動隊》,制片人和導演等主創(chuàng)路經(jīng)贛州,來來去去都是由廖長榮他們接待的。當然沒少麻煩章貢區(qū)接待辦的諸位——小王主任,還有那個笑容像貼在臉上一樣的一臉陽光的曾鍵。
這次來贛州,廖長榮立即囑我一定要小聚。我當然很想見見他和章貢區(qū)的朋友們。
席間,說到定點體驗生活的事。長榮說:你選贛南就對了。我說:我一直寫這片土地,選別處也難寫好。我是有紅軍情結(jié)的人,之所以能成作家,也許是這種情結(jié)使然。
話題很對路,朋友很對路,天氣也很對路。
那天我們幾個都喝高了。
2011年5月25日(寧都)
寧都這幾年我來得很勤,從2008年始,我來了不下五趟了吧?此前近30多年的時間里我只回來過一趟。那是1986年,我在贛南諸縣游走,當然也去過寧都。這里是我少年成長階段度過的地方,也是我一生中經(jīng)歷最苦難日子的地方,當然,也是對我其后的文學創(chuàng)作,對我的人生影響,有著無可估量的作用的地方。
至今我母親的墳墓還在寧都那個叫石上的地方。1968年,我隨父母被下放到了那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悲從天降,我母親病故了,那時,我父親還關在牛棚。實際上,那時只有我和弟弟相依為命。我十一歲,弟弟不到九歲。其后,苦難伴隨了我們五年,當然,大自然也隨便了我們五年。雖然不能正常上學,但這個偏僻山村教會我們許多。說心里話,我很感激這片土地,感激老區(qū)純樸的人民。我的紅軍情結(jié)、老區(qū)情結(jié)皆產(chǎn)生于此。這五年,對我一生極其重要。
同行的有高偉、王松,還有贛州文聯(lián)的卜利民。王松這一年來一直在贛南深謀游走,近來寫了很多紅色小說。卜利民很熱心地一次次陪他在各縣走,這一回當然也不例外。王松想去石城走走,想了解石城保衛(wèi)戰(zhàn)的一些史實。寧都與石城相鄰,也就先期來了寧都。
縣委宣傳部部長許勇接待了我們,聽說我要來寧都定點體驗生活,他很高興。他說:《翠崗紅旗》要能搗鼓拍成電視連續(xù)劇就好,你能不能為此做點事情?我笑言,還沒報到就攤派任務了?其實我和許勇相識已經(jīng)多年,那年我的長篇《紅刃》和溫燕霞的長篇《紅翻天》一起在贛州開研討會,去上猶走訪時,是許勇陪同的,他那時在上猶任宣傳部副部長。
去寧都,不得不去翠微峰。此前許勇提到的期望改編成電視劇的那部電影就是在此拍攝的,那部電影叫《翠崗紅旗》。
這部1951年由上海電影制片廠拍攝,由來自解放區(qū)和國統(tǒng)區(qū)的演員共同擔當主角的故事影片,在那個年代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
由著名演員于藍扮演的向五兒,是一個在革命處于低潮時仍保持氣節(jié)的紅軍家屬。影片所著力表現(xiàn)的也不是敵我雙方你死我活的血肉拼殺,而是向五兒在逆境中堅定等待毫無音訊的丈夫、將幼兒撫養(yǎng)為革命后代的生活側(cè)面。尤其是向五兒堅定信仰不變,這對當今的中國新一代,有著啟迪作用。這正是該片的成功與獨到之處。
這部影片曾引起周恩來總理的注意,他專門指出:《翠崗紅旗》這部影片使人很受感動,有的地方催人淚下。向五兒在白色恐怖如此嚴重情況下,依然堅強不屈,等待紅軍歸來,這怎么不是英雄形象呢?他還對該片主演于藍說:“毛主席和我一起看了三遍,主席很稱贊,并囑咐干部不要忘記老蘇區(qū)人民?!边@一講話精神傳出后,引起熱烈反響。
