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虞富蓮

從巴達大茶樹的死所想到的

■ 虞富蓮

2012年 9月 27日，赫赫有名的云南勐海巴達大茶樹（1號）轟然倒下了。經云南專家現(xiàn)場鑒定，因樹勢衰弱，再加長期風雨侵蝕、病蟲侵襲，樹干中部朽腐，不堪樹冠重負，導致倒塌，已無重新萌生希望。

巴達大茶樹的死在業(yè)界引起了嘩然。倒不僅僅因為它是中國最早發(fā)現(xiàn)的最大的野生型大茶樹在海內外有一定的知名度而惋惜，而是警示人們怎樣從它的死亡中吸取教訓，對已瀕危的大茶樹進行亡羊補牢，否則悲劇還會接連發(fā)生。

眾所周知，大茶樹是珍貴的種質資源，它的形態(tài)多樣性、物種多樣性、遺傳多樣性非一般茶樹可比及，它也是論證茶樹原產中國的重要依據(jù)之一。云南是全球大茶樹生長最多分布最集中的區(qū)域，據(jù)筆者調查，目前云南已發(fā)現(xiàn)的樹干直徑在一米以上（相當于兩人合抱）的大茶樹就有十多株，五六十厘米的有數(shù)百株，三四十厘米的在茶區(qū)隨處可見；從物種多樣性看，按張宏達的茶樹分類系統(tǒng)，茶組34個種（Species）中云南就有 26個種，其中以野生大茶樹作模式標本定名的就有 18個種，這是國內外任何地方無可比擬的，故此，業(yè)界把云南稱為茶資源的寶庫，國外學者對云南資源也有著濃厚的興趣。

待出售的大茶樹已枯死

根頸裸露的靈官廟大茶樹

千家寨大茶樹已開始衰敗

然而，由于多種原因，近一二十年來，一些地方的珍稀茶樹資源由于得不到有效保護在快速消失。鄙人憂天，再過一二十年，百年以上的老茶樹可能所剩無幾。這并非危言聳聽，有例為證。

云南已知死亡的部分大茶樹（如表格）

從死亡原因看，除少數(shù)像南糯山大茶樹 “壽終正寢”外，最主要的有以下幾個方面：

1、保護意識較差，瀕危茶樹無人管護搶救。巴達大茶樹雖然樹干中空，但枝干表皮的韌皮部能正常承擔水分、養(yǎng)料的輸送，本人于 2008年和2010年考察時枝葉生長仍較茂密，惟支撐力弱（主要靠樹干中部木質部支撐），如果在茶樹四周用竹（木）架支撐，不僅不會倒塌，很有可能還會本固枝榮，延年增壽。再有，騰沖縣高黎貢山一株高17.0m、基部干徑1.38m的大茶樹根頸處已腐朽，景東縣靈官廟大茶樹、花山大茶樹等根頸裸露，又長于地坎邊，隨時有坍倒危險；被稱為“茶祖”樹齡被某些人夸大十多倍的鳳慶縣香竹箐大茶樹，樹高9.3m，樹幅8.1m，基部干徑1.85m，從基部長成 12個分枝，中部已出現(xiàn)空洞，由于頭重腳輕，很可能會重蹈巴達大茶的覆轍；在離巴達大茶樹300m處還有一株大茶樹（巴達 2號），樹高32.1m，干徑82.5cm，樹干挺拔，是最“帥”的喬木型茶樹，由于原始林中，蔭蔽潮濕，樹干上長滿苔蘚（幾乎不見茶樹表皮），如不清除，終會讓寄主蔓害之死。凡此種種，無人管護搶救。至于建房、筑路、修水庫等遇到大茶樹隨便砍伐，更是習以為常。

2、“伐而掇之”，茶樹嚴重損傷。普洱茶是云南茶產業(yè)中的一大支柱。由于廠家、商家的抄作，宣揚“野茶”好于“家茶”，用“野”字給自己的品牌作秀，生產者便把目光盯向了野生大茶樹。由于野生茶多數(shù)無主，一些村民見財忘義，見樹就砍，見葉就采，甚而片葉不留。馬關縣古林箐鄉(xiāng)大轉拐村將一株“二人圍”的野生大茶樹砍下樹枝采葉，2007年僅賣鮮葉就收入 4000多元；金平縣分水嶺一帶的野生茶樹 2006年發(fā)生掠奪性采摘。由于采野茶成風，使野生大茶樹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浩劫。

