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關于成長的故事是從車庫或者倉庫開始的。說到OFPIX工作室,也有這么一個關鍵詞,而它的另一個關鍵詞則是報道攝影理想。OFPIX工作室位于北京西直門外一套不大的開間公寓內,這里是奇遇花園咖啡館的倉庫,被一個大書架分割成了兩個區(qū)域,大部分空間被一張拼湊起來的長條桌和木頭椅子占據(jù)著,周邊堆滿了紙箱和書籍,投影儀的幕布就是它面前的白墻。
2012年6月1日,OFPIX工作室攝影師團隊正式組建,由發(fā)起人任悅和其他11名攝影師成員組成?!癘FPIX”早在2008年就已出現(xiàn),設立了OFPIX基金以資助年輕攝影師完成自己的攝影項目,并舉辦了PhotoCamp、工作坊等各種活動,在網絡和報道攝影圈內有了不錯的口碑。不過任悅和朋友們還想更進一步,OFPIX工作室就此誕生。它的成員們都是在以往任悅組織的活動中認識的,熱愛報道攝影且希望在這個領域有所建樹,其中多數(shù)在媒體工作,還有兩位自由攝影師和一名北大在讀博士。
2012年,對這個集體的成員們來說,報道攝影雖已是腦海中成型的概念,但聚集起來共同探討它更豐富的可能性,也算是新的起點。類似OFPIX工作室這樣的攝影團體在國際上已經非常流行,國外很多攝影師會組建這樣的聯(lián)盟,其成員擁有同樣的目標和抱負,共同成長。不過在國內,這樣的嘗試還不多見。
一次典型的工作室聚會
2012年11月1日傍晚,工作室成員、新華社青年攝影記者沈伯韓早早來到工作室,開始準備即將于18點30分開始的攝影師沙龍。今天的沙龍由他主持,他要和到場的十幾位年輕人一道交流報道攝影的語言結構和講述方式。
攝影師沙龍是工作室成立后發(fā)起的交流會,這次是第二期,主持人將分享自己的拍攝經驗并就主題組織討論。規(guī)模不大,但對外開放,不限于工作室攝影師內部,任悅還將沙龍的情況通過微博進行簡單概要式的直播。
沙龍開始前,除了沈伯韓,任悅與另外四位攝影師也提前到了。他們的第一個工作是訂盒飯解決晚餐問題。飯后,有人隨意聊天,有人上網看書,而沈伯韓則獨自準備即將播放的幻燈片。一切看起來都很隨意,就像在自己家做著自己的事。
劉飛越也是這個團隊的一員。他曾任《河北青年報》攝影記者,2010年辭職成為自由攝影師。由于還有別的事情,他今天來到工作室本來只想見一下大家打個招呼,可是工作室的氛圍卻讓他不舍得早走。對他來說,今天不僅是個沙龍活動,他更喜歡的是與熱愛報道攝影的人聚在一起的感覺,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坐一坐、聊聊天,并非要認真地說個什么事。
OFPIX工作室的攝影師們都有自己的工作,雖說每周都會有一次活動,但能在一起交流的時間并不多,而且也不是每次都能聚齊。
6點30分,沙龍開始,放照片、聊攝影,原計劃8點30分結束,可到了9點40分還沒有散場的意思,幻燈片播放完了,大家圍成幾個小圈繼續(xù)未完的話題。報道攝影的語言結構是一個復雜的問題,尤其是對于年輕攝影人來說,他們希望將日常工作累積的經驗和困惑進行分享和回應。
一直以來,OFPIX的關注點都在于年輕攝影人的成長,將大家聚在一起組建工作室團隊也是在延續(xù)這個理念。任悅給工作室概括的主題是“尋找精神歸宿”,她說:“很多時候,你可能找不著很多人跟你干同樣的事,而這里有一個團體,能夠輕松自由地討論共同的問題,正視且努力摒除偏見,就像家的感覺?!?/p>
理想實驗室
怎么形容OFPIX工作室呢?“不靠譜的攝影師和兢兢業(yè)業(yè)的任老師?!边@個回答來自工作室成員、北京大學化學專業(yè)博士三年級的程新皓。程新皓是這個團隊中比較活躍的一員,也是唯一還沒有完全踏進社會大熔爐的攝影師,蓬松的頭發(fā)和敞亮的話音透露出頑皮的性格?!安豢孔V”只是詼諧的說詞。然而,在這個還未滿半歲的工作室里,成員們確實還沒有找到將理想與現(xiàn)實相融合的途徑。
程新皓和攝影的聯(lián)系源自小學美術老師送給他的一臺老相機。他從初中開始拍照片,并喜歡上了攝影。在研二的時候,他和兩名信息科學學院的同學一起建立了以攝影為主題的網絡社區(qū)——圖蟲攝影網,并擔任總編輯。2009年,程新皓結識了任悅和其他攝影師,成為各種活動的??停罱K成為工作室一分子。他說:“OFPIX平臺可以讓自己接觸更多報道攝影的實際事務,在這個過程中鍛煉自己的職業(yè)化道路?!边x題、拍攝、編輯、展覽,工作室也是另一個實驗室。
在這個過程中,程新皓對報道攝影的認識和理念逐漸清晰。在他眼中,報道攝影是在較短時間內完成的影像人類學研究,報道攝影師要成為一個高超的敘事者,是詩人和人類學家的結合體,深入實地的工作方式才能使攝影獲得更多洞見。
雖然還沒有離開校園,程新皓對自己的報道攝影職業(yè)生涯卻很堅定。明年就要博士畢業(yè)的他篤定地表示會放棄本專業(yè)而從事報道攝影工作,用實踐繼續(xù)探索報道攝影理想?!懊髂戤厴I(yè)后準備回昆明,繼續(xù)河流和《小村檔案》故事的拍攝,然后獨自走滇越鐵路,騎行瀾滄江,同時拍攝?!彼@樣計劃著。
