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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12-18 21:33:54
        四川文學 2012年1期
        關鍵詞:皮子寡婦

        □ 南 侯

        那是一個細雨如絲的秋日的下午,一輛警車碾了泥濘悄然駛進村來,在大全家的門前停住。一幫子警察蜂擁而出,把大全的宅院箍桶樣圍定,爾后,皮子才領了兩個人破門而入,直撲大全住著的東廂房。其時大全正在東廂房里大字朝天,將一腔呼嚕打得氣壯山河。皮子進去拍了一下,大全才醒來。環(huán)目四顧,大全倒也沒怎么怵,無非就是再進去一次。他進進出出的多了,已經(jīng)不十分在意。但這一次,卻不同往日的群毆械斗,這次是砍傷了司機,劫了一輛車,可不是一般的小。大全竭力鎮(zhèn)定著對皮子說,真對不起,又雞巴給你添亂了!那咱就走吧,你也好回去交差。皮子說,這還像句人話。又從口袋里抻出銬子來,要給大全上銬。大全說,等等,容我跟老媽見個話。皮子想了想,便收了銬,跟定了大全,往正房走。

        來到正房里,見高寡婦正在炕頭上袖手坐著,仿佛入定的老尼一般,對進來的一干人等視若未見。皮子等人都很詫異。皮子率人來抓大全,已非一次兩次,每一次,這寡婦總是要哭的,不是那種放聲號啕,只是低低的嗚咽,仿佛綿羊垂死的呻吟,聽得人腸子都疼起來。這么一次次抓人家的兒子,一次次惹人家傷心,皮子覺得自己夠殘忍的。而今日竟不同,這寡婦居然不哭,且悠然安定,目光注視窗外,超然如置身事外,皮子很是納悶。

        大全說,媽,我又得走了。

        高寡婦不理。

        大全又說,我進去了,你什么東西也別送,那里頭什么也不缺。

        還是不理。

        大全再說,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別惦記。

        依舊不理。

        大全就虛了,覺得對不住媽。上一次出來時,他給媽跪著下了保證,以后什么壞事也不做了。豈料江山易改,秉性難調,才幾天,又犯事了,且還是大事,想想,自己也真不夠意思。大全想給媽再跪下磕個頭,又覺得挺老大一個漢子,磕過頭又不算數(shù),不好意思,就喊:二全,二全,你給媽上小鋪子里賒二斤驢肉吃,記我的賬。喊過,無人應,他知道弟弟二全已經(jīng)聽見。他參加高考后一直在家等錄取通知書,做著上大學的美夢。在這樣的雨天是不會出門的。既在家,又不應,便是不愿意理他——弟弟二全一直不怎么愛理他。都要進大牢了,家里竟沒個人理他,大全心里有點不痛快。但大全誰也不怪,自己腳上的泡自己走的,怪誰呢?便毅然一轉身,說,皮子,咱們走!大全伸出手來要皮子給他上銬,皮子看看大全他媽,竟生了不忍,擺一擺手,說,算了,不銬了,走吧。卻把槍抽出來,提在了手上。

        出了院門,街上已聚了許多人,看熱鬧,一個個被雨淋得弓腰縮脖。大全于是昂首挺胸,完全一副臨危不懼,視死如歸的英雄氣概。這讓人們感到無趣,因為沒看到更有趣的一幕:大全他媽——那個姓高的寡婦追出來,哭著叫著,在泥地上栽倒……警車走得沒了蹤影,高寡婦卻沒有出來,也聽不見哭,人們很不甘心,不約而同地往院門前湊,掩在門框邊探頭探腦。許久,高寡婦才神情自若地走出來,對眾人笑一笑,說,大家進來坐坐吧,眾人齊說不了不了,你要把心放寬些,不要愁壞了身子。高寡婦聽了,仍是笑笑,說,我愁,我有什么可愁的,常言說,收成了是地,孝順的是兒,不是我不指望他,是我指望不上,打今兒個以后,我不是他媽,他也不是我兒,俺們這一路冤家打到頭了。

        在大全被抓走的第八天,二全接到了大學入學通知書,二全雀躍著把這消息告訴了媽,高寡婦明明聽見了,偏再問,這是真的么?二全就把那入學通知書給媽看了,高寡婦的臉上頓時綻出璨笑,眼里盈了一汪淚,抱孩子般的,把二全攬在懷里,激動地叫,我的兒……媽知道,媽還有指望……

        激動了一陣,冷靜下來,二全卻猶豫了。上大學,固然是母子們共同的榮耀,也是使自己人生走向輝煌的一個階梯,可是,這年頭,要供一個大學生,需要一筆驚人的費用呢,這筆錢哪里來?靠一個寡婦嗎?

        看著媽枯瘦的身軀,憔悴的面容,二全生了不去讀的念頭。在一個晚上,他決計要和母親談談,他叫,媽!媽就止了忙活。二全看到媽興致勃勃,眉宇舒朗,戲臺上誥命夫人的神氣。不知怎么,二全有點怯懦,遲疑著,說不出話。媽問,有事?二全點點頭。媽說,有事你就說??!二全說,說出來怕你生氣。媽很寬慰,也很慈祥地笑了,說,二全你還沒叫媽生過氣呢,你說吧,媽樂意叫你氣一氣。二全鼓一下勇氣,說,媽,這個學,我不想去上了。高寡婦當下就怔了,愣愣地看著他,仿佛不認識一般。

        為什么!你說?

