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一大群豺!”順著波農(nóng)丁的手勢,我看到山谷對面的一片荒草上,有六只大豺正在拽著一頭牛犢,它們周圍有十五六小豺在跳躍奔跑??磥?,這三家豺聯(lián)手獵獲了那頭倒霉的牛犢,正要找個清靜的地方享用豐盛的晚宴呢。
果然,六只大豺把牛犢拖進石崖下一個山洞里去了。
“我們要發(fā)財啦!”波農(nóng)丁帶著我,悄悄地跟了上去。我心里直打小鼓,豺生性兇猛,敢與豹子爭食,我們這可是小命吊在刀尖上的買賣啊。
我和他是原本是上山來砍柴的,既沒帶獵槍,也沒帶弩箭,光憑兩把柴刀,現(xiàn)在要和六只大豺十五六只半大的小豺玩真的……
波農(nóng)丁倒是沉著冷靜,說咱們不用跟它們搏斗,只需在洞門口用柴火堵上點燃,形成一道火門,豺就出不了洞,然后我們就回村里叫人。波農(nóng)丁讓我撿來許多枯草,鋪墊在柴火下方,然后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火絨,點著柴火。
那群豺大概是在洞底聚餐,吃得太高興忘乎所以了,竟然一點兒也沒發(fā)覺我們在洞口所做的一切。等到洞口燃起一片大火,它們才如夢初醒,嗷嗷怪囂著,擠到洞口想奪路逃命,又被熾熱的火焰燙得縮回洞底。
我和波農(nóng)丁挑著兩大擔柴,足夠燒一陣子了。波農(nóng)丁讓我守在洞口外,及時添加柴火,他趕回村里喊人。
波農(nóng)丁去了約二十來分鐘,我聽見洞里傳來一聲聲如嬰兒啼哭般的豺的哀囂,令人毛骨悚然。我拼命添柴火,那條1 米寬5 米長的火帶火苗躥得一米高,像一條鮮艷奪目的地毯。又過了幾分鐘,山谷外傳來狗的吠叫聲,波農(nóng)丁帶著獵人們和獵狗群快趕到了。
就在這時,發(fā)生了一件讓我這輩子永難忘懷的事:一只腹部吊著兩排乳房的成年母豺,突然跨向洞口,火舌一下子就把它的胡須和臉上的毛燒光了,紅白相間的漂亮的豺臉瞬間成了一張丑陋的黑臉。只見它齜牙咧嘴地怪囂一聲,瘋狂地撲向火焰,艱難前行,整個身體變成了一只火球,一直走到火帶盡頭,這才四肢趴下,匍匐倒下。它的身體蓋熄了一段火帶。緊接著,一只成年公豺又重蹈覆轍,倒在前面那只母豺的身后,六只大豺,就像多米諾骨牌那樣,一個接一個倒在火帶上,把5 米長的火帶生生用尸體壓熄了。
半大的小豺們從山洞里魚貫躥出,踏著它們父母的身體,迅速逃進濃濃黑夜莽莽密林。等我反應過來,十五六只小豺已逃得無影無蹤。
波農(nóng)丁帶著獵人和獵狗趕到時,帶頭走進火帶的那只母豺早已被火焰燒成焦炭,又由焦炭變成紅彤彤半透明的火堆,在四周跳動的火苗的映襯下,栩栩如生,像一只夢幻中的火豺!
李蘇杰 摘自《沈石溪動物小說自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