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慧
(中共長春市委黨校、長春市行政學院法學教研部,吉林長春 130022)
權利意識:從百姓到公民
李成慧
(中共長春市委黨校、長春市行政學院法學教研部,吉林長春 130022)
中國公民社會建立的著力點在于“公民身份”,即社會成員以“公民”而不是“百姓”的身份參與到社會生活中。從我國的情況來看,能否實現(xiàn)從“百姓”到“公民”的轉(zhuǎn)變,關鍵在于公民意識的確立,而公民意識的核心又是權利意識,權利意識能否覺醒直接關系到中國公民社會的成長。本文在分析中國權利意識現(xiàn)狀的基礎上,結(jié)合中國的國情,提出培育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的措施。
公民;權利意識;政府推動
隨著我國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和民主法治建設的深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自己的公民身份,開始要求別人,特別是政府的官員“別叫我百姓,我是公民”,因為“百姓”這個稱呼是人治社會官民時代的產(chǎn)物,滲透著不平等的官民意識,與現(xiàn)代民主法治國家格格不入。筆者看過兩篇關于交通事故的新聞報道:據(jù)2005年8月27日《新民晚報》報道: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的銀色寶馬轎車撞上了平民百姓的沃爾沃轎車車尾,雙方車子都有損傷,幸運的是沒有人受傷。沃爾沃的主人發(fā)現(xiàn)肇事者是本國國王時,感到很驚奇。在等候警察和搬運車來處理事故之際,雙方態(tài)度平和,相互安慰并閑聊。警察表示不對這次撞車作進一步調(diào)查,因為這只是簡單的事故,國王應該去找保險公司商討有關賠償問題。另據(jù)新華網(wǎng)2010年5月21日報道的《蘭州一局長怒斥市民: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局長!》:2010年5月19日下午,蘭州市城關區(qū)旅游局局長張德禮在一起小小的交通摩擦之后,竟然叫喊著:“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局長!”結(jié)果惹怒對方,雙方大打出手。之所以關注這兩篇報道,并不是因為交通事故本身,而是事故背后所反映出來的公民意識的對比。筆者認為,叫“老百姓”還是叫“公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每個人,無論是官員還是普通民眾,是否具備了真正的公民意識。而公民意識的核心是權利意識,能否真正實現(xiàn)從百姓到公民的轉(zhuǎn)變,關鍵在于權利意識能否深入人心,這又恰恰是我們目前所欠缺的。
改革開放和市場經(jīng)濟體制的建立使人們的民權意識空前高漲,維權運動的興起就是一個重要的標志,可以說,權利概念已經(jīng)深入人心。而在我國多數(shù)人的認識里,權利意識似乎就是維權意識,一個人如果知道自己享有哪些權利,并知道去爭取和維護,就被認為是有權利意識了。但是,單純的權利訴求并不等于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因為權利意識包含三個層次的內(nèi)容:知權利、用權利和限權利。知權利就是公民認識和理解依法享有的權利及其價值;用權利就是公民掌握如何有效行使與捍衛(wèi)這些權利的方式;限權利就是公民自覺地把行使公民權利的行為規(guī)約于法律規(guī)范之中,以免損害其他主體的合法權利。
用權利意識的三個層次去評判當前我國公民的權利意識現(xiàn)狀,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我國目前的狀況是權利概念泛化,但權利意識不成熟、不健全。具體表現(xiàn)在:
1.主體的自我權利意識與他人權利意識不統(tǒng)一。主體的權利意識,首先是對自身權利的意識。但是,純粹的自我權利意識僅僅是一種狹隘片面的權利意識。在社會生活中,每個人都是權利的主體,都擁有或享有與其社會地位、資格相應的各種社會權利。因此,每一個人在肯定和追求自己權利的同時,必須以承認和尊重他人的權利為前提,否則,就會導致為了自己所謂的權利而侵犯他人的權利和利益。