        高寡婦坐下來,語氣很焦躁。

        二全很小心地說,媽,你也不是小歲數(shù)的人了,這些年,攤了這么多事,我都看著呢,如今,我哥又給弄進去了,我要再一走,這家里地里得你一個人撐著不說,還得交學費,拿書費,吃喝穿戴……媽呀,把你這身骨頭累散了架,也供不起我上這個學呀!所以呀,這個學……我想……就不去上了……

        高寡婦聽著,臉上漸生了慍色,失望地搖著頭,手一抖一抖地指著二全的鼻子,嘆道:二全啊二全,想不到你是這號沒長進的貨!你不是不知道哇,你媽我是要強要樣的人啊!可我心強命不強,攤上你爹這個短命鬼,又攤上你哥這個禍害精,要是沒有你,我早死了八回!我單指望你能長出息,為我爭臉面壯門庭,讓我也揚眉吐氣活一回人,不想你是癩狗扶不上墻頭,放著陽關大道不走,凈往下坡子出溜,你生是想絕了我這丁點指望,叫我一輩子不能出頭,二全哪二全,你想把媽往絕路上逼嗎?

        二全不曾想到,竟會把媽氣成這樣,他趕緊解釋:媽呀,不是我不求上進,我是不忍心讓你再為我受苦,我都這么大了,還拖累著你,要這樣,養(yǎng)兒可有個什么用?……

        你住嘴!你媽我管不住兒子學壞,算我沒出息!可我供得起兒子學好!你媽我有這個能耐!

        此后的幾日,高寡婦默默地走出走進,又找村干部,又找了幾個村里管事的人物,嘀嘀咕咕,不知搞什么名堂,二全預感到媽背著自己謀劃什么大事,問,媽說,你不要管。

        等入學的日期到了,一切也都準備妥當,穿的用的,鋪的蓋的,一應俱全,還有一沓票子縫在貼身的衣袋內。二全驚奇了,不知道媽怎么變出這些錢物的,忍不住問,媽沉靜地說,我把這幢房子賣了。

        二全失了魂一樣尖叫起來,什么?真的?

        高寡婦很沉靜,賣了,真的。

        二全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只喊道,你這不是瘋了嗎?。?/p>

        高寡婦還是那般沉靜,說,你媽我沒瘋,窮死不賣地,餓死不賣房,這老理兒我懂??扇送咛幾撸吞幜?,要往高處走,就得橫下一條心,豁出去!只要人走高了,房子賣了還能另蓋,鄉(xiāng)下的家沒了,興許就能有城里的家。你這么一走,已不是鄉(xiāng)下人了,將來落在縣里、省里,在京城做個干部也保不齊。你哥那禍害精,遲早也是挨槍崩的貨!單剩我一個孤老婆子,哪里不能安身呢?你姥爺姥姥死后那兩間房一直空著,你一走,我搬過去就是了,你只管一門心思念書去吧,單等哪一天你出息了,開著臥車來接我,我指望的就是那一天……

        二全看見媽的臉上是毅然決然的表情,眼中是慈愛殷切的光亮。二全心里忽地一熱,有浪似的東西在心里涌動,他孩子似的叫了一聲:

        媽喲——

        淚就下來了。

        大全被放出來,是在三年以后。坐了三年牢的大全,看上去像是剛剛療養(yǎng)回來,膚色紅潤,膘肥體壯。見到的人都說怪了,坐牢倒把他坐肥了,大全說,嘿嘿,狼走天下吃肉,狗走天下吃屎,老子到哪兒也是吃肉的主兒,還有個不肥!

        一路往家走來,才知道房子已經(jīng)易主。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去找媽。聽說媽住在村東姥姥留下的舊房里,一會工夫,也就到了。只見姥姥家斷壁殘垣,很是破敗。大全心虛膽怯地走進屋,見一個花發(fā)蒼蒼,形容枯槁的老嫗在灶臺前喝一碗菜粥。幾年不見,媽竟像老了三十歲,大全心里不免有點難過,就小聲叫,媽……高寡婦抬起頭來,見是大全,眼睛忽地亮了,有慈愛的情緒浮在臉上,只一瞬,又化做了厭惡,絕然道:你媽早死了!再叫,仿佛沒有聽見。無奈,大全便折轉身,朝縣城走。

        大全在縣城里,有幾個哥們兒,究竟先找哪一個呢?想想,就先找楊大佛。

        這楊大佛,早先也干過些打架斗毆,偷盜搶劫的勾當。有一次作案得手,有了一筆錢,便洗手不干了,在縣城開了一家門面,曰:綠林娛樂城。這娛樂城里,餐廳、包房、舞廳,桑那、按摩等等,一應俱全。從前,大全他們干活得了手,常來這里消遣。這種地方,魚龍混雜,是公認的是非之地,少不了有流氓地痞“二混子”來滋事生非。因和楊大佛有交情,大全沒少幫著和各路流氓拼打廝殺。如今,大全無家可歸了,他楊大佛能不管?