現(xiàn)在近六十年過去了,作為中國首部在國際上得獎的影片,在群眾中依然有著很深的印象。尤其是在屏幕被單一的歌頌領袖和軍隊的聲音畫面充斥的今天,這部影片會讓我們想起主席的那句話:“不要忘記老蘇區(qū)人民?!?br/> 該片曾在1952年捷克斯洛伐克卡羅維?發(fā)利第7屆國際電影節(jié)獲攝影獎。這也是新中國電影首次獲得國際大獎。
那天下午,我們幾個爬上了翠微峰主峰。山勢當然險峻,一路上我們爬得膽戰(zhàn)心驚的。而我最顧慮的是下山,那幾丈垂直的山體讓人怯步??傻降蒙巾?,發(fā)現(xiàn)有位82歲的老人竟也攀上絕頂了,下山就不再膽怯了。
這事有點怪。
2011年9月25日(信豐)
這次來是參加卜谷作品研討會。昨天已經(jīng)開過,開得很成功,贛南不缺優(yōu)秀的作家,缺的是向全國推薦和介紹的好舉措,這次研討會只是第一步。
另一件重要的事是去信豐,得把中國作家協(xié)會那份公文交信豐方面。不巧的是信豐縣領導都在贛州開一個重要的會,不在縣里。
我的定點體驗生活地點改在了信豐,其實我最初定點選定的是寧都,那兒我生活過多年,同學朋友較多,會很方便。但后來幾經(jīng)考慮,覺得選一個較為邊緣的地區(qū)比較利于我的創(chuàng)作。瑞金、興國、寧都、于都等,當年都是紅色中心,一來建國六十多年來一直飽受關注,二來,清一色的“紅”可能難看透當年的歷史。紅白相間的地方可能素材更豐富,有些東西可能更能引人深思。信豐當年就是這么個特殊的地區(qū),有時屬于白區(qū),有時又被辟作紅區(qū)。尤其三年游擊時期,信豐是項英、陳毅浴血堅持的主要根據(jù)地。
這是我改來信豐定點的主要原因,當然,廖長榮同志調(diào)來此地工作也是原由之一。長榮那次長談,就和我說到文化,提出一個地區(qū),以經(jīng)濟衡量的時期已經(jīng)過去了,將來是以文化拼高低。這話不錯。不說將來,就是眼下,地區(qū)文化的差異已經(jīng)決定了一個地區(qū)的發(fā)展,尤其是可持續(xù)性的發(fā)展。
一個作家,來地方上多少能帶動地方文化的發(fā)展。廖長榮先生是這么看的。這種想法給我一定的壓力。但我覺得既然中國作家協(xié)會很嚴肅地派作家下基層,無論是誰,只要邁開第一步,那就必須做工作,而且要做出業(yè)績來。我覺得信豐這地方應該不錯,就是地名也和別處不一樣:人信物豐,有這兩點,就夠了。
那天我去了陳毅廣場,陳毅同志的雕像就立在那里。雕像塑得很不錯,人物的主要神態(tài)和氣質(zhì)盡顯其間。其實,真實的歷史里,項英同志在三年游擊戰(zhàn)中所立下的功勞亦是難以磨滅的,只是項英死得早,而陳毅其后成了元帥。這地位就顯然不同了。在我看來,這座廣場,這個地方,是應該給項英和另外一些三年游擊戰(zhàn)中浴血堅守直到取得勝利的那些同志留有一些位置的。這讓我想到自己來信豐這地方所負的責任。
我很清楚,這也是我要做的重要工作之一。
2012年3月29日上午(信豐)
去新田是第二次了。
