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京華
(湖南科技學院 濂溪研究所,湖南 永州 425100)
如果沒有姚名達作訂補,胡適的 《章實齋先生年譜》可能很難下臺。
姚名達曾作胡適 《章實齋先生年譜》訂補及梁啟超 《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其學術亦恰在梁啟超與胡適之間,一方面以歷史文獻見長,一方面也頗牽涉到新史學理論。
自稱比內(nèi)藤湖南 《章實齋先生年譜》“加多幾十倍”的胡適 《章實齋先生年譜》(孫次舟謂胡適此語 “不可靠”[1]),抄錄了大量章學誠著作并加以現(xiàn)代釋評,胡適稱之為 “頗可以算是新的體例”、“也許能替 《年譜》開一個創(chuàng)例”[2]P3,其實只是以評傳混同年譜的敗筆。如吳天任所說,“這實在是胡譜最大的缺點”,引梁啟超說, “不是做年譜的正軌”[3]P251,295。故爾此譜一出,便有多人加以補正。如一士 《胡著章實齋年譜贅辭》[4]、吳孝琳《章實齋年譜補正》[5]、范耕研 《章實齋先生年譜》[6]、吳天任 《胡著姚訂章實齋年譜商榷》[7],以及致函給胡適的姚敬存[8],應當也包括內(nèi)藤湖南的《質(zhì)胡適著章實齋年譜》[9]。而姚名達所作的新譜《會稽章實齋先生年譜》[10],重在考證事跡,不啻是對胡譜的最早的補正。但是姚名達的胡譜訂補仍然稱道胡適 “摘錄了譜主最重要的文章”為“體例的革新”[11]P6,以致吳孝琳稱姚名達是 “懾于威勢”, “不敢有所駁正”[5]P298。 (但當讀者姚敬存指出 《年譜》的五處錯誤時,胡適卻答復 “你指出的錯誤都是姚名達先生修改此書時偶然不小心的錯誤”[8]。)
在代表作 《中國目錄學史》中,姚名達誤會《七略》“視實用之 ‘方技’、‘術數(shù)’、‘兵書’與空論之 ‘六藝’、‘諸子’、 ‘詩賦’并重,略具平等之態(tài)度”,至問 “《詩賦》何以自異于 《詩經(jīng)》”[12]P57,可見其古學未臻純厚,不免多受新學風氣熏染。但姚名達所學亦自有其難能可貴之處。如他發(fā)表的第一篇著述、在清華讀書期間所作《章實齋之史學》[13],探求實齋之學之淵源所自,而追論邵念魯、朱筠、戴震、邵晉涵,其治學途徑頗可稱許。同期他有 《達人史話之二——史學院的需要》短文,提出將中國向來半超然、半獨立的史館,建設成超然的、獨立的史學院,“由國家的法律、力量,建設在任何學術、政治的機關以外”,“和一般大學的史學系、歐美大學院的史學門,又有不同”[14],亦特中肯綮。其 《章實齋遺書敘目》一篇,論 “所謂 《文史通義》者,即文史的普通意義,亦即史意”[15],亦雅符章氏本意。
30年代以后,姚名達在上海創(chuàng)辦女子書店,主編 《女子月刊》,投入社會,務于實業(yè)??箲?zhàn)興起,更自比于 “戰(zhàn)斗的一員武士”,以國立中正大學研究教授的身份,擔任學校戰(zhàn)地服務團團長,開赴前線,以隨身小佩劍刺死一個敵人,卒至犧牲殉國[16],成為 “抗戰(zhàn)捐軀教授第一人”[17]??赡苁亲杂X到了身份的反差,姚名達寫了 《我為的是什么》一文,陳述說:“個人與社會、國家是有最密切的關系;國家的安危,社會的治亂,直接影響到個人的身上;要想個人安樂,就不能不參加保衛(wèi)國家、安定社會的工作?!保?8]
