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 高瑄 晏凌 邊燁

2007年9月，著名“保釣”人士、美國休斯頓大學退休教授周本初先生，正式將其保存了三十多年的“保釣、統(tǒng)運”文獻資料捐贈給清華大學圖書館［1］?？紤]到本批史料具有的重要歷史價值以及對未來兩岸關系發(fā)展的長遠影響，清華大學圖書館收藏這批歷史文獻后，立即組織整理、編目，供研究所用。這標志著我國大陸地區(qū)收藏、研究“保釣、統(tǒng)運”文獻的正式開始。到目前為止，在海內外老“保釣”人士的熱烈響應下，清華大學圖書館已經接收了119人次的1.3萬余件“保釣、統(tǒng)運”文獻的捐贈。這場發(fā)生在30多年前的愛國運動，其參與者主要由當時留學美國、加拿大、歐洲各國的臺灣、香港學生所構成，并由初期的“保衛(wèi)釣魚島”發(fā)展為促進祖國統(tǒng)一的運動。由于各種原因，這段歷史一直鮮為人知。隨著清華大學圖書館資料收集的增多以及研究的深入，這段愛國運動的一些具體細節(jié)才開始逐漸為世人所了解。本文擬以清華大學圖書館藏“保釣、統(tǒng)運”文獻為基礎，試圖對這場運動中所使用的主要宣傳資料，尤其是影響力較大的一些刊物的類型與特點進行分析。

1 “保釣、統(tǒng)運”的歷史背景

中日甲午戰(zhàn)爭后，日本從中國奪取了釣魚島（臺灣習慣稱為釣魚臺）。二戰(zhàn)后，根據《波茨坦公告》，日本應將釣魚島自動歸還中國。但是美國卻將釣魚島的管理權私相授受給日本，這引起了中國政府的嚴正抗議，也激起了愛國留學生的強烈不滿。1970年12月16日，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港臺留學生首先成立“保衛(wèi)中國領土釣魚臺行動委員會”，接著紐約、芝加哥、華盛頓、耶魯、賓夕法尼亞、康奈爾等美國各大學的港臺留學生相繼成立“保衛(wèi)中國領土釣魚臺行動委員會”。1971年1月29日至30日，中國留美學生2000余人在紐約聯(lián)合國總部外游行示威，向日本領事館及“國民政府”領事館遞交了抗議書及其他宣言文獻?！氨ａ灐边\動如同星星之火，在北美迅速燎原。各地“保釣（分）會”開始有計劃地舉辦釣魚島問題座談會，出版“保釣”刊物，撰文駁斥美、日的侵略言行，呼吁臺灣當局立刻采取行動，向日本提出抗議，爭回釣魚島主權。除了北美與臺灣的保釣運動外，香港、歐洲、澳洲、日本等地，也掀起了此起彼伏的“保釣”示威游行。

這場“保釣”運動對海外與臺灣島內青年學生的思想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喚醒了留學生強烈的民族意識，認識到要保衛(wèi)釣魚島，維護中國的領土和主權完整，必須建立一個強大、統(tǒng)一的中國，并由此產生了關于“臺灣前途”的大討論?！氨ａ灐边\動逐漸發(fā)展成為“中國統(tǒng)一”運動的一部分。后人將其簡稱為“保釣、統(tǒng)運”。

圖1 加美地區(qū)釣魚臺運動一覽圖［2］

2 “保釣、統(tǒng)運”文獻的類型

這場歷時十余年的運動衍生了內涵豐富、載體多樣的文獻資料。其主要構成可以分為三種：一是印刷型文獻，包括圖書、期刊、報紙、手稿、信函、剪貼、會議紀要、海報、曲譜等。清華大學圖書館收藏的該專題印刷型文獻數(shù)量龐大，期刊與報紙共計4574件，單篇文章或簡報計2585件，圖書86冊，來往信函1008件，其他印刷型文獻（包括會議紀要、海報、曲譜等）計3800余件。二是視聽型文獻，包括電影膠片、幻燈片、照片、錄像帶、有聲影片等。清華大學圖書館藏該類型文獻數(shù)量頗多，僅幻燈片就有2300余張，照片數(shù)百張。三是實物資料，包括游行示威的徽章、袖章、額帶、電影放映機等。這類資料清華大學圖書館收藏的絕對數(shù)量較小，但都頗具特色。這些文獻載體各不相同，立體地呈現(xiàn)了20世紀70年代“保釣、統(tǒng)運”的歷史風貌。