這次請了南昌大學社會管理學院的一個調(diào)研組來。一位教授帶了七位研究生,可謂兵強馬壯。他們要搞兩項調(diào)研:一是“農(nóng)村新農(nóng)合”;二是“農(nóng)村宗族勢力和社會管理”,這也屬于文化的范疇。想想,我還是強把他們拉來信豐。好在教授劉桂莉是我大學同學,我還叫她二姐,我這點面子她還是給的。
廖長榮來信豐主政,提出文化興縣的理念,并且言行一致。這很難得。現(xiàn)在上頭提繁榮文化發(fā)展文化,各地把文化放在首位自不必說,但扎實地認識到文化的重要性的人為數(shù)不多。即使是認識到了的,也未必真心于文化。解放后,年年中央一號文件都是關于農(nóng)業(yè),上頭把農(nóng)業(yè)看得可謂重要吧,可有的地方喊是那么喊,真抓的不多。以我所居住工作的那個省為例,農(nóng)業(yè)的自然條件十分優(yōu)越,有關領導換了一屆又一屆,他們一直喊著農(nóng)業(yè)強省,農(nóng)業(yè)是重中之重,但實際的情況是看重房地產(chǎn),看重更有經(jīng)濟效益的旅游業(yè)。以致在那里種水果的多是臺灣人,種蔬菜育稻種的多為江西人。
我到信豐時,主人告訴我,將在信豐建設的佛博園,4月1日將舉辦動工儀式。坐中有人戲說,張作家你和信豐還真有緣分,上次你來時佛博園的項目正處于談判膠著階段,談了好長時間沒談下來,你到信豐第二天合同就簽了。這回你來,卻正趕上開工儀式。
他們這么說,我只笑笑。
比如與新田,比如和該鎮(zhèn)的黨委書記朱新梅,都算是有緣。
去年初到信豐時和新任的宣傳部長張偉聊起信豐的紅色,也說到我想要了解的信豐革命歷史重大題材。張偉說到“長征第一仗”,我愕然。搞紅色蘇區(qū)史近三十年,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長征第一仗之說。有長征第一渡,長征第一關,長征第一日,長征第一村,長征第一橋,長征第一山等等,關于長征的“第一”很多很多,但此前我還沒聽說過長征第一仗。過去讀過軍事科學院編輯出版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戰(zhàn)史》,那本書里說道:中央紅軍長征過粵北,歷時18天,無戰(zhàn)事。
沒想到卻是打過一仗的,沒想到長征的第一仗卻是在信豐境內(nèi)打響的,可是關于長征的其它“第一”,解放后皆濃墨重彩,然而只長征第一仗卻語焉不詳。這是令我詫異和疑惑的事情。我當下決定在信豐的采訪以第一仗為開始。
就這么認識了朱新梅。
紅軍長征開始的第一仗便是在贛南信豐縣新田鎮(zhèn)百石村打響的,此地也是中央紅軍遭遇國民黨第一道封鎖線的地方。朱新梅是新田鎮(zhèn)的黨委書記。說起紅軍,朱新梅很熱情,一看就是有紅軍情結(jié)的人。她一定要先帶我去看紅軍標語。百石村是新田鎮(zhèn)最偏遠的一個小山村,當年紅軍從于都出發(fā)長征,要突破的第一道封鎖線就設在這里。紅軍攻破封鎖線后,在這一帶短暫歇息,但依然不忘寫標語宣傳革命。這些標語雖然歷經(jīng)七十多年,但依然清晰,只是書寫標語的老屋子都相繼破舊,有的已經(jīng)坍塌。對于紅軍標語這重要文物的保護,是要提到議事日程上來的事情。