在上海和江西期間,姚名達仍有文章發(fā)表。他關切戰(zhàn)事,寫了 《日本侵略華北的必然性》、《我們的根本態(tài)度》(對外斗爭,對內(nèi)合作)、《抗日戰(zhàn)爭序幕的開展和我國應有的戰(zhàn)略》 (中日必戰(zhàn),我國必勝)、《國難的由來和現(xiàn)狀》(論述帝國主義殖民史與中國經(jīng)濟)。他關心婦女和青年教育,寫了 《中等學校畢業(yè)女生的前進路線》(提出三項目標:“打倒帝國主義,打倒封建思想,打倒個人主義”)。他講授南洋史、東洋南洋史地,也研究經(jīng)濟,講授本國社會經(jīng)濟史,寫了 《中國對外貿(mào)易的統(tǒng)計和分析》、《一年來的中國經(jīng)濟》。不過,在姚名達生前的最后兩年,他似乎又回到了史學研究的領域上來。1940年,他發(fā)表了 《史字的本來意義》一篇長文,由甲骨金文訓詁而探究史官制度,指出 “史的作書、正辭兩項工作都以立信垂遠為標準”, “凡做史官的人,記事說話必須真實可信”,并對古史所載董狐、齊太史良史傳統(tǒng)極盡表彰,“這是何等的剛強!何等的正直!”[19]見解與其最初有關創(chuàng)設 “史學院”的設想前后呼應。聯(lián)想到當時人們對于本國古史的普遍貶毀,姚名達關于 “史官”、 “制度”問題的思考不能不說是極為卓越的。
《三民主義與史理學》是姚名達最后一篇文章,1942年5月刊于江西 《大路月刊》,此年7月姚名達便遇難了。文中,姚名達新創(chuàng)了 “史理學”概念,“史理學遵循三民主義的主張”,是 “可以實驗的科學”。認為史觀不是客觀的科學,而史書只是史料。主張 “創(chuàng)立新科學”, “打破舊名詞”。姚名達 “把中國通史分成如次三編:一論漢族之發(fā)展與斗爭 (民族主義);二論君主底專制與民眾底反抗 (民權主義);三論人民底生活與經(jīng)濟進化(民生主義)。”[20]
雖然姚名達不認同 “史觀”,但是他的 “史理學”無疑也只能歸為一種新的 “史觀”,成為種種“史觀”中的一派。早先,清華國學研究院學生組織北京述學社,編輯 《國學月報》,其發(fā)刊 《引言》有云:“中國的偽書誤書實在太多了……我們何苦保守著 ‘信古’的態(tài)度來自誤誤人呢?” “老實說,我們是極恨這種 ‘頑固的信古態(tài)度’及‘淺薄的媚古態(tài)度’的。我們寧可冒著 ‘離經(jīng)叛道’的罪名,卻不敢隨隨便便的信古;寧可拆下‘學貫中西’的招牌,卻不愿隨隨便便的媚古?!保?1]其居于國家、社會的對立立場與輕狂態(tài)度,躍然紙上。而姚名達作為述學社的一員,居然謹守官學、制度一義,自覺與國家、社會為一體。如他不提 “婦女解放運動”,只提 “婦女運動”或 “婦女自覺運動”?!段覀兊母緫B(tài)度》說:“我們要提倡婦女自覺運動,肅清損人利己、好逸惡勞的享樂主義,改造自己成為有益于社會的人?!保?2]葉青稱之為 “三民主義歷史學者”,說明姚名達的史學研究已別有境界,實際上正與章學誠的思想本旨暗相吻合。
這期間,姚名達在自我陳述中,評價其十年來的十幾部著作,竟然殊無擁以自重之意。他說:“最著名的,還是和胡適之先生合著的 《章實齋年譜》,代梁任公先生筆記的 《中國歷史研究法補編》。這兩部書,許多人都說可以不朽,可以說我個人卻認為并沒有什么可以不朽的地方?!保?8]葉金的追憶文章還說到,抗戰(zhàn)中姚名達在江西國立中正大學,覺得那些已出版的著作 “寫得太潦草”,“想寫過些有真正價值的東西”,并因此改名為“姚顯微”,并自我解釋其轉變的原因是: “不料……民國二十一年春天,上海日本兵又把我的新家焚毀了”[16]。