        到了綠林娛樂城門前,卻見車馬寥落,生意冷清。進了門,見餐廳里只三五個食客。大全奇怪了,從前這里的生意是很紅火的呀!何以落得如此蕭條?走到服務臺前,見一艷妝女子正趴在臺面上用筆在一張破紙上胡亂寫著什么,百無聊賴的樣子。聽到有人走近了,便抬起腦袋,機械地堆了笑臉,嗲嗲地問,先生,請問你需要什么服務?說過,便端詳大全,忽叫:哎呀大全,是你??!大全也認出來了,興奮道:我操!是你呀小狐貍。都挺高興。

        東一句,西一句扯了一陣,大全問:大佛呢?小狐貍就把他往樓上領。見是他,大佛一臉吃驚,熱情問道,幾時出來的?大全說,今兒個。楊大佛說,出來了好哇出來了好。大全一搖腦袋,說,好個雞巴!我老媽不認我了,房子也賣了,我他媽成了喪家犬了,還他媽不如不出來呢!

        聽大全這樣說,楊大佛的眼睛眨了幾眨,說的雞巴什么話,你佛哥我還沒死呢,你怎么就成了喪家犬?我這兒不是你的家?

        這種時候,有人說這種話,大全挺感動,說,這話有哥們兒意思,佛哥你什么時候用著兄弟了,你言語。

        楊大佛就笑了,轉臉對小狐貍說,胡麗啊,你去弄點吃的,我給大全接風,胡麗應聲走了,屁股一扭一扭地。

        片刻工夫,酒菜在雅間里擺好。大全本來就餓了,就滋溜一口酒,叭唧一口菜地吃喝起來。楊大佛在旁邊陪著。吃過一陣,大全才想起什么,問,佛哥,這雞巴買賣怎么不如過去紅火了?

        楊大佛嘆一口氣,露出一臉愁相,搖搖頭說,唉,一言難盡!自打你進去之后,狗蛋,老永,大刁這幾個人都遭了嚴打。這老虎不在家,猴子可就成了大王。東關的老發(fā),西街的丁四,北河溝的李長水,侯禿子,這幫子人都橫得不行了,隔三差五,就來這里無是生非,吃了喝了,抬屁股就走,洗了嫖了,一律記賬。還動不動就掀桌子摔板凳,找岔兒罵客人打小姐,嚇得客人也不來了,小姐也跑光了,你說說,這買賣還怎么做?

        楊大佛說的這幫子人,大全全認識。大全沒進去的時候,也就是這一伙人來搗亂。大全曾率領幾個弟兄,跟他們菜刀棍棒地戰(zhàn)過,然而也就有了積怨。這樣折騰,分明是趁他大全不在,要泄以往的舊憤,要在這一方地面上稱王稱霸。大全啪一拍桌子,罵,操他個媽的!反了他們,老子出道的時候,他們還他媽不知道在誰的蛋泡子里咕蠕呢,只要我大全不死,這一塊地皮上,還輪不到他們幾個黃牙嘴子扎刺!

        楊大佛說,我也是這么說呀,你們也悠著點兒,我慫,我惹不起你們,可我兄弟大全還在著呢!你猜他們怎么說,大全,大全算個雞巴!老子背手撒尿——不扶(服)他,你聽聽,這叫話!

        大全被激怒了,豬肚子臉氣得通紅,臉上的橫肉一抽一抽地,啪!摔了一個酒杯,玻璃碴子濺得滿地都是。吼道:今兒這酒不喝了!你去給我找一把菜刀來,我劈了這幾個狗操的!

        楊大佛不去找菜刀,卻找來一個酒杯,說,盛上來在碗里,盛不上來在鍋里,你急什么,喝酒喝酒。

        只好喝酒。接下來,大全醉了。

        楊大佛沒醉,看著大全在醉夢里還殺了砍了地喊,楊大佛直想笑。

        第二日,依了大全的吩咐,備了一桌子酒菜,又著人去請老發(fā)、丁四、李長水、侯禿子之類。不請還來呢,這一請,就來得更快。一幫人剛剛坐定,大全進來了,都發(fā)了愣,有一種冤家路窄的緊張。大全卻笑了,笑得怪嚇人,說,各位還認得我吧,這幾年我不在,各位都混出樣子來了,都成老大了,可這老大,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shù)?,得動真格的。我今兒預備了兩樣東西,一桌子酒菜,還有……說著,從腰里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菜刀來,劈豬頭似的一甩,就斜插在桌子上:明說了吧,這塊地盤上,我大全是老大,服,咱們喝酒,不服,咱們讓菜刀說話!

        大全的菜刀,幾個人都領教過的,著了急,不分腦袋屁股真砍,鬼才一點不悚??蛇@一幫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橫沖直撞慣了的,這一聲“服”,哪輕易出得了口,都冷眼看著。

        大全說,看這樣,各位是不服了!說著,就把菜刀從桌子上拔出來,說,今兒咱們換個法子,拿刀砍別人,長了手的都能干,我看這么辦吧,咱們使這把菜刀,比比骨頭,自個剁自個,先剁手指頭,剁完手指頭,剁胳膊,剁完了胳膊,剁大腿,不敢剁的算服了,我?guī)€頭。說完了,將左手的小指放在桌沿上,其余的四個手指掩在桌下,只見大全將刀揚起,對著自己的小指端詳片刻,仿佛是準備砍瓜切菜一樣。忽地寒光一閃,喀嚓一聲,小指已被剁下一截,看得眾人目瞪口呆,木雕泥塑一般。大全卻越加興奮,似乎處于愈戰(zhàn)愈勇的亢奮狀態(tài)。他把刀遞給丁四,說,該你了!

