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杰
我姥姥是這樣教我種葫蘆的:先把葫蘆籽泡在小碗溫水里,上面蓋一片濕抹布,放在炕頭,等葫蘆籽發(fā)芽后,再移種到地里,育種期間不能接觸油膩東西。
在我們村有個習俗,大人是不讓吃葫蘆籽的,據(jù)說吃葫蘆籽嘴里會長齙牙,而且是“立竿見影”。當年有一個極紅的女影星就長過一雙出類拔萃的虎牙,后來礙于美容給拔掉了。我替她遺憾。當時我就堅信她小時候一定偷吃過葫蘆籽。
古人崇拜葫蘆,因為它多子。多子多福。在中原北部,葫蘆有著自己的家族。圓的我們才叫葫蘆,長的叫瓠,瓠吃起來比葫蘆更美味,利水。把葫蘆解開又叫瓢。我家至今還在用。母親做飯時就是以“添幾瓢水”為度量單位來計算米的用量。顏回也種葫蘆,他說的“一簞食,一瓢飲”,講的也是葫蘆的二分之一。
葫蘆具有可塑性,沒長成的時候套上不同的容器,就會根據(jù)主人的需求長出多種形狀。過去,這些大都是鄉(xiāng)間玩蟋蟀的人去擺弄的,人們管它們叫蚰葫蘆。
每年我都有種葫蘆的習慣。趁葫蘆發(fā)青時,我急忙在葫蘆上用毛筆寫字,曬干后,就掛了滿滿一墻。風一來,嘩啦嘩啦地響,像有人在秋風中朗誦詩句。在葫蘆四壁上面,我抄上“樂府”,抄上“古詩十九首”,那是漢朝人的聲音——原來,葫有腹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