就對章學誠學術思想的新史學詮釋而言,張其昀的文章 《劉知幾與章實齋之史學》[23]8節(jié)52頁不僅比何炳松 《讀章學誠 〈文史通義〉札記》[24]22節(jié)27頁。后補充 《章氏遺書》材料易名 《章學誠史學管窺》[25]23節(jié)34頁要早,見識也勝過后者。吳天任 《章實齋的史學》第五章 《史體的變革》即引張其昀文中對今后中華新史學的希望作結。1922年張其昀就讀南京高等師范學校,為劉伯明、柳詒征弟子。何炳松為北京大學史學系教授兼任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史地部主任。輩分不同,而一在南高,一在北高,恰成巧合。
何炳松稱章學誠 “至于史料,獨重奏議論與詔策”,“至于史料,章氏以為 ‘盈天地間,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學’”[24][25]。按 “史料”為西化術語,古人無此觀念,清及近代始偶言之。 (《明史》:“萬歷中,董復表匯纂諸集為 《弇州史料》,凡一百卷?!薄独蓾摷o聞》:萬季野 “窺架上書,有雜綴明代事者,題曰 《明史料》,凡數(shù)十大冊”?!肚迨犯濉?汪楫 “仿宋李燾長編,匯集詔諭、奏議、邸報之屬,由是史材皆備”。)
何炳松又稱:“章氏解剖史之要質(zhì)為三:義、事、文是也。……三質(zhì)之中,何者最重乎?章氏則以義為最重?!^史義,究以理為根據(jù)乎?抑以事為根據(jù)乎?章氏則力主以事為根據(jù)?!迸e章學誠 “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為證。下文遂解章學誠之 “事”為 “當代典章”、 “力主古今進化之說”、“隱將泥古之習打破”[24][25]。按其疏解頗乖。史之要質(zhì)為義、事、文,而義之根據(jù)為事,何不曰史之要質(zhì)為二?古人解 “事”為 “職”(見 《說文》),“職”即王官之所守,亦即先王之政典,而六經(jīng)所以為先王之政典,即有 “義”涵之其中。章學誠之意,以事與理為一,未嘗撇開義理而專言人事??芍伪善鋵嵰彩窃谠渥志浣庾x還沒有完成的情況下,便開始其現(xiàn)代詮釋了,這幾乎是 “新文化”時期新潮學者的通弊。
同樣的誤解還包括 《何序》中將 《文史通義》所論 “天人之際”說成是 “完全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歷史上的客觀主義和主觀主義”[26]P17。余英時認為 “這種天人之辨仍與西方近代史學界所常討論的歷史的客觀性和主觀性有不同處”[27]P160。
何炳松為胡譜的姚名達訂補本所作的序文,重申 《札記》、《管窺》二文中的 “史材”、“史料”說,更加直接地提出:章學誠 “他所說的 ‘記注’,不就是我們現(xiàn)在所說的 ‘史料’么?”大講“撰述”與 “記注”之別,將其闡釋為著作與材料的分別,認為章學誠 “他能夠把中國二千年來材料和著作畛域不分的習慣和流弊完全廓清了”。“我國現(xiàn)在的史學界要等到西洋史學原理介紹進來以后,才滿口高談 ‘史料’二個字,真是有點不好意思呢!”[26]P10,8,12
