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永軍

(湖北科技學院 圖書館，湖北 咸寧 437100)

封建社會檔案傳播模式論
——控制與反控制形態(tài)下的檔案傳播*

袁永軍

(湖北科技學院 圖書館，湖北 咸寧 437100)

檔案信息傳播模式論是在借鑒傳播學理論的基礎，結合檔案信息的傳播特點，分析和探討不同時代檔案信息傳播模式，在此基礎上構建檔案信息傳播理論，為新時期檔案信息的利用和傳播構建理論基礎，探索信息時代檔案信息傳播的最佳運作途徑。本文以封建時代為截取面，結合最新傳播學理論，構建了這一特殊歷史時期檔案信息傳播的獨特模式。

檔案信息;傳播模式;控制與反控制

一、檔案信息控制與反控制關系形成的背景

氏族社會后期，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的提高，氏族活動范圍的擴大，造成氏族部落間有了沖突與合作，代表成員出面解決這些問題的首領或代表們在處理這些沖突與合作的過程中，逐步擁有了一般氏族成員無法獲得或接觸到的信息，這部分信息為首領或代表所擁有、獨占。便使得這部分人擁有了一般成員所不具有的“信息力”，這些信息擁有很大的能量——輕則可以使一個部落免受饑饉，重則可以使一個部落滅亡。鑒于這種信息所具有的殺傷力，部落成員對擁有者產(chǎn)生無上的敬畏。擁有者也在這種環(huán)境中逐步意識到這種信息力的巨大作用及其帶來的利益，因此更加予以珍視，秘不示人，對其傳播內(nèi)容和領域加以了嚴格的控制，據(jù)此以獲得自自身的利益。這與檔案傳播的本質屬性是相沖突的，因此檔案傳播也開始了相應的反控制工作。

(一)控制與反控制關系成因及表現(xiàn)分析

進入專制社會時期，社會結構和形式發(fā)生了重大變化，階級關系的出現(xiàn)、貧富分化加劇、國家機構的設立等，都使得社會結構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巨變，檔案傳播工作也在這種巨變中受到空前沖擊，被嚴格控制。具體表現(xiàn)為:

政治上:自夏朝開始，我國就建立了以“王權”為核心的中央集權制度，輔之以名目繁多的宗法、官僚體制?！凹姨煜隆薄笆酪u制”的政治體制逐步成型。而且為鞏固這種政治形式，專制統(tǒng)治者無一例外的實行了愚民政策。老百姓只需勞力而無需勞心。文化逐步為上層統(tǒng)治者所壟斷。盡管專制統(tǒng)治者為了籠絡人心、鞏固其專制統(tǒng)治，也實行了一些人才選拔制度從民間選拔人才，如漢代的察舉制與征辟制(由各級地方推薦德才兼?zhèn)涞娜瞬?，后者是中央和地方官府向社會征辟人?、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九品中正制、發(fā)源于隋唐的科舉制(用分科考試的方式選拔官員)、推舉制等，但相對而言，這種升遷、躍龍門的機會是極其有限的。接受文化、享受教育逐步成為上層統(tǒng)治集團的特權。文化兩級分化現(xiàn)象逐步加劇，漸至極端。與之相應的就是檔案的產(chǎn)生及檔案流通范圍的上浮，逐步成為上層統(tǒng)治集團和封建文人手中的特殊產(chǎn)物。而在這一范圍內(nèi)，又以皇家、官室為最。同時，加上一些人為的神秘化因素，如將檔案存放在宗教場所或禁地等，久而久之檔案幾乎成為皇室官府的代名詞，被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逐步走向神壇。從這一時期檔案的種類稱謂及其保管機構就可見一斑:這一時期檔案的種類有“典”“謨”“訓”“摯”“令”“詔”等。這些都是流通于皇室、官府及其它上層人士間的物品。一般官員尚難得一見，更遑論普通百姓。史書曾有:“九卿、翰林部員有終身不窺其(檔案)一字之說。這一時期檔案保管機構也極具神秘色彩，有“天府”“禁室”“金匱石室”“宗廟”“甲庫”“秘閣”“禁中”等。而且其保管措施也極為嚴密，如唐代規(guī)定:諸泄密大事應密者，絞;非大事應密者，徒，一年半。對偽造、盜竊、毀壞檔案者亦有規(guī)定:“諸詐偽制書及增減者，絞”“諸盜官文書印者，徒二年。添印，杖一百”等。及至封建社會后期，其措施更加嚴密。明代藏檔案之所——后湖黃冊庫就有這樣的記載:湖曰禁湖，地曰禁地，而船必曰禁船，……擅越湖者必重治”，至清代發(fā)展至“地曰禁地，外人不易窺見”“九卿翰林有終身不得窺一字(者)”。

