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是快樂的人

一行駱駝，似乎遙遠地走過

正對著視線，還有金黃的沙丘

像黃金般，牽引起興奮的思想

美，是必須的。啊哦，漂亮

游客順口溜出不假思索的贊揚

我看著游客，在沙漠邊緣

在精心維護的沙丘上

牽著駱駝，一遍遍走過

我的腳板麻木，已經(jīng)

感覺不到滾燙的沙的溫度

套著不古不今，不中不外

不知哪部港臺電影里的行頭

早在幾年前便無汗可流了

我知道，我面黃肌瘦

許多人可憐我，我的一生

都要在沙丘上轉(zhuǎn)悠

可我不苦，真的

我只要看看游客，就滿足了

我不用遠行，不會被

天南海北的導(dǎo)游忽悠吃回扣

不用硬著頭皮吃硬飯爛菜

不會被相當(dāng)于星級賓館的蟑螂親吻

不用逛質(zhì)次價高的購物點

不會因少花錢被導(dǎo)游指桑罵槐

我每天步行，從來不擔(dān)心晚點

我和駱駝不會飛，身上也不帶財物

不怕狂風(fēng)暴雨和強對流天氣

不用把包挎在胸前，防范偷搶

不用提心吊膽，尋思車禍、劫機和空難

只要心緒不佳，或者駱駝走神

我就會和駱駝這么嘮一嘮

嘮完，有時還沒嘮完

我便能快樂起來，隨意吼上一曲

我也不知道什么音的調(diào)子

每當(dāng)這時，游客們就會興奮

好像回到了遠古，踩著我的曲調(diào)

嘻嘻哈哈地又蹦又跳

罵 街

天一下子就熱了，這滿大道的

露膀子光腿，太不像話了

一早，我開始罵街

修自行車的老張勸我

算了，快修你的鞋吧

別賺便宜還賣乖！

不懂，就別裝大蔥！

我越說越來勁：我是恨吶

鞋破了就扔，車胎也改成真空了

這活少的，咱倆也快回鄉(xiāng)下了

再說了，那么有錢，買那么多衣服

多穿點唄，咱倆閑著沒事

還可猜一猜，衣服里面是什么！

暖 冬

我抹了一把汗，又抹一把

今天是三九第一天，我不住地

抹汗。像開了鍋似的

滿頭冒著熱氣

他們叫我老板，那是客氣

領(lǐng)著十幾個兄弟，同吃同住

也就是個小包工頭，當(dāng)然是

不可能脫產(chǎn)的，我們同勞動

年馬上就要到了，把我急的

背上沉重的土特產(chǎn)，坐公交車

車來車往，樓上樓下，四處送著

送完最后一家，我抹抹汗

走在零下二十幾度的深夜

感到酸酸、咸咸的溫暖

期 待

把二分之一，五分之一

以及三百六十六分之一，等等

不規(guī)則的磚頭瓦片

露著鋼筋頭的混凝土碎塊運走

清理完廢墟，我們開始蓋樓

樓是三層，通常叫做別墅

包工頭很講究，老板不差錢

我和工友們，總能按時開資

可是好日子，總那么短暫

散伙了，我們舍不得離去

就在附近，邊打零工

邊打探著老板酒喝沒喝多

當(dāng)?shù)厝硕贾溃习遄砹?/p>

愛有大動作，原來的別墅

就是酒后，讓他自己給炸塌的

栽 樹

妻子、兒子、老子，假如有情人

我也一定會逼迫她，和我們一起

到荒山坡栽樹

這回便宜可賺大了，政府破天荒

號召大家，誰栽就歸誰

幾十年后，咱可就是有錢人了

這不是秘密，咱村首富

家里家外養(yǎng)著五個老婆、情人

和鄉(xiāng)長都稱兄道弟的王老六

當(dāng)年就是承包這片山林富的

最好，最好幾十年后

王老六能敗家，我就可以

像他當(dāng)年雇我那樣，使喚他

和村里人一起，把我的樹砍了

哥們老甲

在工地打工時，認識的老甲

我是下崗的職工，他是農(nóng)民工

心眼好的老甲，總是幫我干活

我也偶爾，給他帶點零食

冬天放假，老甲帶我去他家

老甲說：這山美吧，冰美吧

我覺得一般，沒啥好看

老甲就說那咱回家，烤烤火盆

一進老甲家，便看到鴿子飛來飛去

一、二、三、四、五，五只呀

老甲問我，你喜歡？我說是的

心里卻說，老甲真是老土

美麗的和平鴿，誰能不喜歡呢

溫?zé)岬幕鹂?，躺下就犯?/p>

一覺醒來，就到了吃晚飯時間

直見老甲從外間地進來

看我醒了，就興奮地大喊

大哥，你喜歡的鴿子都給你煮了

你是誰？

你是誰？找誰？

離大門十多米，被擋住

看來高檔小區(qū)，配便衣保安了

通下水道，1棟A座叫的

我趕緊回答。可便衣面無表情

還是問：你是誰？找誰？

這時從大門處跑來一個保安

邊跑邊訓(xùn)斥：二傻子

怎么又冒充保安，快走開

我一愣神，才知道上當(dāng)了

那保安也回到門口

我放心地走到門前

卻猛地聽到保安大喝

你是誰？找誰？

昨天傍晚

一條臟兮兮的寵物狗

被王大爺牽著，無精打采

王大爺說，女兒不要了

還不讓送人，讓他養(yǎng)著

和王大爺打完招呼

卻感覺有些不對?；仡^

便看到一條狗，無精打采地

用繩子牽著王大爺

問 路

過去是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現(xiàn)在成了

一個個長相和名字很接近的小區(qū)

趕緊找年輕人，問問路

找老年人不行，牢騷還太多

請問知道紅日廣場小區(qū)嗎？

知道，知道，我家就住那里

小伙子說，搬來半年了

這塊亂的呀，沒路牌沒樓號

這不，出來給兒子買奶粉

一不留神，便迷路了

意 外

美女，等一下

我向走在前面的小麗大叫

小麗沒停下，滿大街的女人

都站住，瞅向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邊道歉，邊小跑著追上小麗

怎么叫美女都叫不住你呢？

我氣急敗壞地埋怨小麗

美女？小麗反問：現(xiàn)在叫美女

比叫小姐還難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