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宇寧

一個夏季的傍晚，天色很好，在一片空地上，一個10歲左右的小男孩正在用一只做得很粗糙的彈弓打一只立在地上、離他有七八米遠的玻璃瓶。旁邊那位中年婦女，應該是孩子的母親吧。孩子有時能打偏一米之多，而且忽高忽低。有人站在母子倆的身后看著孩子打彈弓，或許是因為人們還沒有見過打彈弓這么差的孩子。那位婦女坐在草地上，從一堆石子中撿起一顆，輕輕地遞到孩子手中，安詳?shù)匚⑿χ?。那孩子便把石子放在皮套里，打出去，然后再接過一顆。從那婦女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肯定是那孩子的母親。

打彈弓的孩子很認真，屏住氣，瞄了很久，才打出一彈。但站在旁邊的人都可以看出來他這一彈一定打不中，可他還在不停地打。

有個人走上前去，對那母親說：“讓我來教他怎樣打好嗎？”

男孩停住了，但還是看著瓶子的方向。他母親只是笑了一笑說：“謝謝，不用！”她頓了一下，望著那孩子，輕輕地說，“他眼睛看不見?！?/p>

想教孩子打彈弓的人怔住了，半晌才喃喃地說道：“噢……對不起！但為什么？”母親說：“別的孩子都這么玩兒?！?/p>

“呃……可是他……這怎么能打中呢？”

“我告訴他，總會打中的。”母親平靜地說，“關鍵是他做了沒有?！?/p>

那人沉默了，看熱鬧的人們也沉默了。

過了很久，那男孩打彈弓的頻率慢了下來，他已經(jīng)累了。

他母親并沒有說什么，還是很安詳?shù)負熘觾?，微笑著，只是遞的節(jié)奏也慢了下來。

這時候人們發(fā)現(xiàn)，那孩子開始打得很有規(guī)律。他打一彈，向一邊移一點，打一彈，再轉點，然后再慢慢移回來，他已經(jīng)知道目標的大致方向。

夜風輕輕襲來，蛐蛐在草叢中輕輕吟唱，天幕上已有了疏朗的星星。那由皮條發(fā)出的“劈啪”聲和石子打在地上的“砰砰”聲仍在單調(diào)地重復著。對于那孩子來說，黑夜和白天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所以他還在繼續(xù)打彈弓。又過了不久，夜色籠罩下來，旁邊的人已經(jīng)看不清那瓶子的輪廓了。有人開始對母子倆說“再見”，并準備轉身離去。這時，夏日的夜色中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瓶子破碎的聲音，正準備離開的路人又回過頭來駐望著母子倆，孩子的母親正在輕輕地為孩子鼓掌。

（摘自《語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