在這篇 (《萬有文庫》本26頁,《民鐸雜志》本19頁[28])的長序結語處,何炳松如是說道:“我們倘使把章實齋的史學鼓吹得過分了,那不但要使章氏和我們自己都流入腐化的一條路上去,而且容易使得讀者看不起西洋史家近來對于史學上的許多重要的貢獻。所以我主張我們此后還是多做一點介紹西洋史學的工作罷!”順帶地,何炳松批駁了中國學術與 “國學”概念,使用了 “腐化”一語。“腐化”一語與周予同 “僵尸”類似。這里,借助古典宣揚西化的意圖已到了不加掩飾的程度。在次年發(fā)表的 《論所謂 “國學”》一文中,何炳松提出整理本國學術的第一個大前提就是 “推翻國學”,結論是 “推翻烏煙瘴氣的國學”[29]。(與此文同時刊出的有胡適 《治學的方法與材料 (選錄)》和鄭振鐸 《且慢談所謂 “國學”》)
抗戰(zhàn)后,一位署名 “嘉遂”的史觀派學者在題為 《論史料的搜集和處理》的論述史料學的專文中,開頭就說:“我國有一位杰出的史學家章學誠,對于史料的搜集,曾說過一番很有意義的話,他說:‘一切用文字記載的東西,都是史料?!逼渲屑恿艘柕囊还?jié)白文翻譯,直接將章學誠的“史學”解釋為 “史料”,正與胡、何相承而來。
胡適 《章實齋先生年譜》最先將章學誠 “六經(jīng)皆史”一語解釋為 “六經(jīng)皆史料”。他說:“先生作 《文史通義》之第一篇— 《易教》—之第一句即云:‘六經(jīng)皆史也?!苏Z百余年來,雖偶有人崇奉,而實無人深懂其所涵之意義?!鋵嵳孪壬谋疽庵皇钦f ‘一切著作,都是史料’……先生的主張以為六經(jīng)皆先王之政典,因為是政典,故皆有史料的價值?!壬f‘六經(jīng)皆史也’,其實只是說經(jīng)部中有許多史料?!保?1]P137-138
是后,“六經(jīng)皆史料”即成習語,幾乎成為章學誠 “六經(jīng)皆史”的 “正解”。如梁啟超云:“章實齋說:‘六經(jīng)皆史。’這句話我原不敢贊成,但從歷史家的立腳點看,說 ‘六經(jīng)皆史料’,那便通了?!保_志田認為梁啟超 “六經(jīng)皆史料”說 “不排除梁是受胡影響”[33])傅斯年云:“歷史學不是著史,著史多多少少帶點古世中世的意味……近代的歷史學只是史料學。”[34]蔣伯潛云:“六經(jīng)皆‘史料’,還說得過去,六經(jīng)皆 ‘史’,即未免穿鑿?!保?5]P182劉節(jié)云:“章實齋說六經(jīng)皆史,這句話應當作六經(jīng)皆史料看?!保?6]周予同云:“我們現(xiàn)在只能說‘六經(jīng)皆史料’而不能說 ‘六經(jīng)皆史’了”[37]P132;“章學誠所叫出的 ‘六經(jīng)皆史’說,在我們現(xiàn)在研究的階級上,也仍然感到不夠;因為我們不僅將經(jīng)分隸于史,而且要明白地主張 ‘六經(jīng)皆史料’說”[38]P622。顧頡剛云:“從前學者認為經(jīng)書是天經(jīng)地義,不可更改,到了章氏,六經(jīng)便變成了史料,再無什么神秘可言了?!保?9]P13
推原實齋 “六經(jīng)皆史”之意,本在于升史為經(jīng)?!捌涫聞t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矣。”事、文、史、義,合而為一,分而為四。六經(jīng)皆事,六經(jīng)皆文,六經(jīng)皆史,六經(jīng)皆有其義,而獨言 “六經(jīng)皆史”者,原史之初本與經(jīng)等,經(jīng)史同出史官之守,同為天子王官之學。而方志即后世官修史書之所本,故實齋重之,欲以升史為經(jīng)也。實齋是要將史學提升到經(jīng)學的地位,亦即提升到王官學的地位。故 《文史通義》開篇即稱:“六經(jīng)皆史也。六經(jīng)皆先王之政典也?!