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飛(1963年-),20世紀80年代末從中央美術(shù)學院畢業(yè)后,移居美國,在美國布魯克林區(qū),因中國水墨藝術(shù)創(chuàng)作在藝術(shù)界名聲鵲起。他在作品中創(chuàng)造了一套鬼怪、靈魂的語言符號,以作品呈現(xiàn)歷史記憶和當代社會的發(fā)展,諸如卡特里娜颶風、三峽大壩和南水北調(diào)工程。而近期在尤倫斯辦的“水利工程”,是季云飛在北京舉辦的首次個展。
《頌雅風?藝術(shù)月刊》(以下簡稱《頌雅風》):您覺得在中央美院的學生生涯是怎樣的?
季云飛(以下簡稱季):我當時感到不用再學那些數(shù)理化,太幸運了。在中學,語文歷史是我感興趣的科目,在美院學習時每年一度的下鄉(xiāng)寫生是最有意思的。去敦煌臨摹壁畫也是內(nèi)容之一,從那時起開始對古代藝術(shù)的興趣。
《頌雅風》:敦煌臨摹壁畫的經(jīng)歷對你有什么影響?
季:那個語言對我來說很生動,好像跟我的想象有什么關(guān)系。我當時感覺到好像呼吸到什么新鮮空氣一樣。
《頌雅風》:畢業(yè)后您決定去美國阿肯薩大學讀書,最初,極不適應(yīng)。
季:是啊,做夢都是國內(nèi)的事,醒來都不知道在哪里。
《頌雅風》:您對美國的生活狀態(tài)有何看法?
季:我在紐約的東村與布魯克林區(qū)生活20 年,我生活周圍的人都是從世界各地來的,或是從美國內(nèi)地來卻與之格格不入才到紐約來混的。二戰(zhàn)時藝術(shù)家逃避法西斯,紐約藝術(shù)界本身也是受他們的影餉形成的。很多不同民族很多不同文化在一起碰撞才有可能產(chǎn)生一些新東西。
《頌雅風》:您在美國生活卻以中國筆墨和鬼神入畫,是怎么想到在作品里使用鬼故事的?
季:我用鬼來作隱喻,因為這樣可以輕而易舉地對人類的問題和毛病加以諷刺。我畫過一個故事是這樣的,一個想謀取功名的書生到京城去見皇帝,但因為長相丑陋而被拒絕了。他因此就自殺了。來到陰曹地府以后,他得知自己可以補缺做官,因此他就回到人間,在那些住在人間的鬼中間散布他的故事。這種故事讓我聯(lián)想到社會中的現(xiàn)實問題。鬼神有時候更能承載我所想表達的中國,熱熱鬧鬧變化的中國。
《頌雅風》:您的祖母在你小時候會講鬼故事,您最喜歡哪個故事?
季:有人告訴我曾經(jīng)有些孩子在一個湖里游泳,然后被困住了。他們的鬼魂要想從湖里出來就必須要找到替代者。我小時候路過這個湖就感到非??謶?。有一次我看到湖面上漂著一頂帽子,向我一點點漂過來。我立馬就跑了,因為我覺得那就是一個鬼!當然,就是風在吹而已。
《頌雅風》:您選擇用鬼作為自己的繪畫語言,但鬼神是一種無形的東西,您是怎么把它們具象化的?
季:我小時聽過鬼故事。在江南農(nóng)村里那時沒有電視,夏天大家在一起乘涼講故事是我童年最快樂的事了。畫鬼容易畫人難,我喜歡畫容易畫的。
《頌雅風》:您之前說鬼更能承載一些社會問題,正如卡特琳娜颶風之后你去了路易斯安那,您的畫作表達出對此事件的一些看法。
季:現(xiàn)在的人不知道怎么了,太過相信人定勝天,這也是這個時代的悲哀。這場自然災(zāi)害在我看來就是政府無能的例證。金融崩潰后也是這樣——政府沒有履行自己的作為監(jiān)管機構(gòu)的職能。辛苦工作的人付出代價,那些從工作中獲得好處的人卻什么代價也沒有,在這兩個事例里都體現(xiàn)出了極端的不平衡。
《頌雅風》:您所描繪的作品都是當下的現(xiàn)實,自然災(zāi)害或者人類對自然的改造。但所用的方式卻是水墨和手卷。
季:手卷很有意思的是它和文學有一些關(guān)系。如何用畫面將故事講得“更舒服”,遠景和近景,寫實與想象,不急不緩地敘述,這個過程讓我著迷。
《頌雅風》:鬼容易畫,但您完成一幅畫需要很長時間,如果跟畫廊舉辦畫展有沖突,您如何解決?
季:宣紙薄,經(jīng)不起折騰,有時畫到最后一下子破了,就一切再從頭開始。錯過了很多展覽機會,畫廊的人也挺著急的,不過也沒辦法。這是一個永遠的沖突,我盡量爭取給自己更充分時間。
《頌雅風》:一次,您的一位朋友特地跑去展覽現(xiàn)場看您的作品,回來后說根本沒看到您的畫。
季:我的畫很容易被忽略,我不喜歡畫那種給人視覺沖擊力很強的畫,我希望讓人慢慢讀出畫中的故事。
《頌雅風》:您的長卷《Water Rising》售價為13.5 萬美元,而同期出國的徐冰、谷文達的作品身價已經(jīng)高您許多倍。
季:看別人出名自己也羨慕,也想好好辦個大展,但沒辦法,只能把自己的事兒做好,慢慢來吧。
《頌雅風》:您說最近3年會在北京,接下來的工作安排是怎樣的?
季:我目前在紐約沒有工作室。我剛剛從悉尼參加雙年展回來,想看看書,走一走,休息一下,常常在這種輕松的氣氛下,新想法才會來,我以前怕想法用光了,一有什么想法就記下來?,F(xiàn)在想想有點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