        這種陣勢,丁四等人生平不曾見過,心里緊張得不行?,F(xiàn)在刀擺在丁四面前,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丁四是聰明人,忽地換了關切的顏色,說,大哥你這是演的哪一出?你是老大,誰也沒說不服啊!這是何苦,這是何苦來的呢?

        這工夫,一直在外看戲的楊大佛進來了,驚訝道:這是干雞巴什么,弄得血嘩漓啦地!操,都是道上混的朋友,爭雞巴什么高低,有雞巴什么意思,既是朋友,就得互相幫襯,不能互相拆臺,是不?我這個買賣,以后還靠各位照應。行了行了,拉倒拉倒,快上醫(yī)院,說不定還能接上呢!

        這一頓酒,生生地,就把大全喝成一個人物。

        二全上大學,讀的是中文系,又有文學方面的愛好,就試著寫點子詩歌小說什么的投出去,結果還真的發(fā)表了,二全在學校里便有了一些名氣,被稱做才子。等到畢業(yè)了,才明白名氣和才子并無大用,有權有錢才較為頂事,而權與錢都跟他無緣,二全的去向就成了問題。和許多人一樣,二全也印了許多簡歷,趕集上廟一般,到人才市場去找工作。二全遞出去無數(shù)簡歷,都是泥牛入海。到最后,還是市里一家刊物的主編憐他有些才氣,把他聘去做了臨時的編輯,工作總算有了著落。二全這才敢回家去看母親。

        高寡婦挺高興,供兒子上完大學這個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至于做編輯,高寡婦則認為是很了不起的事情,編書啊!天!書是什么人都可以編的嗎?村里許多人連字都不識得,而自己的兒子竟編書了,這難道不該高興?不值得高興?

        趁著那一股子高興,高寡婦毅然宰掉了一只生產不很勤奮的母雞,來款待做了編輯的兒子。二全吃不下,覺著欠了媽很多,勸媽吃,說,你的身子太弱了,需要補一補。媽聽了,舒心地一笑,說,我是要補的,可一只雞也補不起一個人來,我指望你混出個人樣來,媽跟了你下館子,吃山珍海味,天天補,月月補,補他個后半輩子!

        帶著這樣的重托,二全上班了。

        二全的單位叫做文聯(lián),駐扎在一所矮舊的平房里。文聯(lián)出一種刊物,每月一期。二全的工作,是閱讀各地的來稿,看過,覺得行,就送給二審,二審也覺得行,就送給主編,主編還說行,批個字,就發(fā)表,僅此而已??锇l(fā)行不了多少。撥款下來,有編制的同事工資都開了,他是臨時聘來的,工資由單位解決,可單位沒錢,就拖著。二全萬萬想不到,做編輯竟是這個德行!

        在編輯部里,二全是唯一一個沒成家,也沒有家的人,好在有主編關照,騰出一間房來讓他住宿,還不至于流落街頭。飯也要自己來做,所用灶具不大好使,常常無端熄火,只剩黑糊糊若干窟窿。買一個新灶吧,又要一二百塊。到小吃攤上去呢,腰包又空空的。于是,餓著肚子打發(fā)漫漫長夜的事情就不可避免地不少發(fā)生了。

        落到這種地步,二全很是慚愧,覺得對不住媽,辜負了媽的厚望,便不好意思回家。這個城市,離家也就二三十里路,通班車,往返很方便的。上學時,逢著星期禮拜,二全騎上車子,不消一個鐘點,就到家了??涩F(xiàn)在不行了,現(xiàn)在是城里人了,是大編輯了,應該體面,闊綽——起碼媽是這么想的??蓪嶋H情形卻是如此。他該怎樣對媽交代?

        于是,二全很愁悶。

        幸好,二全的一個小說發(fā)表了,得了一些稿費。便揀個星期日,本著經(jīng)濟實惠的原則,買了水果,點心之類回家探母。短短的歸途,竟覺隔了千山萬水,滿腔苦累,都在母子相逢的瞬間點燃。

        媽哭了,二全也哭了。媽哭過,揩了鼻涕,說,不就晚回來幾天嗎,沒什么,媽知道你忙,做那樣大的事能不忙?媽不怪。

        這一勸,二全反哭得愈兇,似捅了傷心處。媽就奇怪了,不安道:這是怎么的啦?莫非……

        二全趕緊止了哭,強做笑臉,說,怎么也不怎么,就是覺得媽這輩子不容易,當兒的,可怎么報答!