2.主體的權利意識與責任意識不統(tǒng)一。人既是權利主體,也是義務主體;既享有自由的權利,也擔負著社會責任。權利與義務、自由與責任互為前提。因此,權利意識內(nèi)在地包涵著責任意識。如果人們只有權利意識,而沒有責任意識,必將導致權利實現(xiàn)的不公,破壞和諧的權利秩序。隨著我國公民權利意識的覺醒,我們好象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以前是不講權利,只講奉獻,現(xiàn)在卻是相當多的人只想擁有權利,不想承擔責任和義務,如既想要美好的環(huán)境,又隨手亂扔垃圾,既想享受社會公共服務帶來的好處,又不愿承擔納稅義務。
3.主體的自由意識與規(guī)則意識不統(tǒng)一。權利意味著自由,但是,自由并不等于任意,盧梭曾經(jīng)說過一句話:“人生而自由,但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枷鎖”就是權利主體應遵守的規(guī)則,主體的權利自由必然要受到“規(guī)則”這個枷鎖的限制,也就是必須要有規(guī)則意識。
綜上所述,在權利幾近泛化的今天,培育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成為我們所面臨的重要任務。
主體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的培育,其難點不在于主體的自我權利意識和自由意識,而在于如何使權利主體同時具有他人權利意識、社會責任意識和規(guī)則意識。這些意識的形成和鞏固,當然離不開權利主體的自我修養(yǎng)和科學的權利觀的教育,但從我國當前的實際情況來看,更主要的還是靠政府的推動作用和表率作用。因為我國的市場經(jīng)濟和民主法治不是人民自發(fā)的要求,而是由政府自上而下主導推動的,加之我們幾千年的官文化傳統(tǒng),百姓歷來有看政府、學政府的習慣,如果政府具有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讓百姓在生活實踐和法律實踐中,切實地體驗到這種權利意識所帶來的好處,他也就會摒棄片面畸形的權利意識,真正形成包括他人權利意識、責任意識和規(guī)則意識在內(nèi)的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
如何發(fā)揮政府的推動作用和表率作用呢?筆者認為,政府應該做到以下幾點:
首先、政府認真、科學地對待公民的權利主張。權利意識的培養(yǎng)需要一個民主的環(huán)境氛圍,而從政府的產(chǎn)生來看,現(xiàn)代民主國家的政府是由全體公民選舉產(chǎn)生并授權其進行公共管理,為大家提供服務的,類似于業(yè)主和物業(yè)公司的關系,因此,政府與公民沒有主仆之分,而是平等的。因此,政府和公民之間沒有主仆之分,而是平等的。既然如此,政府也就沒有理由高高在上,帶著人治的有色眼鏡去看待提出權利主張的公民,而應該認真對待公民權利,給予并真正保障公民權利的實現(xiàn)。否則,害怕群眾主張權利,只愿老百姓做順民,采取愚民政策,甚至不惜動用一切手段來加以壓制,不僅是封建腐朽思想在作祟,還是對黨的執(zhí)政理念的直接悖逆,只能引起百姓的不滿,甚至是反抗,近幾年集中爆發(fā)的群體性事件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我們應當確立這樣的政治信念,就是普及合法權利的主張,才是公民意識強大的表現(xiàn),才會有充滿活力的民主政治。2009年兩會期間,溫家寶總理參加內(nèi)蒙古代表團的審議,當聽到來自農(nóng)村的人大代表顧雙燕說“我講出來供您參考,不是要求您”時,溫總理認真地說:“你是人民代表,有要求我的權利。”官員對群眾說“你有要求我的權利”,是對自身公權力本源的清醒認識。各級官員,特別是基層官員,面對群眾,更應該秉持和說出這一常識。但很遺憾,并不是所有官員都像總理這樣向百姓坦陳“你有要求我的權利”。在一些官員眼里,百姓不僅沒有要求官員的權利,只有被官員要求的義務。公民意識、權利意識需要外醒和內(nèi)醒同時起作用。當一個普通百姓,看到一國總理面對來自一個普通小村莊的農(nóng)民,都坦言“你有要求我的權利”的時候,自然就會自問自比:我們有要求總理的權利,難道就沒有要求其他官員的權利嗎?而正是在這樣的樸素對比中,人們的公民意識、權利意識就會慢慢萌動。而這一點,正是公民社會形成的條件。