檔案官員的選拔也有嚴格的規(guī)定，周代設“太史寮”、“家冢”掌管帝王檔案，其地位僅次于“師?！?，為顯赫大員。漢代的文書官員“以大篆、小篆、刻符、蟲書、幕印、署書、爰書、隸書等書體試之，歲終試于郡，郡守移于太守，并謀最者乃得為尚書省、行臺使、書令使”?？己酥畤栏窳钊藝@為觀止。這種背景下，檔案向民間流傳，貼近民眾無疑就變?yōu)椴豢赡苤?。也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檔案的流通與傳播受到極端控制，成為高高在上之物。政治意識形態(tài)象一團陰云籠罩其上，檔案失卻了應有的活力。

經(jīng)濟領域:周定王十三年(前59年)，魯國季孫氏頒布初稅畝法令，使得廣大勞動人民有了自己的土地開始，他們就被牢牢的束縛在了那塊土地上，加之一系列重農(nóng)抑商政策的實施，如李鋰在楚國實行的“平糴法”，以保護小農(nóng)經(jīng)濟，避免“谷賤傷農(nóng)”，防止商人壟斷市價。另一位著名人物商鞅也實行了鼓勵農(nóng)耕的政策:“戮力本業(yè)，耕植至多栗帛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收孚”，鼓勵農(nóng)業(yè)和打擊商業(yè)活動。及至兩漢時期的“輕徭薄賦”、“假民公田，選用循吏，教民耕植”、隋唐的“均田制”、“租庸調制”等。這些政策的實施，一個直接的后果就是將下層勞動人民牢牢地束縛在土地上，形成生產(chǎn)力低下的自給自足的經(jīng)濟形態(tài)。這種經(jīng)濟形態(tài)的特點是以一家一戶為生產(chǎn)單位進行生產(chǎn)，彼此間甚至不需要進行經(jīng)濟交流與合作，缺乏進行固定、長久信息交流的條件。同時，廣大民眾沒有良好的受教育條件，“學而優(yōu)則仕”的文化環(huán)境使得下層文化民眾也只是為了進入官場而已，很少真正能利用其學識為民眾服務，以至于形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百無一用是書生的尷尬局面。文人與社會生活脫節(jié)，自然使得作為信息交流工具的檔案在下層民眾間沒有發(fā)展空間，檔案傳播工作被迫上浮，局限于上層統(tǒng)治階級。

文化領域:出于專制統(tǒng)治的需要，秦始皇在李斯建議下“焚書坑儒”、“禁私學”、“禁宦游”，“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這一行動對中國古代文化造成空前浩劫，愚民政策達到空前高度。漢代儒術重新確立地位，為了選士的需要，開設官學“太學”、“癢”、“序”等，復蘇私學“書館”、“經(jīng)館”等，社會文化得到一定復興。這一時期的學校教育主要對象為士人，普通百姓的受教育狀況仍然很低。在官員選拔上，士人的推薦權在地方官手上，也造成寒門學子進入仕途艱難。隋唐時期是封建社會時期文化最為興盛之時，建立了從中央到地方較完備的教育體系:中央設國子監(jiān)、弘文館、崇文館，地方設縣學、鄉(xiāng)學、里學、村學、家學、書院等。科舉制的人才選拔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下層民眾接受文化教育的機會，不過主要對象依然針對官員階層，以國子學入學條件為例:“招收文武三品以上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勛官二品，縣公，京官四品帶勛封之子。條件之高非一般人可及?！泵鞔捎谔嬷煸俺錾碡毢?，深知教育的重要，開國之初便確立了“治國以教化為先，教化以學校為本”的治國之策，建立了中央國子監(jiān)、宗學、武學和縣州府儒學，在人才選拔上沿用唐朝的科舉制，為了加強思想控制，建立的極為嚴苛的“八股文”制，限制了學術和思想自由，不過較為進步的是普通民眾可以通過科舉進入仕途，一定程度上普及了文化知識。清朝及至近代，隨著西方文明入侵，思想逐漸開化，教育也逐漸行下，民眾受教育機會增多，也逐漸覺醒?？v觀整個封建社會的文化歷程，文化教育普遍立于上層，下層民眾受教育機會甚微。在文化內(nèi)容上，獨尊儒術的千年流行，使得民眾知識范圍囿于詩書經(jīng)籍狹窄范圍內(nèi)，人文意識、科學技術發(fā)展極為緩慢，檔案構成局限于政治層面，科技創(chuàng)新和民生檔案嚴重匱乏。官方層面，文化人士占據(jù)主導，檔案則豐富的多，各種活動和記錄，上至皇家下至州縣各種公務活動都形成了大量檔案。而民間檔案的形成和流傳極為稀少，主要見于宗譜、商業(yè)交往賬譜、官方核發(fā)地房契之類。