比拇虏豢蓮?,而三代四代之遺義可復。其意存乎三代之際,故其書首論六經(jīng)。而 “六經(jīng)皆史料”則是 “向下”的解釋,即認為六經(jīng)只是可待加工的原材料,甚者則提出中國根本沒有史學,只有史料,中國只是史料發(fā)達。近代學者對于 “六經(jīng)皆史”的誤解,乃至 “史料”一語的運用,直至今日史料學、文獻學之盛行,完全出于以西洋學術尺度為標準,更不思我國史學典籍堪媲全世界經(jīng)典之總和,古人之日歷、起居注、實錄、編年,以至各類編纂,其體制、體例之設立完全出于一種人文之創(chuàng)造,乃是真文化、真文明的體現(xiàn)。近代新潮一流貶毀其無史學價值,而只承認其為史料,另一方面所謂 “新史學”著作紛紜猥集,速成速朽,其實皆闡釋也,皆史觀也,求其有一語合于古人 “良史”、 “實錄”之標準而不能也。不能為一日之編年,不能出一字之褒貶,不能無北面而尚道。其作者無不自以為客觀、科學,實則無一不是某種 “史觀”的作品,罕能名副真史學之實。故予嘗言:古無史料,今世無史。而究其始作俑者,胡適對于章學誠 “六經(jīng)皆史”的有意誤解不能免責。
自戊戌至辛亥滿清遜位,僅只十三年,然而民元以后學界對于滿人的斥責卻持續(xù)了許多年。
遜清以后,民國學者有一個極有趣的現(xiàn)象,就是普遍地對于滿清的政治乃至文化策略加以痛責,同時又普遍地肯定清代學者的學術成績,自羅王、康梁、胡傅顧、陳寅恪、錢賓四、南高、學衡等等,不論各家各派,類皆如此,只有少數(shù)人是例外。按同一朝代,其政治可以極壞,而其學術可以造極,此絕不可能。民國以來學者否定滿清政治,而肯定清代學術,實為一大吊詭。
有古典,有今典。推原清人設四庫館之意,乃是以經(jīng)史子集皆入古典,而致治則別有 “今典”在。當時學者務于考據(jù),推尊漢學,雖然成績卓著,而徒有漢學不足以圖存,清朝所以亡,正在于無義理、無宋學也。(邵懿辰、康有為之今文經(jīng)學乃是偽今文)民國學者過度看重清代考據(jù)學,故民國政治即不能不一亂到底。
按古文與今文同為本國經(jīng)學傳統(tǒng),古文言實事求是,今文言微言大義,治古文必遞進至于今文,治今文必以古文為基,承古文而進,在求真中求大義。不當越乎考據(jù)訓詁,亦不當止于考據(jù)訓詁,古文今文會通,合而不離,乃成學問。凡棄今文而治古文,或棄古文而治今文,皆未臻境界。至于以古文距今文,或以今文距古文,則皆是偽學無疑。錢玄同云:“該用古文家的話來批評今文家,又該用今文家的話來批評古文家?!保?0]P2此語最壞。劉咸炘 《左書·經(jīng)今文學論·序》云:“吾宗章實齋 ‘六經(jīng)皆史’之說,于經(jīng)學今古文兩派皆不主之。古文家之極若章太炎,今文家之極若廖季平,吾皆以為太過。”[41]是為得之。實齋之學,不只原經(jīng)史之初,復且通經(jīng)史之義,即今古文相兼之學,惟學者罕能闡明之耳。
由此而論,胡適表彰清代漢學,又表彰章學誠,均不免有利用清人暗行西化之嫌,其對章學誠、崔述、戴震的表彰也頗有些我自顧影的味道。(胡適作 《科學的古史家崔述》,又作 《清代漢學家的科學方法》表彰錢大昕、王念孫王引之父子、戴震,稱 “只有清代的漢學可以當?shù)闷?‘科學’的名稱”[42]。)
胡適關于章學誠制造的另外一個神話,是稱他自己首先發(fā)現(xiàn)了章學誠。這在 《章實齋先生年譜》中有三次表述:
《胡序》:“那班 ‘擘績補苴’的漢學家的權威竟能使他的著作遲至一百二十年后方才有完全見天日的機會,竟能使他的生平事跡埋沒了一百二十年無人知道。”[2]P1
