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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秒針

        2012-09-22 08:55:20王思慧
        中華活頁文選·初二版 2012年4期
        關(guān)鍵詞:秒針跳動金庸

        王思慧

        的。的。的。的。的。

        他望著手表的秒針在兜圈子,著急得喊停:“你停下來,待我將金庸十四部小說讀完再走吧。求求你好了?!痹瓉碜运犨^親友盛贊哥哥十五歲就看完所有金庸小說,便立下決心要比哥哥強(qiáng),訂下目標(biāo)要于十四歲生日前將十四部武俠小說看完。他還有一個(gè)月就滿十四歲了,但秒針并沒理會他的央求,一個(gè)勁兒向前走:而他,在十四歲前——化身為令狐沖、郭靖、楊過、胡斐等男主角,經(jīng)歷過生關(guān)死劫后,唯獨(dú)無法投身于韋小寶的花叢里去將《鹿鼎記》看完,而十四歲、三十四歲、五十四歲,都過去了。這個(gè)秘密只有秒針知道。

        的。的。的。的。

        他望著手表的秒針在跳動,心也隨著撲撲跳起來:“下星期就二十歲了,我要趕緊跟她表白?!彼胫艢q生日那天許下的愿望——二十歲前要成為她的男朋友。眼看秒針冷酷無情地跳動,他只好按住狂跳的心臟,給她掛電話——

        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沉默——

        你怎么現(xiàn)在才說這話?為什么過去兩年你什么也不說?你知道嗎?下星期四,就在你生日那天,我要坐飛機(jī)到英國讀書了。她說。

        ——沉默——

        ——沉默——

        那,你有沒有喜歡過我?他問。

        我告訴過自己,下星期四開始,要忘記你。她說。

        ——沉默——

        沉默中只聽見秒針跳動的聲音,特別沉重。而他這秘密,只有秒針知道。

        的。的。的。

        他望著手表的秒針在疾走,嘆道:“你趕什么?怎么我年紀(jì)愈大,你跑得愈快!”男人總急于在而立之年抓緊什么,或洋樓,或家室,或事業(yè)巔峰,而他最想抓住的,是在三十歲前做個(gè)出色的作家;那即是說,“死線”還有半年便到。他聽著秒針“的的”走著,時(shí)間愈來愈少,可他還是一事無成!想到這里,他立刻拿起筆桿在原稿紙上奮筆疾書。秒針望望原稿紙,只見他重復(fù)寫著:“我什么都寫不出!我什么都寫不出!”

        的。的。

        望著手表的秒針在追逐數(shù)字,遺忘了作家夢的他,同樣拼命在追逐數(shù)字,誓要在五十五歲前掙到足夠金錢,退休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這次,他終于達(dá)成目標(biāo),五十五歲已儲到足夠養(yǎng)老的金錢,但他卻沒履行退休的承諾。

        秒針問:“你不是想在五十五歲退休,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嗎?”

        “說來可笑,我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

        “你可以看武俠小說、跟你愛的人談情說愛、寫文章,什么都可以?。 ?/p>

        “但我快六十歲了,老了?!?/p>

        “老兄,怎么你活到現(xiàn)在還不明白?你不像我,明明不受這框框所限,為什么老是自投羅網(wǎng)?”

        秒針見他臉上掛了個(gè)問號,便說:

        我的宿命,是要在這個(gè)圈內(nèi)走完這一生,受盡這“每分六十秒、每小時(shí)六十分鐘、每天二十四小時(shí)”的鐵則所限,不能性急多走一步,也不能偷懶少行半步。我真弄不明白,你好端端一個(gè)自由人,怎么老是要跟我這坐牢的賽跑?時(shí)間本來只是人類訂出來令生活方便的法則,你怎么反過來受它所限呢?我的步法、你的年歲,不過都是些死數(shù)字,你卻是活的。你有什么想做,努力嘗試去做就不枉活這一場,管他什么歲數(shù)、什么老不老。

        的。

        秒針向來只專心走路,一口氣說那么多話,這還是生平頭一遭。而它說完這話,就停在數(shù)字“11”旁邊,走不下去了。

        望著靜止的秒針,他再也聽不到“的的”聲響。良久,他將手表的玻璃撬開,輕輕把秒針拆出,放在掌心。

        (選自《香港微型小說選》,江蘇文藝出版社)

        體會

        這是篇耐人尋味的小小說,文中的“他”總抱怨秒針走得太快了,讓他無法實(shí)現(xiàn)目標(biāo)。可最后秒針的“遺言”才讓他恍然大悟:秒針才是最不自由的,而人生為什么要被時(shí)間限制,放棄自己喜歡的事呢?文章充滿了濃濃的哲學(xué)意味,文中的“他”不只是一個(gè)陌生人,而是“你”、是“我”,是世間大眾,我們每個(gè)人都應(yīng)有所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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