標語中有署名“紅天月丙三支”的,我一直弄不清紅軍的這個代號。長征初期,為了長征中的指揮和安全,中革軍委規(guī)定軍委及各部隊對外使用的代號,它們分別是:軍委為“紅星”,軍委第一縱隊為“紅安”,第二縱隊為“紅章”。此多為中央首腦機關和蘇維埃國家機關各部門。野戰(zhàn)軍則多以地名為代號:紅一軍團為“南昌”,紅一、紅二、紅十五師依次為“廣昌、建昌、都昌”;紅三軍團為“福州”,紅四、紅五、紅六師依次為“贛州、蘇州、汀州”;紅五軍團為“長安”,紅十三、紅三十四師依次為“永安、吉安”;紅八軍團為“濟南”,紅二十一、紅二十三師依次為“定南、龍南”;紅九軍團為“漢口”,紅三、紅二十二師依次為“洛口、巴口”。但這個“紅天月丙三支”,我查了很多資料,找不到具體所指。
與第一次來百石村比,這次更顯殊然。也許是接近清明的緣故,也許是春來草青花綻的緣故,反正心情挺那個。同來的還有江西的幾位朋友,一位年輕導演,一位《影劇新作》的主編,還有位江西高校出版社的編輯。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充滿了新奇感。
洪超的烈士墓前,有人在那兒放置了一個花圈,再有幾天就是清明,會有更多的人來此祭掃。洪超犧牲時年僅二十五歲,十八歲就參加“八一”起義,在井崗山時期擔任過朱德的警衛(wèi)班長,是由朱德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紅軍最年輕的師長之一。
離烈士墓不遠的舊戰(zhàn)壕已經(jīng)被清理了一遍,壕里的亂草和灌木被砍了去。我上次來,幾乎看不出那兒有戰(zhàn)壕,現(xiàn)在,則一目了然了。
長征第一仗沒人寫過,長征第一仗也有許多難解之謎。但我覺得我應該迎難而上,從中挖掘出感人至深的東西來。自去年來信豐始,我就把長征第一仗的文學作品作為我的掛點期間的重要作品來創(chuàng)作,前期的閱讀和史料的搜集工作一直在進行,期間也多次向中國作家協(xié)會匯報進度,我很高興中國作協(xié)的有關領導能認可我的選題并予以鼓勵。
我把這部長篇小說的書名暫定為《紅碑》。
2012年3月29日下午(信豐)
油山我也是第二次來,上次來油山帶了王松來,王松先前寫知青題材什么的,自前年來贛南走了一遭后,寫起了紅色。他是較成熟的作家,對某種題材稍加關注,就能寫出很不錯的作品。事實果然如此。他寫的十幾個關于紅軍的中篇小說這兩年在全國有一定影響。
油山是陳毅、項英堅持三年游擊戰(zhàn)爭的地方。這個地方是信豐縣、大余和廣東南雄3縣毗鄰地區(qū),北與諸廣山相連,南與九連山接壤。在其周圍還與南康、贛縣、龍南、全南、定南、崇義及廣東仁化等縣連接,群山連綿,地勢險要,森林茂密,人煙稀少,是開展游擊戰(zhàn)爭的好場所。1934年紅軍長征后,陳毅和項英領導的游擊隊就是以此地為中心,在其周邊地方與強敵周旋。
聽說我要來,鎮(zhèn)黨委書記劉賢聯(lián)早早就等候了。劉書記見面一臉的笑容,說我有兩件事讓他“耿耿于懷”:一是說我上次來油山?jīng)]吃餐飯就急急走了;二是說作家你答應來油山住些日子搞寫作也沒見你來呀!我也只笑笑。他很認真地說,真的,我在那邊水庫風景區(qū)準備了三間房哩。
劉賢聯(lián)是個熱情但很文人氣的鎮(zhèn)領導,很健談。他是當?shù)赝?,對當?shù)睾苡懈星椤Kf,你知道不?我和老婆的戀愛就是從這里開始的,當年從另一個鄉(xiāng)到這里很遠,路也不好走,騎自行車要騎六七個小時,周末,我硬是騎車往返兩地。我說:光這就叫任何姑娘都感動喲。