        媽就笑了,臉上的皺紋扭作崎嶇的溝壑,說,有你這句話,媽就知足了。

        沉靜了片刻,母子倆開始說話。媽問這問那,無論媽問什么,二全一概地說好。媽就很放心。臨了,二全要媽準備些小米,棒子面帶回去,說是城里人吃個稀罕。

        這一夜,母子倆同榻而臥,該說的都說了,媽便睡去,并且幸福地打著微鼾。二全一邊聽著鼾聲,一邊想那個總是熄火的爐灶,回去后小米粥,蔥花餅子怕吃不成。由吃飯延伸下去,又想到住房,老在單位里住著,也真不是個長久辦法,若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現(xiàn)在看來,那是比荒誕小說還要荒誕一萬倍的事情。

        如此想下去,便沒了睡意,只添了愁煩,爽性就不想!借了月光數(shù)窗欞,一、二、三、四、五……忽然,一陣風撲過來,吹得窗上的破塑料轟轟烈烈地響,數(shù)窗欞的計劃被一舉粉碎。瞪了眼睛看屋頂,但見檁彎、箔破、椽子塌。這樣兩間將傾未傾的房子,媽已經(jīng)住了好幾年,保不定哪一天,就倒塌了。那時候,老弱的母親連一個從容喝粥的地方也沒有了,自己也將徹底地無家可歸,而媽還懷著幸福的期望,做著甜蜜的美夢,如果媽知道,他二全連這樣兩間東倒西歪的坯房也無法擁有,連棒子面,小米粥也須向媽討要才能果腹,那么,她還可能幸福地酣睡嗎?

        大全在他那個圈子里,本來名氣就大,綠林娛樂城斷指稱雄的消息又不脛而走,大全的名字就有家喻戶曉的意思了。幾個狐朋狗友重又聚攏起來,新近滋生的一些半痞不痞們也慕名投至麾下,竟就形成一股勢力。最后,連丁四者流也受了招安,大全成了總瓢把子。

        有總瓢把子坐鎮(zhèn),再無人敢來綠林娛樂城添亂,便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紅火。又增添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陪酒、陪舞、陪睡,許多大款大腕、有權有勢的人物都來這里消遣,一擲千金,不在話下。

        飲水思源,楊大佛深切地體會到大全的用處,把他當一個活寶養(yǎng)著,錢敞開花,小姐隨便睡,神仙樣的日子就過起來了。而其他像什么練歌房,足療屋、按摩廳、酒店、洗浴、發(fā)廊等等藏污納垢之所的老板們,也紛紛認識到大全是塊寶貝,沒這樣一個人鎮(zhèn)著,地痞渣子們還真就搞得你不得安生。便想方設法拉攏他,這個要他去當保衛(wèi)科長,那個就要他去做副總經(jīng)理,這個說年薪兩萬,那個就說年薪三萬,一時間,整個縣城的餐飲娛樂服務行業(yè)里都有了大全的頭銜或股份,都給他開一份豐厚的工資或給他分紅。大全便統(tǒng)統(tǒng)給予保護,勒令手下不許去搗亂,更不許外幫外派踏入一步。于是地方安定,市場繁榮。

        大全既成了人物,很自然地想到該去看看老媽,也讓媽看看他是怎樣地不同往日。便叫人備了車,也不管媽用著用不著,吃下吃不下,徑自將各樣食物,多種補品裝了半車,哧溜,回去了。但見媽的住所坯更殘,瓦更破,景象極其不堪。媽則顯得老態(tài)龍鐘,弱不禁風。見有汽車停在門口,臉上是且疑且喜的神色,車里鉆出的人,卻不認得,直著眼睛問,你是……

        大全朗聲說,我是大全!細一覷,果然是。又見兩個隨來的人正從車上往下卸東西,高寡婦的臉驟然一變,驚懼道:你這敗家東西,這是又劫誰的車,搶了什么貨!你快給我走,走!咣當吱扭,就把門掩死,任憑大全叫破了嗓子,也不再開。大全無法,站在門口犯傻,兩個隨從也是困惑不解的樣子。大全心里也說不出是喪氣,是委屈,還是惱火。沉了一會兒,大全隔著門縫說,媽,反正我是來看你了,東西不是偷的搶的,是花錢買來孝敬你的,信不信由你,要不要也由你,誰叫你是我媽呢!說完,吩咐兩個隨從把東西垛在門口,悻悻地上了車,哧溜,走了。

        回了縣城,大全心里很不舒服??蓩尶偸菋專此〉哪莾砷g爛房子,萬一來一場風雹濫雨,咕嗵,房坍了,把老媽砸一個肉泥爛醬,而自己卻在這里花天酒地,那就真的不叫個人了,即想,那樣的房子是萬萬不能住下去了。

        于是,立馬吩咐,把賣了的老宅再買回來!

        收復了老宅,大全就去接媽。這一次,旁的人都不要,卻帶了皮子。皮子笑著說,看不出來,你雞巴還是個孝子。大全說,蛋!混好了,誰也忘不了老子娘!說著話,就到了,只見前幾日卸下的東西仍然垛在門口,紋絲沒動,大全心里就嗔怨:這個老太太,心眼忒死了,不受罪才怪呢!兩個人進了門,皮子故意說笑話:老太太,沒法子,大全又犯事了,我起贓來了。高寡婦聽了,淡淡地說,我早知道有這么一天,是狗還能改了吃屎!皮子就哈哈哈地笑,笑過,說,你還真識逗,你當我真是來抓人起贓啊,我是接你來了,大全這會兒可了不起了,成人物了,滿縣城的酒樓飯店都有他的股份,錢掙老多了,把老宅子又買回來了,接你回去享福!

        看皮子的神態(tài),真不是來抓人起贓的樣子,大全也是人五人六地站著,高寡婦就很疑惑,仿佛看到西天出了太陽。大全說,皮子都來了,你還有什么不信?走吧!