政治、經(jīng)濟、文化領域的極端控制，導致檔案活動局限于上層，檔案的傳播領域受限，逐漸神秘化。而檔案所承載信息的價值又是下層民眾或者社會發(fā)展的客觀需要，因此，檔案本身的傳播性就與這種控制形成嚴重沖突，檔案傳播的反控制也相應成為一種常態(tài)，在歷朝歷代屢見不鮮，最有代表性的是各個朝代建國之初就首先會對上一朝代檔案進行整理接收以及編研。如:二十四史便是檔案編研的成果之一。

二、控制欲反控制關系下檔案傳播的結構模式及功能表現(xiàn)

通過對上一節(jié)的分析我們總結歸納出這一時期檔案傳播的特點:

1.從傳播主客體看:在傳播范圍上主要存在于皇室、宮廷和官府之間，這一部分檔案占據(jù)了整個時期檔案的絕對數(shù)量。在廣大民眾中間由于生產(chǎn)力水平低下和教育環(huán)境缺乏等客觀因素的制約，檔案的產(chǎn)生和流通幾近于空白。與傳播范圍相對應，檔案主要產(chǎn)生和流通于上層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和封建御用文人之間，而且在這狹小范圍內(nèi)，接觸檔案人員也有很大等級差別。中下級官員也很少有機會接觸檔案。其傳播主體局限于高級官員及其御用文人。因此檔案功能上浮，脫離下層民眾，成為上層統(tǒng)治階級特權的象征之一，并在某種程度上成為社會控制工具。用圖表示即為:

這一時期檔案傳播主要在上層統(tǒng)治集團進行，下層百姓和普通文人間較為少見，流傳下來的幾近于無。傳播結構極不平衡，呈現(xiàn)上層密集，下層疏離的典型蘑菇狀，因此可以簡單概括這一時期檔案傳播結構為:蘑菇型傳播結構。

2.從傳播內(nèi)容看:絕大多數(shù)是皇室文書、官府公文及其它政治檔案，此外還有極少數(shù)涉及外交、軍事的檔案，著名的檔案保存機構:石渠閣、蘭臺、東觀、甲庫、架閣庫，都是官府和皇室檔案保藏之所。檔案類型也極為豐富:記錄帝王言行的起居注、實錄，記錄官員檔案的甲歷，臣工上奏的題本黃冊，奏折等。而經(jīng)濟文化檔案嚴重缺乏，與這一時期生產(chǎn)力發(fā)展水平和經(jīng)濟運作機制有很大關系。自給自足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和重農(nóng)抑商政策的實施，在抑制商業(yè)經(jīng)濟運作的同時，也使得經(jīng)濟交流及作為衍生物的經(jīng)濟檔案難以發(fā)展。因此此時檔案的構成成分也較為簡單