我們?nèi)サ牡谝徽居质怯蜕芥?zhèn)上樂塔,那座塔據(jù)說是游擊隊對外聯(lián)絡的一個點。交通員常常將情報和藥品放塔尖。爬到那地方得冒點險。游擊隊員身手敏捷,且不怕死,就是晚上伸手不見五指,亦能從容攀爬到塔頂。那座塔見證了那個年代中的那些人。然后,我們?nèi)チ丝涌诖?。那地方是陳毅傷重時養(yǎng)傷的地方,據(jù)說那里有個山洞,不僅隱秘,敵人不易發(fā)現(xiàn),重要的是從早到晚都能曬到陽光,這對傷員身體的康復有好處。劉賢聯(lián)和大家說到三老俵,這些故事我聽過多次,但同來的那些大學生覺得很新奇。
這“三老俵”是指劉老俵——劉新潮,李老俵——李緒龍,朱老俵——朱贊珍。他們的故事在解放后久為留傳,充滿了傳奇色彩,足夠?qū)懞煤竦囊槐緯?br/> 我們的車正好經(jīng)過三老俵之一的朱老俵的家。劉書記說進去坐坐,我們一行便走進那家民宅。據(jù)說后來朱老俵做了副縣長,他的房宅在當初應該算是不錯的。朱老俵早已作古,他和他夫人的遺像掛在大堂正中。這個傳奇性的人物看去很平常,其實贛南的客家人看去都很平常,但卻是這些人曾經(jīng)做出過轟轟烈烈的大事。沒有他們,就沒有共和國的今天。
2012年3月30日上午(信豐)
去古陂有點偶然。在新田午餐時,正好縣武裝部政委一行從古陂下鄉(xiāng)考察回來,古陂鎮(zhèn)黨委書記李大春和鎮(zhèn)長把他們陪送回來,午宴時也坐在席間。
有人介紹說這是古陂鎮(zhèn)的書記,我便說很希望去古陂走走。因為長征第一仗不僅只在新田打的,古陂也是戰(zhàn)場之一。陸定一的詩句“古陂新田打勝仗”,也是將兩地連在一起說的。
聽說我要寫長征第一仗,李大春也很激動,一定要請我們?nèi)ス炮樽咦摺Og我喝得有點暈,連連點頭。后來有人扯我衣角說,昨天廖長榮書記建議你去大塘埠看看,你昨天答應了大塘埠的書記明天上午去大塘埠的。我拍了個腦門。天!
沒辦法,只好給大塘埠方面電話,說因故改在下午了。
李大春弄來一輛森林公安的消防巡邏車,我心上“咯噔”了一下,這清明前后,森林消防可是一級戰(zhàn)備的呀。但我沒來得及問,一路上也插不上話。李大春真可謂能言善語,連同車的大學教授也聽得入了迷,更不要說那幾個研究生了。和油山的劉賢聯(lián)不一樣,李大春沒有說古陂的紅色歷史,他說的是農(nóng)村基層工作的一些親身感受,有經(jīng)驗也有成就,有迷惘也有困惑……
李大春也沒有安排我們到什么紅色遺址,也沒有去鎮(zhèn)上看看。其實古陂在江西是名鎮(zhèn)。贛南四大名鎮(zhèn)為:一,南康的唐江;二,信豐的古陂;三,會昌筠門嶺;四,于都的小溪。古陂在贛南四大名鎮(zhèn)中排第二。
森林公安的專用車直接駛進了大山,那座山叫金盆山。現(xiàn)在我才知道,這輛車一車兩用。一來進山巡視執(zhí)行公務,二來捎上我們這些特殊“游客”攬勝觀景。一舉兩得,鄉(xiāng)鎮(zhèn)干部總能把事情做得很巧妙,我這回算是領教了。
金盆山竟然有這么好的一條路,出乎大家的意料。后來知道,這有家國營林場。中途有人內(nèi)急,司機開進了那家林場的分站,竟然是很美麗的一處院落,中間一株很大的桂花。林場就是林場,樹木花草與別處就是不一樣,不一樣的還有干凈的院落。李大春說:盛夏到這地方住些日子,避暑也養(yǎng)生,會讓人長壽。我相信他的話。
