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公同在一家紡織廠工作。不久前,工廠破產(chǎn)了,我們雙雙丟了工作,這讓我對未來充滿了恐懼。
老公回家后,居然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惱了:“還是一家之主呢!你怎么就一點兒不知道發(fā)愁!”“愁有什么用?日子還得過。我們現(xiàn)在沒看到路,不等于前方?jīng)]路,只是暫時沒找到而已?!笨此戎杷挠崎e樣子,我不再理會他,從此,我每天出去找工作,由他在家里思考出路問題。
那天中午,我拖著疲憊的身子從街上喪氣而歸,老公居然在家哼著小曲做飯。我怒沖沖走過去:“你發(fā)燒了吧?別人下崗都愁得要死,你倒好,還挺高興!”老公笑著說:“愁也是過,樂也是過,為什么不快樂地過呢?我想好了,我修自行車,你補(bǔ)鞋,投資小、見效快,沒什么風(fēng)險,適合咱們。我干了多年的機(jī)修工,修個自行車應(yīng)該不成問題。再說,咱家自行車壞了一直是我修,基本功比較扎實。而且補(bǔ)鞋也不難學(xué)?!?/p>
老公見我不說話,一下就猜透了我的心思:“有啥磨不開面子的?報紙上登過,西安有個北大畢業(yè)生還擺攤賣肉呢!我們這是技術(shù)活兒,跟那些搞電腦軟件的是一個工作性質(zhì),就是技術(shù)含量比人家低點而已……”聽老公這么一說,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氣。修理工具很快買回來了,老公用自家的鞋練活兒,由于不熟練,他的手被錐子、錘子傷了不知多少次。幾天后,他手熟了,就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教會了我。
我們在新興的一個小區(qū)里擺了攤。前3天,修車、補(bǔ)鞋全部免費,吸引了不少顧客。因為注重誠信,從不偷工減料,我們的名聲在這個小區(qū)很快打出去了,人氣也旺了,生意越來越好。
每天中午,我們要有一個人回家做飯,老公提議用“杠子、老虎、雞、蟲”的猜拳方法來定奪由誰回家。一開始,我們猜拳的水平差不多,一個月后,老公就不行了,屢猜屢敗,這倒練得他做的菜既可口又實惠。每天都是他在家吃完后,把我的飯菜裝在飯盒里帶來。
一天中午,有個顧客來拿她前天送來的皮鞋,可我在家修好后忘記帶來了。說好午飯后再來取,我就請別人幫忙看著攤,回家去取。一進(jìn)家門,就看到老公正在吃飯,手里是一個饅頭,桌上是一盤咸菜。再走到飯桌前,打開旁邊的飯盒,里面是一份色彩繽紛的西紅柿炒雞蛋。
看我突然回來,他愣住了,嘴里還塞著來不及咽下去的饅頭。我看著他,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你怎么能這樣苦自己……”“沒有啊,我正要吃饅頭夾咸菜呢,這叫三明治!”和以往一樣,他樂呵呵地安慰我。
那天,我們一起吃掉了那份西紅柿炒雞蛋,把炒得鮮黃的雞蛋夾進(jìn)饅頭里,你一口我一口,輪著吃完了這個“夫妻同心三明治”。那一刻,淚流滿面的我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不久之后,我跟老公一起去參加他表弟的婚禮。喜宴上,猜“杠子、老虎、雞、蟲”,滿桌居然沒人是他的對手。老公贏得意了,頻頻陪著喝酒,結(jié)果醉了?;氐郊依?,我問他:“你平時和我猜拳,為什么總輸?shù)媚敲磻K?”老公含混不清地回答:“就是要輸給你……我專門練到出拳慢半拍,就是要輸給你,好回家給你做飯……”
他躺倒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我坐在旁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眼淚一行一行,止不住地往下掉……
大半年后,我們掙了點錢,盤下了一家五金店。我41歲生日那天,老公特意關(guān)了店門,說,要給我過生日。吃飯時,我倆各倒了一杯酒。他一改往日嬉皮笑臉的樣子,眼圈有點紅:“老婆,我是個沒本事的男人,跟著我,你這輩子受委屈了……來,我敬你一杯!”
一起吃苦的日日夜夜瞬間浮上腦海,我的眼淚刷地流下來,聲音有些哽咽:“其實,我慶幸自己嫁給了你,你是我心中最優(yōu)秀的男人。再多的錢,不也是一日三餐嗎?再大的房子,睡覺不就是一張床嗎?我們父母安康、孩子懂事、生活穩(wěn)定,還有什么不知足的?跟著你,我覺得踏實,覺得舒心,就是吃苦也覺得特別幸福……”
那一刻,老公也流下了眼淚。
(摘自《故事家·微型經(jīng)典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