《大事索引》:“生平學術始顯于世:民國十一春,卒后一百二十一。”[43]P3
《年譜》末頁: “十一年春,本書初版出版,國人始知章先生?!保?1]P149
吳天任 《胡著姚訂章實齋年譜商榷》指出:“這句話未免大言不慚了!”“實齋不為一般漢學家所歡迎,原是事實。但說漢學家使實齋事跡埋沒了一百二十年無人知道,這又是一段笑話了!……總之,實齋事跡,后人雖非全部了解,也斷不至有埋沒一百二十年無人知道,而必須等到胡譜出版后才知道的道理?!保?]P293-294
1.3.2 免疫印跡法 將所有宮頸組織從液氮中取出經(jīng)研磨之后提取組織總蛋白,RIPA蛋白裂解液100 μl加入每管中,在冰上裂解,裂解時間為30 min,離心力12 000 g,在4℃下離心10 min,5 000 r/min,之后測定樣品的蛋白濃度,使用蛋白質(zhì)定量(BAC法),進行SDS-PAGE電泳并轉膜。室溫封閉 2 h在5%脫脂奶粉中。一抗(1∶1 000)4℃孵育過夜, 在室內(nèi)二抗(1∶5 000)孵育1 h;之后PBST洗滌 PVDF膜6次,室溫振蕩孵育每次5 min。最后化學發(fā)光凝膠成像系統(tǒng)中曝光成像。
余英時 《論戴震與章學誠》說:“這話則未免夸張了?!保?4]陳鵬鳴認為:章學誠對龔自珍、魏源、李慈銘、譚獻、鄭觀應、康有為、蔡元培、章太炎、梁啟超等人均有影響[45]。朱敬武以劉師培《國學發(fā)微》、張爾田 《史微》、柳詒征 《國史要義》為例,專章討論 “章學誠對后世的影響”[46]。(以上參見劉巍 《經(jīng)典的沒落與章學誠 “六經(jīng)皆史”說的提升》[47])
錢基博認為,為章學嗣響者,有龔自珍、章炳麟、張爾田、孫德謙四人,指出:“其學一衍而為仁和龔自珍定盦,作 《乙丙之際著議第六》,以明一代之治即一代之學,‘官師合一’之說也。又著 《古史鉤沉論》,以明五經(jīng)為周史之大宗,諸子為周史之小宗,‘六經(jīng)皆史’之衍也?!薄捌浜笳率现畬W再衍而為章炳麟,衍 ‘官師合一’之說,以征 《曲禮》‘宦學事師’之義,又推本章氏 ‘六經(jīng)皆史’之指,以明孔子之述而不作,而難今文家說之稱孔子作六經(jīng)者?!?“又一衍而為錢唐張爾田孟劬、元和孫德謙隘堪。爾田考鏡六藝、諸子學術流派,著 《史微內(nèi)篇》八卷,以丕揚章氏 ‘六經(jīng)皆史’之義。而德謙則為 《漢書藝文志舉例》、《劉向校讎學纂微》兩書,以論定讎例,又著 《太史公書義法》二卷,以究明史意?!薄八菇?《通義》之嗣響,章學之功臣!”[48]P67-68
劉承幹刻 《章氏遺書》,即孫德謙、張爾田作序。孫德謙序云:“雖先生治史,余則治子,趨向自異,要其觸類引伸,則一本乎先生為學之方。吾師乎,吾師乎,未敢昧所自也。”[49]
又張爾田作孫德謙 《漢書藝文志舉例》序云:“至近代章實齋始深寤官師合一之旨,其所著 《校讎通義》廣業(yè)甄微,杰然知言之選?!胤哒率险?,此書補實齋之未獲。……君書成,謂必得深于實齋之學者序我書。余之服膺實齋也與君同,曩嘗纂 《史微》,闡明實齋 ‘六經(jīng)皆史’之誼,每相與拂塵而笑,莫逆于心?!保?0]張爾田作孫德謙 《太史公書義法》序云:“與余同讀書廣平,舉向之聲韻訓詁,盡棄其所學,而一以會稽章氏為歸?!保?1]張爾田 《史微·凡例》云:“往與吾友孫君益葊同譚道廣平,即苦阮氏、王氏所匯刊 《經(jīng)解》瑣屑饾饤,無當宏旨,嗣得章實齋先生 《通義》,服膺之。”[52]張東蓀 《史微·復位內(nèi)篇目錄敘》稱張爾田 “于古師東莞、居巢,近則章實齋”[53]。