汽車直開到山頂,這大概就是最高峰金盆嶺的主峰了吧?那有個火警觀察哨。三層的小洋樓,在屋頂能俯瞰四圍的群山,視野能看到很遠,何況還有望遠鏡。有兩個男人在那里值班,據(jù)說常年守在那寂寞的山頂,他們對四下里的美景很淡漠了,更關注那臺彩電里正播放的一部古裝劇。突然到來的一群人,讓他們生活多了幾分熱鬧。他們似乎已經(jīng)不習慣這種喧囂,用詫異的目光看了我們好一會兒,便自顧忙著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樓的四周都很平坦,通了電,也有自來水,但用的卻是柴灶。為什么不用煤氣呢?年輕的研究生大惑不解是有道理的。兩個人,一瓶煤氣能用上兩三個月,多省事?好好的一幢小樓,就讓這眼灶給弄得不倫不類了。他們當然不知道一眼灶的好處。一來,這里的拾柴成年燒不完,冬天遇冰凍雨雪,會有竹木壓折斷損,春里一枯,就成火災隱患。護林員拾了燒火就減少了這種隱患。二來柴灶做的飯菜好吃,不是感覺上的,可能是物理上的。我在鄉(xiāng)間餐館,看見柴灶炒菜就興奮,知道那菜必定別有一番滋味。三者,居住的人想拾柴種菜,是給自己找點事做,白天黑夜地觀察,成天面對山野,很是枯燥無聊。拾柴種菜甚至養(yǎng)雞,都是調(diào)節(jié)的一種手段。
果然,小樓前后種了些蔬菜。有一群雞在遠處刨食,很悠閑的樣子。我在想,兩個男人一定也很悠閑,不過被崇山峻嶺相擁相掩,白天倒是滿眼的風景如畫,秀色撲面,但夜里呢?孤守荒山野林,又是怎么樣的一種苦處?
看得出李大春很得意金盆山,他的“得意”是有道理的。這地方被稱之為“贛南小廬山”也有其道理。竟然還真有個三疊泉,竟然還真有秀峰,竟然還有廬山和張家界都沒有的仙女池。
天工造物,一條溪淌過一片石頭灘,經(jīng)千年萬年,竟然沖刷出很多坑凹。十幾個坑凹像珠串一樣被水流串起,本身景致就殊然別致,何況那些坑凹被水流沖得恰到好處,形似大小不一的浴池。說是七仙女各用一個,共七處浴池,細細數(shù)來,卻不下十幾個。這仙女池,是金盆山獨一無二的,況且此時尚未開發(fā),純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真可謂出塵脫俗、天姿絕色。你再加上點仙女出浴的想象,那種感覺不是在都市繁華中所能體會到的。
我很喜歡金盆山,也很感激李大春的有心安排,但愿金盆山能成為信豐的金盆,造福于信豐人民。
2012年3月30日下午(信豐)
大塘埠鎮(zhèn),我初聽成了大唐鎮(zhèn),讓我想起盛世大唐來。
午飯后即去了大塘埠。午飯是在金盆山腳的一個村鎮(zhèn)上吃的,主人弄了許多山珍。有幾種別說沒吃過,甚至聞所未聞。一種植物的根塊竟然吃出糕點的口感和滋味。問當?shù)厝耍麄冎徽f和“奶”有關。我問是不是因其形而名,他們說不是,還說這種東西女人產(chǎn)后發(fā)奶最為適用。
縣里因為佛博園開工,來了許多官員和記者,大塘埠的書記鐘小琴被叫去搞接待,而接待我們的是鎮(zhèn)上一位年輕的副書記。
我們在大塘埠看了一下臍橙園,應該說這沒什么特色,在信豐,臍橙是主打產(chǎn)品,每個鄉(xiāng)鎮(zhèn)都有自己的臍橙園。不過,在信豐,大塘埠還是把臍橙文化做足了,竟然有個臍橙文化公園,石刻的畫和文字很簡潔地簡述了臍橙在贛南的發(fā)展。