3、原生境遭破壞，危及茶樹生機。大茶樹在漫長的生長過程中已與周圍環(huán)境形成了緊密的依存關系，適應性已非常脆弱，尤其是光照強度、溫濕度、植被等的變化都會對茶樹產生不良影響。近些年將大茶樹當“搖錢樹”，作為旅游點來開發(fā)的已不在少數(shù)。一些大茶樹前往“拜訪”者絡繹不斷，攀樹折枝者有之，刻字留名者有之、爬樹照相者有之，加速了大茶樹的衰老。生長在原始林中、樹高25.6m的鎮(zhèn)沅縣千家寨大茶樹1996年被發(fā)現(xiàn)后，被廣泛關注，為方便前往參觀的中外人士，當?shù)貙⒐沸薜皆剂诌叄⒃诓铇渲車ǚ?，修水泥坎，破壞了原始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便利了外來生物的侵襲，茶樹長勢日趨衰弱，枝葉稀疏，有衰亡之虞。

4、將大茶樹當作觀賞樹出售，導致無辜死亡。如南華、景東等地將大茶樹挖掘后長途運輸?shù)剿济┑鹊劁N售。由于茶樹遷移后生存力很弱，多數(shù)在待賣期或栽種后死亡。

巴達大茶樹的樹體當?shù)卣疁蕚渥鳂吮臼詹?，但留給人們的是更多的思考。

大茶樹的保護歷來受到國家的重視，各級政府或部門都制定了的相應的法規(guī)和條例。早在 1992年林業(yè)部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關于保護珍貴樹種的通知》中已將“野茶樹”列為二級保護樹種。2005年云南省政府辦公廳發(fā)布了“關于加強古茶樹資源保護規(guī)定的通知”，要求各市、縣政府根據(jù)各別情況制定具體條例。普洱市政府在2006~2007年在全市進行資源普查，確定51株野生大茶樹和 20個野生茶樹分布區(qū)列為重點保護對象。西雙版納州政府于 2007年發(fā)布“關于加強古茶樹資源保護的意見”，全州 9個片和 20多株古茶樹確定為保護重點；2011年 5月頒布實施《云南省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古茶樹保護條例》。臨滄市政府于 2006年發(fā)布了“關于古茶樹的保護管理辦法”；文山州和紅河州根據(jù)云南省農業(yè)環(huán)境保護監(jiān)測站的部署，確定全州重點保護對象；瀾滄縣人大常委會制定了《瀾滄拉祜族自治縣古茶和野生古茶保護條例》；鎮(zhèn)沅縣設立了“野生茶樹保護基金委員”；昌寧縣對漭水鎮(zhèn)黃家寨村列入保護的大茶樹編號掛牌登記注冊，等等。至于保護措施更為全面，如利用媒體進行宣傳，使全社會都來關心、愛護大茶樹；成立野生大茶樹保護與管理組織，建立鄉(xiāng)（鎮(zhèn)）專業(yè)管理隊伍，承擔具體管理任務；制訂村規(guī)民約，防止和勸阻村民砍伐和損傷大茶樹；由專業(yè)人員對村民進行大茶樹的保護與管理辦法進行技術指導；建立大茶樹保護管理基金組織，保障保護工作的經費等。

令人困惑的是，各級政府出臺了那么多法規(guī)、條列和政策，2010年 10月還在西雙版納州景洪市召開了“云南古茶樹資源保護與利用”研討會，一致呼吁要保護好古茶樹，為何見效甚微？誠然，大茶樹多處在鄉(xiāng)村僻壤，尤野生大茶樹又都生長在原始林中，山高路遠，交通不便，在管理上確有很大的難度。然而，從領導來檢討，恐與寫在紙上的多，具體落實得少，講得多，監(jiān)督檢查得少大有關系；第二，大茶樹保護的宣傳呼吁多停留在政界、學術界、商界層面，做表面文章的多，基層群眾知道得少；再一重要原因是經費得不到保障，管護工作是很艱辛的，不能讓村民無償（即使有少量補貼，也抵不了正常收入）爬山涉水，巡山護林。因此真正保護好大茶樹看來還有大量的事要做。習總書記告誡“空談誤國，實干興邦”，保護好大茶樹同樣要真抓實干，從快做起。

長滿苔蘚的巴達2號大茶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