        高寡婦就低了頭,很用心地盤算著什么似的。

        過了一刻,高寡婦抬起了頭,說:我哪里也不去,你有錢也不是正道來的,我指望你今天明天,可不敢指望你一輩子,要說西山?jīng)]石頭,我信。要說你能干出什么正事,我死也不信,由小到大,我早把你看透了!

        大全本以為拉了皮子來,媽對自己的看法會有所改變,不料,在媽的眼里,自己依然是一塊下作坯子!大全心里實在窩火,可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就將火氣壓了又壓,但嗓門還是高了,說,我是下作坯子行不?你把房子賣了,現(xiàn)如今我花錢贖回來,叫你回去住,也是下作事兒?我心里有媽也算下作事兒?你早先不指望我,恨我,行啊,誰叫我今兒進去了,明兒又進去了!現(xiàn)如今皮子都來了,可你還看我下作!我這是何苦?拉倒!我走!說畢氣呼呼地就走。皮子站著不動,想扭轉這不歡而散的局面,說,你看你看……老太太你這是何苦……大全回身喊:操你媽你羅嗦什么

        皮子被罵得臉上發(fā)燒,說,你這是罵誰?你他媽瘋了,真瘋了!

        看皮子乖乖跟兒子走,兒子的一姿一勢都與被銬子拎走的情形大不相同,高寡婦的心里,就有說不清楚的意緒散發(fā)開來。大全說他心里有媽,難道自己心里一丁點也沒這個兒子嗎,想想,也不是這樣的呀!

        二全上班到第四個月,才把工資發(fā)了,還了以往的饑荒,置辦些必不可少生活用具,也就所剩無多。這個樣子下去,不知什么時候活成個人樣,就愁,就煩。整日里皺著個眉,挺蔫。如回家看媽,則要強作歡顏,寫小說似的,編許多動聽句子,讓媽覺得千好萬好不如當編輯好。然而,二全深知,謊言到底不能持久,假面遲早會被揭穿。

        這種日子,說來就來了。

        是一個星期六,趕巧又發(fā)了工資,二全便依例回家探母。路上還響晴白日的,誰料到了家,天色驟變,下起雨來。那個雨,大!大得沒法說了。不多工夫,房頂開始漏雨,一處、兩處、三處……到后半夜,竟無處不漏了,母子倆縮在墻角旮旯里,佝僂了一宿,雨還是沒有停的意思。房頂上開始有泥坯土塊掉下來,轟地一聲,坍了桌子大的一個窟窿,母子倆再也不敢呆在屋里,倉皇逃到院中的柴棚里避險。這一個柴棚,是二全在暑假時幫媽搭造的,相對安全一些。

        母子倆身上都濕了,縮了脖子,渾身不住地哆嗦,活像兩只落湯雞。院外仍是大雨如注,噼里啪啦,砸得兩個人心神不安,媽顫巍巍地說,二全啊,不行啊,咱們不能老在這兒呆著呀,說不定,呆會兒這個柴棚子也塌了……

        二全為難到極點,屈了聲音說,這老大的雨,可怎么辦呢?

        媽說,雨大又澆不死人,咱們披上塑料布,出了村,到公路上,攔一輛車,不就進城了嗎?

        二全就是一驚,那些個美麗的謊言,眼看要不攻自破了,二全像被揭穿了什么丑事一樣,陷入了難言的尷尬。心里戚戚惴惴,絞盡腦汁琢磨救急的辦法。驀然記起媽曾經(jīng)說過,賣了的房子又被大全買回來了。這念頭似一根火柴,燃亮了暗夜里的燈盞,使他有了一種絕處逢生的感覺。他幾乎是用了引誘的口氣:媽,這個雨怕是一時半刻也停不了,公路上恐怕是車也不通了,咱在這柴火棚子里,囚到什么時候啊,我看,咱們先到老宅子里躲一躲吧。

        媽聽了眼睛也是一亮,但轉瞬又暗淡了,嘆一口氣,說,房子是買回來了,可那買房的錢指定不是好來的,不一定哪一天,又成了贓物,給一古腦沒收了,把我攆出來……不不,沾不得沾不得……

        活活地,把剛點亮的燈盞給吹滅了。

        二全一籌莫展。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吉普車碾泥淌水地躥了來,在院門口停住,大全領了四五個人從車上下來,見母子倆縮在柴棚子里,大全看稀罕似的看了一會兒,說,媽,你橫不能在這柴棚子里呆一輩子,怎么著,還不跟我走?

        也說不清為什么,高寡婦心里忽然一熱,眼窩有些發(fā)潮。但她分明記得這禍害精令她撕心裂肺的一幕一幕。她看看身旁的二全,像是孤軍奮戰(zhàn)的人看到增援的隊伍,看到可靠的后方,心里頓時充滿了勇氣充滿了希望。她斷然拒絕:跟你走?我這犯人家屬當夠了!等雨停了,我就跟二全進城,你有金屋子銀炕,我不稀罕!

        大全就目光炯炯地移向二全,看得二全通身不自在,好在這目光沒有久留,隨即轉向了惱人的老媽,大全追問,你真不走?

        不走!

        給我架!大全不耐煩地喊。

        手下幾個人聽了,一擁而上,你托屁股他抱腰,生生把個老寡婦裝進車里,高寡婦又喊又罵,腳蹬腿踹,一概徒勞無益。

        柴棚里,只剩下二全,大全說,怎么著,你也等著架?