2.1 印刷型文獻

印刷型文獻是“保釣、統(tǒng)運”文獻的主體，主要由非正式出版物構成，其中油印刊物占“保釣、統(tǒng)運”文獻的絕大多數(shù)。例如，芝加哥大學保衛(wèi)釣魚臺行動委員會發(fā)行的《釣魚臺快訊》，從1971年3月堅持到1978年5月，全部采用油印方式。由于海外“保釣、統(tǒng)運”文獻中刊物種類眾多，數(shù)量龐大，40余年來，分存于運動參與者手中，因此就館藏而言，很多刊物卷期本身并不完整，有些卷期由多人捐贈，會有很多復本。針對此類文獻的特點，清華大學圖書館制定了非正式出版物的整理規(guī)范，進行了規(guī)范而有效的整理［3］。

圖2 《釣魚臺快訊》1973年8月封面

在印刷型文獻中，除了刊物外，特種文獻資料數(shù)量相當龐大。這里的特種文獻主要指檔案資料、筆記、圖片、海報、曲譜、會議紀要、會議記錄、輿圖、簡報等。略舉幾例。在游行過程中，參與者留下了許多珍貴的會議記錄。美國東部高校中國留學生策劃1971年4月在華盛頓游行示威前，來自美東13個學校社團的代表于2月14日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舉行會議，詳細討論并落實了游行目的、游行日期、示威對象、游行演講人、游行分工、工作進度、標語口號、宣傳品等。這些細節(jié)的統(tǒng)一是后來游行成功的基礎。1971年，王浩、袁旂、李我焱等人為了在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刊登“致尼克森總統(tǒng)公開信”（An Open Letter to President Nixon）（5月23日），發(fā)起簽名運動，并留有募捐公開信。在“統(tǒng)一”運動時期，為了介紹新中國，在放映電影的同時，他們還介紹中國近代歌曲，諸如《我的祖國》、《松花江上》、《義勇軍進行曲》、《二月里來春光好》等曲譜也都保留下來。楊思澤先生1978年在美國留學期間，參加“保釣”示威活動，被國民黨特務打傷。他將自己在美國游行的照片、舊金山醫(yī)院的病歷本、住院卡以及1980年回國治療的介紹信、X光片、醫(yī)生診斷證明、處方等文件，都捐贈給北京清華大學圖書館。這些文獻對于后來人了解這場運動的原貌，具有很強的說服力。

2.2 視聽型文獻

視聽型文獻是“保釣、統(tǒng)運”文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除了照片可以直接閱覽外，電影膠片、幻燈片、錄像帶等，都需要轉換成電腦可以播放的文件格式。特別是電影膠片，1970年代使用的主要是8mm與16mm規(guī)格，需要特定的播放設備才能進行讀取與數(shù)據轉換（膠轉磁）。清華大學圖書館已經將楊思澤先生、吳國禎教授、白紹康先生等人捐贈的2300余張幻燈片與電影膠片轉成了光盤文件。楊思澤與吳國禎教授捐贈的幻燈片，其內容主要是1975年前后回國訪問祖國大陸的見聞，具有很強的歷史資料價值。2012年恰逢清華大學圖書館百年館慶，需要查找1970年代清華大學圖書館的照片，剛好在楊思澤教授捐贈的幻燈片里找到了他1975年參觀清華大學圖書館閱覽室的照片，彌足珍貴。電影膠片很多是游行現(xiàn)場的紀錄，或者是對運動參與者的訪談，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史料。

2.3 實物文獻

實物資料在“保釣”運動文獻中數(shù)量較少，但是視覺宣傳效果特佳。清華大學圖書館目前收藏有周本初教授捐贈的游行標語“PROTECT TIAO Y TAI”、顧洵先生捐贈的游行徽章“CHINESE TIAO Y TAI”、額帶“保衛(wèi)釣魚臺”，這些實物資料與現(xiàn)場游行照片一起，呈現(xiàn)了鮮活的歷史原貌。楊思澤先生捐贈的電影放映機，在“保釣”展室常年展出，輔以電影海報，經常引得讀者頻頻駐足。

3 “保釣、統(tǒng)運”刊物的特點

在“保釣、統(tǒng)運”文獻中，數(shù)量最多、影響最大的類型當屬運動參與者自發(fā)刊行的各種刊物。清華大學圖書館藏“保釣、統(tǒng)運”期刊361種、報紙67種。這些刊物的發(fā)軔、高潮、轉型或沉寂，都與海外“保釣、統(tǒng)運”的發(fā)展歷程息息相關。整體而言，這批刊物呈現(xiàn)出以下幾個特點。

