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行飛鳥
回家
□ 太行飛鳥
春節(jié)臨近,大包小包、擁擠的人流,將我扯拽進了縣城車站的候車廳。熙攘的人群讓我心難平靜,只是那懸掛于四周的各式各樣的燈籠,倒讓我感到無限的歡喜。
說要來車站接我的哥哥還沒到。百無聊賴的我,只好尋著靠墻邊的一張椅子坐下,觀賞充滿濃濃年味的燈籠,合計著過年的安排。
我發(fā)現(xiàn)身邊坐著母子三人,母親抱著個小女孩,還有一個大點的男孩靠著幾個包正高興地啃著蛋糕。忽然覺得有點不大對勁,扭過頭確認之后,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提袋里的蛋糕已被打開,敞著口兒,而小男孩嘴里吃著,手里還拿一塊。方才的歡喜勁兒,被這個“意外發(fā)現(xiàn)”搞得蕩然無存。
我氣不打一處來,沖著那個女人甩出一句斥責:“你怎么看孩子的,你家孩子偷我東西,你也不管!”女人激靈一下,像是剛回過神來,充滿疑惑地“嗯”了一聲,低頭瞅那男孩。當明白過來后,一個勁地向我點頭致歉。緊接著扯過小男孩在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幾巴掌。小男孩被這突如其來的教訓嚇懵了,愣了片刻,繼而哇哇大哭起來。嚼碎的蛋糕渣掉了一胸脯,嘴里含著蛋糕哭個不停。
行進的人流一時間也被這刺耳的哭聲凝固了,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我們這里。我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所措,心想這回該如何收場呀!周圍的人也參與進來。有人說:“不就是塊蛋糕嗎,值得大呼小叫嗎?”也有人說:“小孩子偷東西就得管,不管怎么得了!”……一時間,我們四個人成了偌大一個候車廳的焦點。我只好一邊和那女人互相說著“抱歉”,一邊哄著小男孩。孩子可能一下子被這陣勢驚住了,停止了哭聲,默默地抽噎著。圍觀的人群也漸漸散了,匯入不息的人流中。
平靜下來,我扭頭細細端詳著這陌生的母子三人。母親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婦女,雖還年輕,可皺紋已然明顯,目光中透著憂郁,粗糙皴裂的手指捏著一張嶄新的車票;小女孩看上去兩三歲吧,被舊羽絨服包裹著,頭低在母親肩上,羞怯地瞅著我,不敢吱聲;小男孩大概有五六歲,黑紅的小臉,破舊的衣服,打補丁的棉鞋,讓人看了心疼。我不禁后悔剛才的沖動,覺得不該對他們那樣。
她也略顯得局促不安起來,臉漲得通紅,嘴唇微微抽動著。為了消除尷尬,我便主動搭起話來。聊天中才知道,這母子三人是要去北京看望孩子的父親,孩子的父親是一名建筑工人,已經(jīng)兩年沒有回家過年了,孩子們想父親,這位母親只能帶孩子來北京過年了。
“他以前每年都寄些錢回來,可今年卻寄了很少。村里人老說孩子他爸在北京有了相好的,錢都給了那個女人??晌也恍?!”大嫂的眼里明顯露著自信與不屑。當看到我質疑的眼光,她接著說,“過去每次我過生日,他都親自給我做長壽面,還會學著城里人送我戒指,雖然是假的,可他總是親手給我戴上,這就夠了?!币环N由衷的欣慰不協(xié)調地騰起在她的臉上,像在滿足地回味著?!八诒本┐蚬ひ欢ê芸啵偸巧岵坏贸?、舍不得穿。今年寄錢少了,很可能是沒等到工資;沒有回家,很可能是又給人家看工地了??伤偸遣缓臀艺f這些,怕我掛念,只說明年再多寄點錢,過年沒買到車票。他在外打工不容易呀!”雖說是“可能”,但她說得很肯定。
大嫂要上車走了,我把一包蛋糕塞給了孩子。她背著包裹,抱著、牽著孩子,麻利地上了車。臨上車,大嫂說,“我就想一家人在一起過個年。一家四口在哪,哪就是家呀!”我心里滿是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