        二全慶幸這意外的綁架使他獲得了解脫,而面對大全的最后通牒,卻毫無準備。被架到車上去嗎?這與斯文儒雅不大相宜。如果大全只是說說,并不架,把他甩在柴棚子里不管,也還是一種難堪。唯一能夠保持一點尊嚴的辦法,就是自己走上車去,于是,二全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碎柴草屑,灰著臉說,架什么,我自己來。

        車子又是碾泥淌水地顛簸一氣,在老宅子門前停住。老宅子已被大全翻修一新,里里外外很是堂皇,大全時常帶了小狐貍來這里小住,儼然就成了藏嬌的金屋,當眾人小心輕放把高寡婦從車里倒騰出來的時候,小狐貍正坐在沙發(fā)里拿一支煙往雞屁股似的紅唇里送,見一干人攙了一個臟老太太進來,覺得挺稀罕,大了眼睛看。大全沖她說,跟個傻B似的看什么,還不幫著拾掇拾掇。小狐貍就扭扭地站起起來,伙同眾人又鋪被窩又蓋毯子地安置高寡婦。至此,高寡婦已沒有力氣叫罵,只是將眉頭皺成一個疙瘩,片刻工夫,被強行安置妥當了,眾人退到客廳,大全吩咐他們回了縣城,客廳里只剩下弟兄兩個。

        二全對這個哥哥的胡作非為,一向十分憎惡,這幾年,一個上了大學,一個坐了大牢,更是素無往來,形同陌路。如今,兩人聚在了一處,二全還真不知道怎么跟他對話。大全卻顯得很大度,問二全:在外頭混得怎么樣?。?/p>

        二全強打精神,說,還行吧。

        大全又問,住得挺寬敞吧?

        二全說,一般吧。

        大全還問,有對象了嗎?

        二全說,談著呢。

        大全就笑了,笑得很曖昧,笑過了,說,那我就放心了。

        二全想,我今兒是怎么了?

        沉了一會兒,大全忽問,什么時候接媽過去享福啊?

        一句話,中了要害,二全就支吾了,什么時候呢?天晴了再說吧。說過了,發(fā)覺自己失言了——明天要是天晴了呢!忙著往回收:不過,過幾天我要出去開個筆會,媽去了,也沒個人照顧,我看,還是讓媽先在這里呆一陣子……

        大全說,行啊,可就怕媽不呆,她膩歪我,指望跟你享福呢!

        二全就沒了話,心里一撓一撓地煩。心想,要是明天天晴了,媽執(zhí)意要跟自己走可怎么辦???!

        第二日,老天賜了一個機緣,使二全逃脫了窘困——媽病了。那么瘦弱一個人,風吹雨澆地折騰,生點子病是不奇怪的。據(jù)醫(yī)生說,也不是什么大病,無非傷風感冒之類,可她的身子太虛,勢必要好生調養(yǎng)一陣子才能恢復的。媽縱有一萬個不愿意,也只好呆下去。這對于二全來說,既可算得不幸,又能稱做福音。

        媽明白,二全是干大事的人,不能夠長久留下來伺候她的,就讓他先回,二全權衡了一番利弊,就狠狠心,應了。媽說,好好干你的事啊,別惦記我。二全說哎哎,媽又說,過幾天,就趕緊來接我啊!二全遲疑了一下,還是哎哎。滿含著負疚和惶愧,二全回城了。

        轉眼,又到了雙休日,按照慣例,二全是要回家去的,這一次,他卻猶豫了,回去不回去呢?如果媽已經(jīng)好起來,執(zhí)意要跟他來怎么辦呢?若不回去,把一個病媽扔在那里,心中又老大地過意不去。二全就挺痛苦,痛苦過來痛苦過去,覺得還是不回去的好。自己對自己說,回去能干什么呢?既不能治好媽的病,又不能替媽病一場,就決定:不回去了吧。

        不料,第二天,大全一個電話撥拉過來,說,二全,怎么沒回來?。?/p>

        二全說,忙啊,忙。忙得不行。媽怎么樣?。?/p>

        大全說,媽沒什么事了,就是想你,想得眼淚吧嘰的。嘟囔著要我把她送過去,你看,我今兒個找輛車,把媽拉過去行不?

        二全發(fā)瘧子似的,激靈了一下,忙說,不行不行,我呆一下子就去白洋淀開筆會,十天半月回不來的,叫媽先在家里呆一陣子……

        大全挺爽快,說,行啊,我跟媽把這話說說。

        二全說,對對對,你把這話跟媽說說。

        聽到大全把電話撂了,二全已出了滿腦門子的冷汗??墒?,這所謂十天半月的筆會一忽悠就過去了,大全跟個催命鬼似的又把電話打過來,說,不行了,二全,媽死活要過去,我留不住了。

        二全說,不行啊,明天我還要去清苑縣辦文學講習班,最少還得半個月……

        大全說,媽說了,你該忙什么忙什么去,媽過去給你看家……

        一句話,就把個二全逼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里,拿著電話,啞了似的,說不出話來,大全在那一頭說,怎么著啊,怎么不言語?

        我……我這里……我這里不行呀!