按 “章學嗣響”除此四人外,也應包括錢基博自己。《文史通義解題及其讀法》書末云:“博端頌章書,發(fā)蒙髫年,迄今四十,玩索不盡?!保?8]P93則錢基博攻讀 《文史通義》之時當在清末光緒之際,蓋 “端頌”章氏之書已逾30年。
沈增植 《漢書藝文志舉例·序》云:“國朝章實齋氏益推鄭氏之旨而上之,由藝文以見道原,推史以言經(jīng),而校讎之體益尊,著錄去取乃愈不可以不慎?!保?5]又沈增植家藏 《章氏遺書》王宗炎稿本,劉承幹據(jù)以補訂,則章氏影響亦及沈增植。
又朱一新 《無邪堂答問》卷二云:“劉中壘父子成 《七略》一書,為后世校讎之祖,班 《志》掇其精要,以著于篇。后惟鄭漁仲、章實齋能窺斯旨。”[56]P75則章氏影響亦及朱一新。
又按章氏影響所及,至少還需列出江瑔、劉咸炘二人。
江瑔贊同章學誠 “六經(jīng)皆史”說,認為六經(jīng)皆出于古史。所撰 《經(jīng)學講義》,1917年先在師范講習社 《新體師范講義》期刊連載,1918年由上海商務印書館出版單行本。書稱:“古者學術在官,民間無私學?!泄偎褂蟹?,故法具于官;有法斯有書,故官守其書。’本章學誠 《校讎通義》。”又云:“按 ‘六經(jīng)皆史’,李卓吾、章實齋、龔定盦諸人力持其說,顛撲不磨,殆成定論。”[57]又撰 《讀子卮言》二卷,1917年出版。書稱:“近儒章學誠譔 《校讎通義》,力言敘錄藝文當有互見之例,為校讎家不刊之名言?!庇衷?“按 ‘六經(jīng)皆史’之說,李卓吾、章實齋、龔定盫諸人皆堅持之,顛撲而不可移。”[58]
劉咸炘作 《文史通義識語》,又作 《續(xù)校讎通義》及 《校讎述林》。 《文史通義識語》序稱章學誠為 “先師”,云:“先師章氏,宏識探原。明統(tǒng)通類,撥云見天。以史御子,由合見分。 《通義》百余,會宗統(tǒng)元?!?《續(xù)校讎通義·通古今第一》云:“章先生明四部之不可復為七略,而欲人存七略之意于四部中?!庇?《學略·經(jīng)略》云:“章言六經(jīng)皆史,史皆官書。”又 《推十書·論學韻語》云:“吾族世傳文史業(yè),導師東浙一章君?!弊宰?“學問可以 ‘文史’二字括之,實齋所以名其書為《文史通義》也?!庇?《中書·認經(jīng)論》云:“章實齋先生全部學問都從校讎出,我全部學問亦從校讎出?!薄稖\書》以實齋與其祖劉沅并稱,云:“吾塾奉槐軒以為宗, 《四書恒解》為吾塾第一典書。……吾學方法得自會稽章君,《文史通義》為吾塾第二典書?!逼涞茏有靽庾?《推十書繋年錄·序》云:“夫子無所不通,尤專力于史,私淑會稽章氏?!保?1]
以上諸人著述皆早于胡適。
此外,著錄家如柯劭忞 《清史稿》于1914年開始編纂,1920年編成初稿,《文苑傳》中有章學誠傳,《藝文志》著錄章學誠 《文史通義》八卷,《校讎通義》三卷,《文史通義補編》一卷。
張之洞 《書目答問》史部著錄章學誠 《文史通義》八卷,《校讎通義》三卷,注云:“原刻本,粵雅堂本。以史法為主,間及他文字?!弊硬恐浾聦W誠 《婦學》一卷,注云:“《文史通義》之一篇,舊別行,亦收 《經(jīng)世文編》中。《珠塵》本?!保?9]
葉德輝 《書林清話》(自序作于宣統(tǒng)辛亥)言章學誠 《文史通義》著 《橫通篇》, “亦可謂善于題目也已”[60]。