關于這個理想實驗室,劉飛越的感觸可能更深。在加入工作室之前,劉飛越也曾與朋友組建過一個小型的攝影合作社,希望通過合作創(chuàng)立品牌,一起拍攝、經營,不過后來因為現(xiàn)實環(huán)境原因不了了之。直到任悅和他聊了組建OFPIX工作室攝影師團隊的想法,潛藏在劉飛越內心的理想再一次浮現(xiàn)。他說:“我希望能把工作室做成馬格南的樣子,然后把作品更快、更高質量地推廣出去,包括推廣給國外的媒體?!?/p>
其實對于工作室和攝影師團隊將來會成為什么樣子,劉飛越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十分清楚馬格南無法被輕易復制,不過他還是用劉易斯·海因的一句話來闡述自己的報道攝影理想:“用照片揭露那些應予糾正的事情,贊揚那些應該做的事情?!?/p>
自由攝影師、OFPIX工作室成員之一的樊竟成這樣形容這個小集體:“這里有熱愛紀實攝影的一群人,報道當下具體的社會現(xiàn)象和問題,同事里有很多非常優(yōu)秀且具有職業(yè)精神的攝影師,非常誠懇和專業(yè)?!痹?010年末他憑借《北京建筑工人》報道獲得了第三屆OFPIX基金。在拍攝過程中,他辭去了工作,在建筑工地附近租住,除了與工友交流外,還鼓勵工友親自把打工過程中遇到的有代表性事件書寫下來,并將拍攝的照片提供給NGO(非政府組織),在大學舉辦展覽,參與農民關愛日活動。按照他的理解,照片應該發(fā)揮比記錄更大的作用。
成長是困難的
2012年10月18日應該是讓人振奮和高興的一天。攝影師張星海的一組《地鐵里的冒險》在騰訊網圖片頻道《活著》欄目推出,成為首組以OFPIX署名刊發(fā)的作品。此前,張星海以北京地鐵為主題的拍攝已經持續(xù)了六七年,按他自己的話說,“拍的都是人們熟視無睹的東西。地鐵是中下階層活動的舞臺,每位乘客既是來去匆匆的過客,也是本分、高明的演員。”
這是工作室成員第一次共同努力的成果。在OFPIX工作室,張星海和伙伴們一同挑選、編輯幾年來拍攝的大量圖片,反復討論,從而有了《地鐵里的冒險》。
但是,這一晚給攝影師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卻是一場內部討論會。他們稱之為“暴風雨般的整風運動”。
OFPIX工作室攝影師團隊組建不久,大家就在一起構思了一個選題——年輕人與青年文化,作為團隊的第一次集體任務。按照這個思路,經過幾次頭腦風暴和選題討論,大家就這個題目報告了自己想拍攝的內容。程新皓提出要拍攝自己的同學,沉穩(wěn)內向的攝影師肖翊要拍一個與搖滾樂有關的題目……
然而,三個多月過去了,沒有任何一名攝影師完成了拍攝。大家開始對自己生氣,體驗著成長中的不如意。接下來要做的,是找出其中的原因和問題所在。10月18日晚,任悅召集大家開會,一次嚴肅的會議,要討論的話題就是:為什么拍不出照片?
與國外比較,國內優(yōu)秀報道攝影師并不多。任悅認為,其中最大原因是:報道攝影對攝影師綜合素質的要求特別全面,大部分國內報道攝影師敘述故事的能力、寫圖片說明的能力、對報道選題的敏感和深入程度與國外都還有明顯的差距,這些問題也存在于OFPIX攝影師中。除此之外,更為關鍵的是大家還找不到合適的方式經營攝影師個人選題。
大家也紛紛吐槽,沒有按計劃完成選題的主要原因是時間安排。所有攝影師都有本職工作,精力有限,而工作是必須要完成的,無法同時顧及兩頭?!肮ぷ魅蝿瘴幢厥亲约宏P注的,而自己關注的選題又沒有時間操作,”任悅說,“于是我們轉而開始探討攝影師如何經營屬于自己的個人選題?!?/p>
這似乎是一個不那么容易解決的事,牽扯到的環(huán)節(jié)非常多,沒有人能提出方案來化解因時間與精力限制所產生的矛盾。于是,“整風運動”的結果是:大家達成共識,從另一個更容易上手操作的內容開始拍攝。
“那晚的頭腦風暴過后,我們覺得需要從身邊開始,并且希望選題更柔性一些,所以我們定的下一個選題名字叫‘北京客’,就拍我們自己在北京居住的社區(qū),呈現(xiàn)北京客的生活狀態(tài),然后在微博上和讀者互動?!比螑傉f。這一次,OFPIX攝影師們拿出了更完整的策劃方案,并在新浪微博建立了微刊,希望這個選題能夠引起更多朋友的共鳴。
至今為止,以OFPIX署名刊發(fā)的作品已有兩組,除了《地鐵里的冒險》,另一組是劉飛越拍攝的《黑暗中的游戲》,講述了因先天性白內障而失明的吳逸愷與電腦游戲的故事,11月2日發(fā)表在騰訊網游戲頻道。這個成績算不上優(yōu)異,不過,組建還未滿半年的OFPIX攝影師團隊也并不是很著急要出成果,因為他們知道成長是困難的。
成功不是一蹴而就的。遇到問題、解決問題,遇到困難、克服困難。2012,OFPIX工作室攝影團隊的成長之路剛開始,他們有關理想的實驗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