        被逼到這一步,打腫臉充胖子的事情斷然無法繼續(xù)。二全屈著聲音,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真實境況,就像守節(jié)的婦人再也找不到遮羞的衣裳,只好赤條條供人作踐,供人把玩。他滿含屈辱,滿含羞愧。說到最后竟帶了哭腔:混到這份上,媽要知道了,該有多寒心……

        不料,那一頭的大全卻哈哈大笑起來,笑了個閃腰岔氣,酣暢淋漓。好大一會兒,大全才呼哧著說,二全噯,你這話可是叫我等了有一陣子了,其實你不說,我什么不知道??!如今的大學生,跟雞巴羊群一樣,滿街筒子都是,做小姐當鴨子的都有哇!你不就是一個臨時聘用的什么編輯嗎,讓你好,讓你可著勁兒好,你能好到哪里去啊我的兄弟!

        二全分明聽出了他口氣里的不屑與奚落,自尊又一次受到挫傷,心頭產生了一種亙古不曾有過的悲涼??纱笕还芩瘺霾槐瘺觯涯莻€懸而未決的難題一股腦兒地推過來,說,反正媽要過去了,事兒就是這么個事兒,你說怎么辦吧?

        怎么辦,我有什么辦法??!二全幾乎要哭起來了。他那個地方是放不下兩張床的,就是租房,哪里就有很合適的房子撂在那里等著他,即使有,房客的身份是遮掩不住的,他的落魄,也會因為朝夕相處而難以隱藏,最終的結果還不是一樣嗎?

        大全說,要不干脆把實情跟媽說了,絕了她這份念想。

        二全說,千萬不能啊,那就是活活要了媽的老命??!

        大全說,橫也不行,豎也不行,你叫我怎么辦?

        二全幾乎就要崩潰了,意志里,再沒有半點力量可供依仗,他哀哀地放低了聲音,說,你,你趕緊替我想個法子吧!

        大全那邊噗一聲笑了,說,你也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這半天,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辦法我早就替你想好了,這點子事,撂我頭上比吹燈放屁都容易!明天你只管放心回來接媽吧,不光房子準備妥了,就連你那個編制我也要給你辦成,咱不干就不干,要干就不干雞巴臨時的。我大全為朋友還兩肋插刀呢,還能不管媽,不管兄弟嗎?

        只說是山窮水盡,哪想到柳暗花明!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驟變弄得云遮霧蓋,搞不清他變的哪家子戲法??蔁o論如何,迫在眉睫的難題竟這樣輕松化解了,便是同流合污,便是節(jié)操有失,為著媽的夢想,二全也別無選擇。但大全說還要為自己搞一個編制,那可是要有非同一般的本領,不由想問個究竟。大全卻說,你問那么清楚干什么?房子在你名下,編制也是你的,你和媽的一切,我算安排妥了,哪一天我又進去了,再也出不來了,就算給你們留了一點念想,也不枉咱們骨肉一場!把二全說得心里酸一下,熱一下,百感交集。

        第二天,二全把媽接到城里來了。

        過了三個月,二全的編制真又給解決了。

        又過了半年,二全領回來一個文靜秀美的姑娘。

        媽的臉上紅潤起來,終日璨笑著。

        大約過了八九個月的樣子,是一個星期天,二全和他的女友來家團聚,一對小情侶合計著要給媽做一頓好吃的,執(zhí)意不要她幫忙,徑自在廚房里說笑忙活,高寡婦也就不好意思打擾他們,只好獨自開了電視,見上面一些警察押著好幾個男人,說是打黑除惡斗爭再傳捷報,警方剛剛破獲一起涉黑流氓團伙案件,首犯從犯無一落網(wǎng)。還說這個團伙是由于某個犯案高官的供述才得以偵破。高寡婦最見不得這種場面,剛要調過去,卻見其中一個被押著的彪壯男人像是大全,仔細了眼神再看,怎奈老眼昏花,不能十分確鑿,正要認真審視,畫面卻變成一對男女抱在一起,廣告詞句說得擲地有聲:XXX,讓你抬頭做男人!高寡婦就煩了,關了電視,想想到底也沒容她把那個彪壯男人是不是大全確定下來,心里沉了一下,暗想:是不是的吧,反正也不指望他能養(yǎng)老送終,有福有禍由他去吧,只二全這樣一個有出息的兒子就足夠了!

        剛想過了,那姑娘輕聲細語地叫她吃飯,她就不動聲色地走到飯廳里,閉口不提電視里的事情。見熱騰騰做了一桌子菜,香氣一涌一涌的,一對戀人笑吟吟地給她夾菜,勸她多吃,這樂融融的氣氛讓她真正地找到了幸福的感覺,興奮得飯也不想吃了,就對著姑娘說,閨女啊,你找了我的二全,那真是你的好眼力,不是我夸口,這孩子從小就懂事,一看就知道是個有出息的孩子,是個將來能指望得上的依靠,跟了我家二全,保你一輩子不受屈!

        二全說,媽,你不要總說話,你吃?。?/p>

        媽說,二全你吃你的,媽一高興就想說個話。一邊給姑娘夾菜,一邊說,多吃啊閨女,吃得壯壯的,俺盼著抱孫子哩!

        姑娘臉紅紅地說,我們想著今年就把婚事辦了。

        媽說,好啊好啊,我就快當奶奶啦,我真是沒白指望??!

        說著說著,就有幸福的眼淚溢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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