3.1 刊物分布地域廣，出版持續(xù)時間長

從地域分布來看，“保釣、統(tǒng)運”刊物刊行的主要地區(qū)集中在北美、臺灣地區(qū)與歐洲，分別為310種、76種、33種，香港地區(qū)、日本與新加坡也有少量刊物。這些刊物發(fā)行數(shù)量不一，但是普遍持續(xù)時間較長。發(fā)行時間超過4年以上的就有52種，影響力較大的有北美發(fā)行的《水?！贰ⅰ夺烎~臺快訊》、《華府春秋》、《柏城青苗》、《群報》、《新中國》、《星火》、《海內外》、《新苗》、《俄州通訊》等，在歐洲影響較大的有《歐洲通訊》，每期發(fā)行量約1500份左右，對象是歐洲各國的臺灣留學生和華僑。臺灣島內影響較大的刊物當屬1976年2月28日在臺灣創(chuàng)刊的《夏潮》，它“引領青年走進社會底層，為群眾服務、為社會獻身、為歷史開路”，“對70年代沉寂、封閉的臺灣社會產生了深刻的影響。”［4］

自1971年9月安娜堡“國是大會”之后，參加“保釣”運動的人士分化成左、中、右三派。在激烈的政治斗爭中，有些刊物?？?，有些刊物改名，如費城保釣會刊行了《費城保釣通訊》，在1972年之后，該雜志換成比較中性的刊物名字：《臺風》和《驚蟄》，希望以中性風格接觸到更多的讀者，以便擴大刊物影響。右派刊物由于得到了臺灣當局的支持，在紙質、裝幀、印刷、發(fā)行量等方面都占有一定優(yōu)勢。

3.2 內容主題豐富，熱點文章相互轉載多

“保釣、統(tǒng)運”刊物在內容方面，關注的主題非常豐富，不僅對“保釣”運動進行報道與反思，還關心臺灣的現(xiàn)狀與前途，了解新中國，關注婦女權益與兒童教育，關注海疆問題，關注第三世界，反對政治迫害等等。1974年，我軍在西沙海域進行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并取得了勝利。洛杉磯、奧大中國問題研究會、加拿大雷城莎省大學莽原月刊、中西部保衛(wèi)南沙委員會等機構，為了讓海外華人了解西南沙問題，編輯了《南海沖突專輯》、《南海諸島事件剪輯》、《西南沙事件資料選輯》、《中西部保衛(wèi)南沙委員會特刊》等專輯與特刊，對熱點問題進行專題報道。

“保釣、統(tǒng)運”刊物熱點文章相互轉載的現(xiàn)象很常見。例如，比利時“保釣委員會”發(fā)行的《釣魚臺激流》，不僅轉載熱點文章，如《明報月刊》的五百學人致蔣總統(tǒng)公開信，還轉載美國芝加哥大學《釣魚臺快訊》的熱點動態(tài)，轉載日本《朝日新聞》、臺灣《大學新聞》和《中央日報》等的報道。不僅如此，這些刊物在很顯著的地方都寫著“歡迎轉載”、“請翻印”、“請傳閱、請交換”等字樣。這種相互轉載的方式，迅速地擴大了消息傳播的范圍，也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稿源不足的困難。

3.3 刊物文章多用筆名，作者自我保護意識強

為避免國民黨特務打小報告，給自己與家人造成困擾，“保釣、統(tǒng)運”刊物文章多用筆名投稿。如沈己堯先生曾用筆名“亞姚”、“余舜先”、“曉升”，劉實先生曾用筆名“老王”、“黎明”、“林阿土”，李雅明先生曾用筆名“子默”，周本初教授曾用筆名“高原”，葉先揚先生曾用筆名“中一”，謝定裕先生曾用筆名“丁一”，張系國先生曾用過筆名“諸葛四郎”等等。由于年代久遠，很多筆名所對應的真名，現(xiàn)在考察起來已經相當困難。