此外,刊刻、傳抄 《文史通義》、《章氏遺書》者,據(jù)姚名達 《章實齋遺書敘目》,有南海伍崇曜、嘉善周爾墉、元和江標、廬江何氏 (藏抄本)、豐城余氏 (寶墨齋)、南匯吳省蘭 (刻 《藝海珠塵》)、邵陽魏源、華亭姚椿 (刻 《國朝文錄》)、王昶刻 (《湖海文傳》)、王紹基、貴池劉世珩 (刻 《聚學軒叢書》)、汪如瀾 (刻 《小方壺齋叢刻》)、鄧實 (刊印 《風雨樓叢書》)、神州國光社、國學扶輪社 (印 《國朝文匯》)、長洲彭祖賢(刻 《湖北通志凡例》)、霍邱王潛剛 (刻 《湖北通志未成稿》)、國粹學報社 (印 《古學匯刊》)、浙江圖書館 (印 《章氏遺書》)、吳興劉承幹 (刻《章氏遺書》。吳天任謂劉承幹刊刻 《章氏遺書》“雖刊行于民國十一年,但劉氏在民國八年已得到章氏遺稿,籌備輯印了”[7]P293。)
據(jù)吳天任,還可補出山陰杜氏、蕭穆 (詳記抄本流傳)、阮元 (刻 《皇清經(jīng)解》,又刻 《兩浙輶軒錄補遺》,有章學誠傳)、焦循 (作 《讀書三十二贊》)、錢林 (作 “章學誠傳”入 《文獻征存錄》)。
此外,新寧趙天賜校勘 《文史通義》菁華閣本,跋稱 《章氏遺書》“學者一見輒驚為鴻寶”[62]。清末李祥跋章學誠 《信摭》云:“今世傾向?qū)嶟S者伙,片言只字先睹為快?!保?2]諸人雖只刊刻其書,亦不可謂對章氏不加推崇。
以上諸人亦皆早于胡適,而雅好章氏之學未必不如胡氏。如譚獻為 《文史通義》浙江書局補刻本,南北訪書,“于書客故紙中搜得章實齋先生《文史通義》、《校讎通義》殘本,狂喜?!率现R冠絶古今,予服膺最深。”閱 《文史通義》而稱 “洞然于著作之故、文章之流別,實自此書”。[63](參見王標 《譚獻與章學誠》[64])章太炎《與人論國學書》又記:“譚仲修有子已冠,未通文義,遽以 《文史》、 《校讎》二種教之。”[65]劉承幹稱章學誠 “識足以甄疑似,明正變,提要挈綱,卓然有以見夫經(jīng)史百家之支與流裔而得大原”[66]??芍T人既能刻書兼能讀書。
受到章學誠影響的學者,也包括日本的內(nèi)藤湖南。內(nèi)藤除 《章實齋先生年譜》、 《質(zhì)胡適著章實齋年譜》外,還有 《章學誠的史學》一篇。
實際上章學誠的學術影響在胡適之前并不微弱,只是沒有成為 “名人”而已。其中對于張爾田、孫德謙、劉師培、江瑔、劉咸炘五人的影響尤大,差不多均到了私淑、傳薪的程度,而這五人各有著述,學術皆可稱道。這一線可謂實齋之學的正傳,足以厘為一部實齋學案。(錢基博弟子陶存熙有 《章學誠學案》遺著,惜未完成,僅見卷上內(nèi)篇三篇,卷下外篇論章學影響與章學評議未見。)
而胡適所謂 “完全見天日”與 “國人始知”的首先發(fā)現(xiàn)說,若非有意制造神話,便是一切棄置前人成績于不顧,惟以一己之新說謂之學。而胡適的途徑實則只是假借科學之名、暗行西化之實的誤解之途。 “其人中國人也,其心則皆外國心也。”[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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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姚敬存,胡適.更正 《章實齋年譜》的錯誤[N].申報:文史副刊,1948-06-12,(第2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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