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榮
時間是一面破碎的鏡子,它無法拼成一個完整的影子,卻肆意張顯著它的八面玲瓏。透過這光影朦朧間細(xì)微的介質(zhì)看去,“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不多時,去似朝云無覓處”。
有人說,破碎的東西比完整的東西更為真實、深刻。對此,我深信不疑,想必丹麥的安徒生先生也深有同感吧!所以,在我們單純、毫無雜質(zhì)的孩童時代,也曾不知多少次為了那幻化成泡沫,消失于大海的美人魚而感傷落淚;多少次為了那個饑寒交迫、善良可人的小女孩,在火柴微弱的光中看見希望,卻被接去天國的命運(yùn)而黯然神傷……在一切緋色、甜蜜的夢中,往往有破碎,才更能將我們拉近真實。
有人說,能夠破碎的人必定真正地活過。于是,我想起了上古神鳥——鳳凰。一只普通的小鳥只有經(jīng)歷過浴火涅槃,才真正算是鳳凰。其實,我們每個人心中都埋藏著屬于鳳凰一脈的火種,但只有經(jīng)歷過如烈火焚身般的苦痛,方能引燃那一方火種,真正涅槃重生,化作鳳凰。而破碎過的人們,正因為他們活得真切、活得不虛此生,所以他們不愛光艷十足,不愛燦爛輝煌,縱使是最樸實無華的東西,亦可是他們心中最美麗的東西。正所謂,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沙一極樂,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有人說,破碎的靈魂才最美麗,在山之巔在水之湄,在我的視力無法抵達(dá)的時空,那些古老的大師,是如何用了自己靈魂的破碎詮釋了亙古不變的完美?看到蝴蝶,我想起莊子,是誰寫出了“莊生曉夢迷蝴蝶”的句子?他可知,莊生的夢,蝴蝶的夢,正是他靈魂的破碎?看到巨石,我想起了海子,為了夢想執(zhí)著于詩歌,甚至將全部生命都傾注于詩歌,他以身殉他的執(zhí)著,用靈魂的破碎書寫傳奇??吹綎|逝之水,我想起屈原,對于楚王,他有著湘君對湘夫人一般的矢志不渝,卻還是敗了,敗在看錯了人,敗在他的矢志不渝,于是只好寄希望于虛誕。于是,他選擇了破碎,選擇用汩羅江水一遍遍地拍打出天問的絕音。余光中說:“我藍(lán)墨水的上游是汩羅江。”可見,屈原的破碎成就了其千古文章,亦影響了大批的中國文人,正如喬葉所說:“這些優(yōu)秀的靈魂的破碎,就像銀色的禮花開滿了我們頭頂?shù)奶炜?,帶領(lǐng)我們領(lǐng)悟人生的夢想和真諦?!?/p>
我以為,真正的人生,就是將自身所纏繞的皮一層一層蛻掉的如繭抽絲般的過程,很痛很漫長,一不小心就溢出了血淚。你撕裂自己脆弱的身軀,讓他重新長出血肉;你撕裂滿心的風(fēng)花雪月事,讓他重歸了璞玉般的純真;你撕裂所有世俗的羈絆,讓他閑庭信步,寵辱不驚。而當(dāng)你驀然回首,瞥見一地破碎時,便會發(fā)現(xiàn),你已煥若新生。
編輯邱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