后來知道大塘埠還真始于大唐。唐永淳元年(公元682)年,分南康縣東西地置信豐縣大塘埠鎮(zhèn)屬信豐縣,明嘉靖年間為大塘鋪,為古驛之一。清光緒年間改為大塘埠。民國19年(1930年)至民國22年(1933年)曾是縣府所在地。民國19年(公元1939年)7月,實行鄉(xiāng)鎮(zhèn)制大塘鄉(xiāng)。1984年4月改為大塘埠鄉(xiāng)。1988年12月改為大塘埠鎮(zhèn)。2001年5月,原坪石鄉(xiāng)并至大塘埠鎮(zhèn)。
一行中有人問道大塘是否也有山,主人說有個叫云臺山的地方不錯,值得一去。
云臺山大塘埠鎮(zhèn)樟塘村石竹坑,車子疾馳而過時看見有座中學在路邊。上山的路還沒有硬化,天氣晴好,行走不成問題。說是山,其實與古陂看到的金盆山比,就小巫見大巫了。主人說起了云臺山名的由來:云臺山山頂有一座古寺——云臺寺,由于云臺山常年山清水秀,云霧裊繞,特別是下雨后,人在山頂有身臨仙境之感,故此,一名得道高僧在山頂上建立了云臺寺。該寺始建于明朝成化年間,距今有五百余年的歷史。但不知道是因山名而得寺名,還是因寺名而有了山名。且不管這些,這地方有了這座山有了這座寺就有了一種文化氣息。
山雖不高,但在山上能把大塘埠盡覽眼底。
大塘埠的蘿卜最出名,這里做的腳板蘿卜遠銷海外。大塘埠鎮(zhèn)的肖鎮(zhèn)長,說起蘿卜來眉飛色舞。他說:抗美援朝時期,志愿軍吃我們的蘿卜打敗了吃巧克力的美國大兵。大約是1952年冬,信豐蘿卜干運入朝鮮,為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菜肴之一。至1953年,共運去23萬斤。這是史實。傳說的是,朝鮮天寒地凍,人不能缺鹽,戰(zhàn)場上有時鹽一時運不上去,而信豐蘿卜干含鹽,志愿軍吃了力氣就來了。對面坑道里的美國兵就不一樣了,吃巧克力和壓縮餅干,沒鹽,打仗就沒力氣了,必吃敗仗。
不僅是蘿卜干有名,抗美援朝時大塘埠還積極響應上級號召,開展了捐款購買“合作字號”飛機活動,把子弟送往前線。1950年冬,信豐全縣有395名青年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投身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的正義戰(zhàn)爭;次年,又有247名青年入伍。在朝鮮戰(zhàn)斗中,信豐有67名優(yōu)秀兒女獻出了寶貴的生命,362名官兵立功受獎。
大塘埠現(xiàn)在是江西28個示范鎮(zhèn)之一,正加緊進行小城鎮(zhèn)的建設。我站在云臺山頂,看見一些年輕男女蹦跳著從那條山道上走上山來,陪同的主人說那是山下學校的老師,下了課他們喜歡結(jié)伴來登山,登山的路有人計算過,恰好符合人每天的運動量,不多也不少。這很好,那些年輕人朝氣蓬勃,就跟這個叫大塘埠的地方一樣。
很多地方都有山起名叫云臺,以河南焦作云臺山最為有名。我就想,要是我,就將大塘埠的兩處地名改一下:給云臺山多個提手旁,名云抬山,既不與別處的云臺同名,亦別致富有詩意——云抬起的山,多好的名呀;另一處則是大塘埠,減去其土字旁,就叫大唐埠了,無論是大唐鎮(zhèn)還是大唐埠皆振聾發(fā)聵。
責任編輯:侯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