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從文物的豐富程度,還是從遺址的分布范圍上講,占國土面積六分之一的新疆都可算作文物大省。大,必有其利弊。廣布戈壁荒漠、深山大壑的眾多遺跡遺址,就是新疆文物保護面臨的最大難題。
新疆和田策勒縣達瑪溝重大文物盜竊案的發(fā)生則再次觸痛了新疆文物保護的軟肋,也讓新疆、乃至全國文博界的專家學者痛楚不已。
“小機構”保護大遺址力不從心
和田策勒縣達瑪溝的聲名遠播源于一個牧童不經意的一腳踢出的重大“發(fā)現”。隨后展開的考古調查,則是既英國探險家斯坦因盜挖百年之后,完全由我國考古學家進行的有自主知識產權的考古發(fā)掘??脊湃藛T相繼在這片沙包連綿的荒蕪之地發(fā)現了世界上已知的最小、最精美的殿堂式佛寺,以及南北方向延綿近100公里的佛教遺址建筑群,并出土了大量珍貴的國家一二級文物,小佛寺遺址的發(fā)現在當年還被列為中國考古七大發(fā)現之一。
然而,隨著達瑪溝知名度的日漸提升,埋藏在沙漠深處的遺址盜挖情況也愈加嚴重,盜賊的破壞和損失遠甚于百年前西方探險家的盜挖搶掠,他們的手段越來越先進,摩托車、數碼相機、海事衛(wèi)星等成為盜竊的輔助工具,破壞也更加徹底,挖掘機、拖拉機,除了能帶走,其余地面殘留物全部蕩平,使多處珍貴的千年遺址毀于一旦。
這讓策勒縣又尷尬又焦慮。尷尬的是,專家學者眼中的“佛法匯聚”之地發(fā)生如此重大盜竊案,焦慮的是早就發(fā)現有盜竊痕跡,卻因為保護力量的薄弱、資金的嚴重匱乏而無法實施有效管護。
策勒縣雖是國家級貧困縣,但連續(xù)兩任縣黨委領導均高度重視遺址所具有的政治意義和文化價值,在發(fā)掘和保護上給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國家文物局和自治區(qū)文物局也給予高度關注,多位領導前往現場考察,但文物保護面臨的挑戰(zhàn)依舊是越來越嚴峻,“小機構”管理大遺址的種種窘境依然逼人。
策勒縣文體局局長亞熱·艾提努爾告訴記者,縣文管所隸屬于縣文體局,受編制所限,僅有四五個工作人員,而達瑪溝小佛寺博物館則根本沒有編制,只能抽調文管所干部臨時承擔小佛寺周邊不足5平方公里的看管和巡護的基本任務。對于南北綿延百公里范圍內的大型遺址群的保護,文體局只能挑選距遺址較近的農戶代為看管,由縣里為他們解決公益性崗位和工資,以增加文物保護的民間力量和積極性。
臨時手段無法破解保護難題
策勒縣采用的管護的方式正是目前新疆各地普遍采取的辦法。顯然,它并不能成為破解新疆文物保護尷尬局面的有效途徑。
達瑪溝小佛寺博物館的臨時工阿布拉艾杰甫告訴記者,“博物館臨時工的工作太耗時間、太辛苦、太寂寞,而且農忙的時候不僅照顧不了地里的活兒,家里還得花錢請別人幫忙,遠不如外出打工賺的錢多,不少人已經在打退堂鼓。
這讓局長亞熱·艾提努爾十分無奈,公益性崗位的工資已經是縣里在財政十分困難的情況下擠出來的,但一年下來這些臨時看管員的工資遠遠比不上一般農民的收入?!八赃@條途徑不能長久有效的解決遺址保護難題?!?/p>
不僅如此,記者從當地公安部門還了解到,在巨大的利益的誘惑下,個別曾經為文保部門開展文物普查當過向導的人竟演變?yōu)閷楸I賊引路掘墓的幫兇。在這次達瑪溝重大文物盜竊案中,公安機關就抓獲了這樣一個多次帶領盜賊潛入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盜挖古遺址、古墓地的“黑心向導”。
據一位新疆文博界的業(yè)內人士介紹,由于管理力量的薄弱,遺跡遺址分散、守護條件極其惡劣艱苦,不少地方對盜挖只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很多遺址就是在這樣被動的局面下被盜挖一空,加之打擊力量不夠,盜竊現象屢禁不止。
文物保護不能“跳獨舞”
在文物保護方面,新疆與內地省份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也有不少獨特性,即除了它本身所具有的獨特的文化屬性之外,還有著政治屬性、民族屬性、邊疆屬性、戰(zhàn)場屬性等。新疆文物局局長盛春壽解讀說,這是新疆地處東西方文化交匯碰撞的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歷史發(fā)展所決定的,所以加強新疆的文物保護工作才顯得更為迫切。
據了解。自2002年以來,國家開始逐年加大對新疆文物保護維修與搶救的投入,大項目的保護經費逐年增多加大。如近年來新疆相繼開展的新疆絲綢之路大項目保護、坎兒井保護、吐魯番吐嶼溝大遺址發(fā)掘保護、艾提尕爾清真寺修繕保護等等,都是在專項經費的保障下進行的搶救修繕和研究工作。
但由于??顚S?,大量淹沒在沙漠、高原之上的尚未列入保護項目的遺跡遺址的管護運行費用和人工費用缺乏,新疆著名的樓蘭古城、米蘭古城、小河墓地等均分布在人跡罕至的塔克拉瑪干沙漠腹地,這些遺址的日常維護同樣面臨著策勒達瑪溝管護的尷尬。
新疆野外大遺址是有別于其他地方的特殊的文化遺址,怎么保護?新疆的文物保護力量整體還處于一個薄弱的狀態(tài),一面是廣布天山南北的遺跡遺址的“新發(fā)現”在不斷刷新;另一方面是保護經費,尤其是遺跡遺址所在地文保經費的嚴重不足,保護工作存在諸多障礙,“保護難”現狀亟待破題。
令人欣慰的是,“十二五”期間,新疆要給基層文保單位配好配強設施設備,加速開展新疆文化遺產的人才資源及場館建設,達瑪溝佛教遺址也已經作為“國家遺址公園”項目來推進,自治區(qū)和當地持續(xù)的投入也已經解決了小佛寺博物館核心區(qū)域的有效看護。
針對達瑪溝大型佛教建筑遺址群,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新疆考古隊隊長巫新華博士建議,應該創(chuàng)新機制,加速推進特殊地區(qū)佛教遺址的保護,可在達瑪溝成立“環(huán)塔里木盆地佛教研究中心”,對這一區(qū)域的研究保護持續(xù)給力;引進企業(yè)參與旅游開發(fā),在佛寺遺址旁邊復原旅游性質的佛教建筑,而非宗教場所的重建,“這樣不僅可以大大促進當地旅游業(yè)的發(fā)展,解決就業(yè),還可以重現當地多種文化,多種宗教的歷史原貌?!?/p>
文物保護“跳獨舞”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新疆的文物保護還需盡快擺脫“救火員”的尷尬,與多部門協(xié)調,共同保護,利用歷史遺產,福澤后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