其次,節(jié)制和約束權力,真正地還權于民。這里提到了兩個“權”,前一個“權”是權力,后一個“權”是權利,二者雖然讀音相同,卻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前者來自法律的授予,遵循的是“法無授權即禁止”,后者則是生而有之,遵循的是“法無禁止即自由”;前一個“權力”同時也是職責,不可以放棄和轉(zhuǎn)讓,后一個“權利”則是公民的自由,只要不違背法律,可以放棄和選擇。從兩者的區(qū)別可以看出,如果行政權力不被限制在法律和憲政范圍內(nèi),理論上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成為濫用權力的受害者。在中國社會,權力歷來都是受到頂禮膜拜的,我們的文化自古以來就缺乏分權和制衡的傳統(tǒng)。能否建立國家和社會的平衡,能否讓國家尊重社會和普通公民的個人權益,關鍵還是在于各級政府官員是否真的愿意把行政權力放在法律之下,是否真的愿意在法律范圍內(nèi)行使自己的權力,是否真的愿意接受法律的監(jiān)督和權力制衡。否則,公民的權利就會受到侵犯。只有公權力受到節(jié)制和約束,公民的權利才會受到保障,才能還權于民。但要注意,還權于民不應該是形式上的,而應該是實質(zhì)意義上的。比如廣州番禺垃圾焚燒事件的處理中,面對公民的抗議和反對,政府對于建垃圾焚燒廠問題給了公民“五選一”的廠址選擇權,表面上看是把權利還給了公民,聽取公民的意見,但是稍微分析一下就能發(fā)現(xiàn),這種選擇是沒有意義的,因為選與不選都是要把垃圾焚燒廠建在番禺。所以,真正地還權于民應該是切切實實地取得公民的認可和接受,而不是只給他選擇權。
第三,完善行政法治,加強執(zhí)法力度。有人說中國人素質(zhì)低下,不適合民主。但筆者認為素質(zhì)高低不是天生的。比如說中國人在國內(nèi)闖紅燈很隨意,但是到了國外基本上都能遵守交通規(guī)則。為什么同樣一個人在不同的地方會有不同的做法呢?這恐怕不是素質(zhì)高低所決定的。除了教育因素以外,還有我們行政法治不完善、執(zhí)法不嚴的問題。在國外闖紅燈了真的會被罰款,甚至去社區(qū)服務。但是在國內(nèi),我們可以在交警眼皮底下闖紅燈而沒人管。我們之所以有這么多不道德的行為,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的執(zhí)法部門對違法行為處置不嚴格,甚至有的時候關系就能化法律于無形,導致我們不道德的成本低的難以想象。筆者認為,政府執(zhí)法不嚴是最嚴重也是最可怕的不守法。如果政府都不守規(guī)則,又怎么能要求人民有規(guī)則意識?上行下效,政府帶頭守法了,公民自然會去學。旅美學者吳澧說,移民入籍美國要考公民常識,移民局有個題庫,其中之一問:“美國是法治國家,這是什么意思?”我們中國人會答公民必須守法,但美國移民局的標準答案是政府必須守法。
培育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需要每一個公民和政府的共同努力。既需要權利意識的內(nèi)醒——公民的社會自覺,更需要權利意識的外醒——官員的權力自覺。只有各階層人民以及執(zhí)政者互相砥礪,共同進步,才能真正實現(xiàn)從百姓到公民的轉(zhuǎn)變,則未來可期,公民時代可期。
[參 考 文 獻]
[1]程秀波.培育成熟健全的權利意識[N].光明日報,2004-08-10.
[2]孫瑋.公民的覺醒——淺談我國公民的權利意識[J].中國教師,2008(3).
D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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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178X(2012)11-0049-03
2012-07-23
李成慧(1973-),女,河北唐山人,中共長春市委黨校、長春市行政學院法學教研部副教授,從事依法行政理論與實務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