3.4 刊物制作多集體完成，同期刻印筆跡各不相同

40年后，老“保釣”人士林孝信先生回憶當年發(fā)行“保釣”刊物的方式時說道：“那時候沒有Email，沒有傳真機，連復印機都沒有，要跟一群人保持聯(lián)系是很不容易的。怎么辦？我們就用小時候辦刊物印刷的老辦法：刻鋼板！就是在鋼板上，把通訊內容用手寫的方式，刻在蠟紙上，然后用滾筒沾油墨，就可以把通訊印刷出來。這是在當時條件困難下，為了建立聯(lián)系網，采用的辦法”［5］。作為自發(fā)的刊物編輯人員，這些年輕人處于不同的學業(yè)階段，流動性大，組稿不易，經常同一期刊物由多人制作完成，筆跡各異?！稑蚩返?9期（1974年11月）改用打字之后，特地在封面上加以強調“自本期起本刊以打字版面出現(xiàn)”。

3.5 刊物受眾華人為主，出版語言多為中文

雖然“保釣、統(tǒng)運”刊物主要在海外發(fā)行，但是其受眾仍以華人為主，面向留學生與華僑。錢致榕教授將這種現(xiàn)象稱為“關門呼喊”，他認為，整個運動期間，除了《紐約時報》刊登致美國總統(tǒng)公開信之外，面對美國社會的“告洋狀”并不多［6］。的確，從刊物的文種與數(shù)量來看，中文刊物占絕大多數(shù)，英文刊物較少。清華大學圖書館藏該專題英文刊物45種，如Akwesasne Notes、Tiao－yu Tai Special、Tiao－Yu Tai Newsletter、Third World等，從中也能看出他們向西方世界表達訴求的種種努力。

4 結語

目前，在全世界范圍內，以“保釣、統(tǒng)運”文獻作為主題特色資源收藏的機構，有北京清華大學圖書館、新竹清華大學圖書館、哈佛燕京圖書館以及匹茲堡大學圖書館等學術單位。其中在收藏數(shù)量與種類上領先的當屬兩岸清華大學圖書館。近期新竹清華大學圖書館開通了專題網站“釣運文獻館”［7］，反響良好。

北京清華大學圖書館于2010年10月成立了“清華大學圖書館保釣資料收藏研究中心”，開辟專門的“保釣”展室與文獻資料閱覽室，為海內外有志于研究海外“保釣”運動的師生、學者提供資料查詢服務。經常有海峽兩岸的研究生來資料室查閱資料，撰寫論文［8］。這些文獻得到了清華大學校內外國際關系研究、臺灣問題研究等相關領域專家學者的關注。清華大學圖書館還舉辦了多次展覽與學術報告會，宣傳保釣運動，弘揚愛國主義精神［9］。另外，清華大學圖書館還對老“保釣”人士進行訪談，采訪了70余人，積累了50余萬字的口述文字材料，開通專題口述網站［10］。這些工作使得清華大學圖書館成為海內外具有影響的保釣資料收藏研究重鎮(zhèn)，并得到了中央領導與有關部門的重視與關注。

出于“不容青史盡成灰”的使命感，北京清華大學圖書館保釣資料收藏研究中心將繼續(xù)深入整理、挖掘“保釣、統(tǒng)運”文獻，為專業(yè)學者提供資料服務，并對廣大青少年進行愛國主義教育。

1 周本初向清華大學捐贈“保釣統(tǒng)運”文獻.2007－09－29.［2012－06－06］.http：／／news.sohu.com／20070929／n252438519.shtml

2 加美地區(qū)釣魚臺運動一覽圖.北盟快報，1971－05（2）

3 何玉.賈延霞.晏凌等.高校圖書館非正式出版物的收集與整理.圖書館建設2011（1）：28－31

4 王津平.七〇年代海外保釣運動與《夏潮》雜志的啟蒙運動.見：啟蒙·狂飆·反思—保釣運動四十年.新竹：國立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204

5 林孝信.保釣歷史的淵源跟對海峽兩岸社會的意義.見：啟蒙·狂飆·反思—保釣運動四十年.新竹：國立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37－38

6 錢致榕.還原歷史，挑戰(zhàn)今朝：保釣主權之爭.見：啟蒙·狂飆·反思—保釣運動四十年.新竹：國立清華大學出版社，2010：11－12

7 釣運文獻館—1970年代臺灣海外留學生刊物暨保釣運動文獻.2012－02－03.［2012－06－06］.http：／／archives.lib.nthu.edu.tw／diaoyun／

8 劉玉山.中國留美學生保釣統(tǒng)一運動幾個問題再探討.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12.3（1）：36－46

9 何玉.邊燁.海外“保釣”運動及其愛國主義教育價值.中國教師.2012（6）：44－46

10 一九七〇年代“保釣·統(tǒng)運”口述歷史.2012－04－26.［2012－06－06］.http：／／baodiao.lib.tsinghua.edu.cn：4237／oral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