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未明

小貓雖然不知道他出生前母貓的生活，但是從他記事時起，他們就無家可歸，被追趕，一直被人欺負(fù)。母貓把小貓生在了一家破舊的庫房的角落。母親一回來晚了，就會從空箱子里面探出頭來，朝著明亮的方向不住地哭叫。母貓一聽見他的哭叫聲，就會匆匆忙忙地跑回來，然后，迅速跳進(jìn)箱子里，趕緊給孩子喂奶。

但是，這里也不是一個安全的住地。有一天，庫房的主人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他們，大發(fā)雷霆：“什么時候跑到這里來做窩了？快給我滾出去！”說著，就拿起掃帚，把他們轟了出去，可憐的母貓只好趕緊叼起小貓，逃了出來。

母貓發(fā)現(xiàn)了一扇開著窗戶、曬著被子的兩層樓的人家，就大膽地攀過了圍墻。幸好沒有人在家，她馬上把小貓帶到了屋里。她放開身子躺下，給小貓喂奶。如果能這樣一直持續(xù)下去的話，貓母子倆該有多幸福?。?/p>

然而，就是這種片刻的安寧，也付出了可怕的代價，很快就遭到了厄運。女主人順著梯子爬上來，大吵大鬧，跑去拿棍子要打他們。但是，等她回來的時候，兩只貓已經(jīng)不見了。

每家每戶的屋頂都緊緊地挨著，好像滾滾的波濤。對于不能住在地面上的貓母子來說，這里恐怕是唯一的安身之地了。要是不刮讓人瑟瑟發(fā)抖的寒風(fēng)，那就更好了。

母貓一邊惦記著留在屋頂?shù)男∝?，一邊到各處的垃圾箱和人家的后門去尋找食物，那可不是一般的辛苦。不管多么著急，都要找到吃的，不能空手回去。

看到孩子平安無事，母貓便高興地把帶回來的食物給他吃。而自己卻好像忘記了饑餓，瞇縫著眼睛，心滿意足地看著孩子在吃東西。

冬天的夜晚，北風(fēng)寒冷刺骨，毫不留情地在屋頂上吹過。母貓把孩子推到墻角，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風(fēng)，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因為這樣，小貓才得以安穩(wěn)地入睡。這一幕，在小貓的一生中，不知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烙??！

一天，在陽光照耀的屋檐上，母貓和小貓正在互相愉快地戲耍著。兩位少女對面一扇高高的窗戶里，扔過來一塊香噴噴的、涂著奶油的面包。

母貓知道她們沒有惡意，不過還是不敢大意，沒有去接近食物。“是給你們的，吃吧！”為了讓母貓放心，少女這樣說道。小貓終于忍不住了，靠近了面包。母貓好像允許了似的，在一邊看著。不知是不是為了讓給孩子，自己才沒有去吃。少女又掰了一塊面包扔了過去。

“這回是給你的。”

母貓這才把掉在面前的面包慢慢地放進(jìn)了嘴里。

當(dāng)春天到來的時候，小貓已經(jīng)長得很大了。

對別人還是很有戒備的小貓，開始和喜歡自己的少女親近起來。

這時候，在飄著白云的天空下，小貓躲在葉子后面，正要去捉一只要落到油菜花上的白蝴蝶。

在一旁觀看的少女，覺得小貓的樣子實在是可愛，就不聲不響地繞到后面，出其不意地抱住了他，貼到了臉上。母貓目睹了這一切。這時，她就好像已經(jīng)看穿了小貓今后的命運似的，“喵”，悲傷地尖叫了一聲。然后她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從此，母貓的身影再也沒有在這一帶出現(xiàn)過。

“媽媽，收養(yǎng)這只小貓吧。”在姐妹倆再三懇求下，這一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

從今往后，小貓再也不會挨雨淋，再也不會因為挨餓睡不著覺了。

一個狂風(fēng)暴雨的夜晚，風(fēng)吹著屋頂，敲打著窗戶。一直在一動不動靜聽風(fēng)聲的小貓，突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在屋子里鬧個不停，要出到外面去。

姐姐把木窗打開了一條縫，狂風(fēng)立刻吹了進(jìn)來。

“這么大的風(fēng)，你要到哪兒去呀？”少女說。小貓沖到黑暗中，彷徨著如同在追隨一個看不見的影子，不斷悲切地叫著。

“啊，一定是想起母貓了?！苯忝脗z互相望了望。

在那個屋頂上，母貓那領(lǐng)著小貓走路的消瘦的身影，清晰地浮現(xiàn)在兩人的眼前。

小貓好像跑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尋找母親了。風(fēng)聲中斷時，隱約可以聽到他的叫聲。大概是因為風(fēng)聲，不經(jīng)意之中勾起了他那些難忘的記憶吧！那些在寒冷、狂風(fēng)大作的夜晚，在靜靜的下著霜的黎明，被母貓擁抱著安然入睡的記憶。

（飛花似夢摘自《日本新華僑報》2011年12月23日圖/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