3.傳播載體:這一時期的檔案載體相較原始社會而言已經(jīng)相當正規(guī)化、統(tǒng)一化。其載體形式與社會科學技術發(fā)展相對應，經(jīng)歷了青銅金屬載體、竹木簡牘載體、紙質載體等幾個發(fā)展階段，并最終定格于紙質載體。形成了比較成熟的載體形式，一直延續(xù)了千余年，成為目前世界上保留最多的檔案載體形式。進入封建社會后，檔案載體形式逐步脫離原始青銅器的笨重時代，逐步過渡到竹木簡和錦帛和紙質檔案時代。在傳播渠道上呈現(xiàn)皇室檔案向下級地方傳播，官府間檔案平級遷移或者上行，這是兩條主線。檔案的另一傳播渠道是編修史志，歷代為了編修史志會大量利用檔案，以前朝為主，這部分編修成果會在某種上公開，達到檔案信息傳播的效果。民間檔案信息的傳播渠道相對狹窄，由于檔案信息本身的隱秘性，傳播需求性不足，因此在民間檔案信息的傳播渠道限于家族或者私人之間，不具備廣泛傳播性。

4.檔案傳播效果:即檔案的功能，與這一階段的傳播模式相對應，這一階段檔案功能表現(xiàn)較為單一，其突出特點是檔案功能的極端政治化、受控化。具體表現(xiàn)為:

1.政治功能突出:即表現(xiàn)為主要用于體現(xiàn)王權、皇權，頒布法令、詔書和官僚之間的公文往來，以保證政令施行和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的信息溝通，確保其對全國的統(tǒng)治。檔案在其中客觀上充當了統(tǒng)治工具的角色。這是本階段檔案最大的特色和主導功能。

2.修史治吏的功能:封建統(tǒng)治者為了鞏固政權和彰顯自己的功績，都很注重編史修志的工作，以資資政，宋神宗當年就以“鑒于往事，以資于治道”為目的，詔令司馬光編纂《資治通鑒》，留下千秋史話。此外還有司馬遷的《史記》、班固的《漢書》、《隋書》、《后漢書》、《三國志》以及元代的司馬端林的《文獻通考》等，都是建立在大量的檔案史料基礎之上寫成的，而且從今天看來看其本身也是極為重要的檔案資料。

此外，檔案還被用作考核官員政績的重要標準，如唐代就有專門的“甲庫”，專門用來保管官員檔案。

3.軍事外交功能:專制統(tǒng)治時期，地方割據(jù)現(xiàn)象嚴重，爭端時時出現(xiàn)。加上周邊地方少數(shù)民族政權的不斷侵擾和叛亂。叛亂治安、安邦撫疆就成為政府的一項重要活動。在這些活動中也產(chǎn)生了一系列檔案，如版圖檔案、賦役檔案、合約檔案等。此外在外交領域我國早在唐朝就和周邊國家如朝鮮、日本、東南亞的越南、柬埔寨、緬甸、印尼等有好往來，在這些活動中，也產(chǎn)生了不少外交方面的檔案，為我國的對外交流研究提供了不少及其珍貴的檔案史料。

4.文化藝術傳播功能:在這一時期也有相當一部分文學檔案產(chǎn)生，，但僅限于詩詞、賦、小說等文學領域。如漢代的樂府詩、唐宋時期的詩詞、歌賦、元代的曲，明清小說等。此外還有部分藝術作品如歷代碑帖、書畫等。這些都是古老中華文學玉樹的經(jīng)典之作，為后代的文學創(chuàng)作和藝術研究留下了豐厚的遺產(chǎn)。

5.科學技術傳播功能:主要集中于天文學、農(nóng)學、醫(yī)學等領域。天文學方面，沈括編修的《奉天歷》、郭守敬編修的《授時歷》等;農(nóng)學方面宋應星的《天工開物》《農(nóng)政全書》等;醫(yī)學方面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等，這些都是古代先賢留給我們留下的珍貴遺產(chǎn)。

通過以上分析我么可以總結出，這一時期檔案傳播的總的特征是:政治統(tǒng)治功能占據(jù)主導地位，經(jīng)濟輔助功能嚴重受阻。但在文化傳播方面也發(fā)揮了一定的作用，為我們千年文化遺產(chǎn)的傳承奠定了較為堅實的基礎。

［1］任漢中.中國檔案文化概論［M］.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2000.

［2］周雪恒.中國檔案事業(yè)史［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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