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柱

首屆東亞運動會已成歷史，這幾位明星的風采自然也是舊照。然而，目睹這些風采舊照，仍讓我們感受到兩岸親情的血濃于水。

1993年5月9日至18日，第一屆東亞運動會在中國上海隆重舉行。此屆運動會既是東亞大家庭的首次體育大賽，同時又是東亞體壇的積極倡導者——中華人民共和國首次爭得運動會的主辦權(quán)，上海能成為這次國際大賽的主辦地，自然頗覺榮幸和光耀。

我作為賽會特派員，親眼目睹了崛起的海峽兩岸中華民族，沖破了人為阻隔的樊籬，其龍騰虎躍的雄姿，在這個特殊的體育大舞臺上所寫下的光輝一頁。

臺北隊秘密武器

早在1992年1月2日，中華臺北奧委會主席張豐緒就建議東亞國家、地區(qū)奧委會聯(lián)合會，優(yōu)先將保齡球、棒球、跆拳道、軟網(wǎng)列為次年5月在上海舉行的第一屆東亞運動會的競賽項目。他演繹的理由很充分，田徑和游泳為大型綜合運動會的必然競賽項目，除此之外，結(jié)合東亞各國家、地區(qū)開展體育運動的普及程度、特點特色、競技水平、保齡球、棒球、跆拳道、軟網(wǎng)等以往的“冷門”項目，可第一優(yōu)先考慮列入東亞運的比賽選項。張豐緒的建議獲各參賽國家、地區(qū)奧委會贊同，很快成為東亞國家、地區(qū)奧委會聯(lián)合會的共識。

體壇風云變幻多端。眾人皆知，保齡球是中華臺北隊參加東亞運的看家項目。業(yè)內(nèi)人士知曉，飛碟球是由臺灣運動員自創(chuàng)的保齡球球路，也是此項運動中東方人唯一自創(chuàng)的球路。它的特點十分奇特，由直球的正向破壞力，增加球體本身旋轉(zhuǎn)時產(chǎn)生的橫向破壞力，被擊中的球瓶因會橫向傾倒、彈跳，增加連環(huán)撞擊其他球瓶的機會而形成全倒。而神奇的飛碟球主要利用球體本身所具備的強大的殺傷力，可以不需要借助重球來達到全倒的目的，這比較適合身材相對矮小、手腕力量較弱的東方人使用。

自從飛碟擊球法問世后，臺灣運動員在國際保齡球比賽中屢創(chuàng)佳績，屢獲重大賽事獎牌，推動了保齡球運動在臺灣迅速普及。上世紀80年代后，在臺灣近1000萬常住成年人口中，有100多萬人熱衷此項運動，島內(nèi)已開業(yè)及計劃運營的保齡球館多達400家。

首屆東亞運動會在上海舉行，中華臺北隊欣喜萬分，視其為在自家家門口舉行的奪金大賽。所有的人將寶押在世界保齡球“球王”馬英杰身上，其道理也十分充足，他是當今國際保齡球界威風八面、戰(zhàn)無不勝的飛碟擊球法的創(chuàng)始者，曾一人奪得世界保齡球錦標賽兩項冠軍。

可體育的魅力就在于瞬息萬變，5月10日晚上的決賽，“球王”一不小心陰溝翻船，驚得臺北體育界高層人士目瞪口呆。馬英杰意外失足落敗使端著長槍短炮的老記們分外掃興。可就在幾乎所有的記者紛紛離開保齡球館后，中華臺北隊“柳暗花明又一村”，該隊名不見經(jīng)傳的女選手陳玉琴不聲不響地摘走了女單桂冠。記者們獲知此一爆炸新聞后，瞬間以最快速度“殺”回保齡球館，可他們欲“捕捉”的對象早已悄然離去。而令人感興趣的是，神秘的陳玉琴奪魁的積分竟比當晚男單冠軍高了整整53分。巾幗力壓須眉，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陳玉琴何許人也？對此頭腦空白的記者們迫不及待地到處打探。女冠的自我陳述應(yīng)該是最能說明問題的：我原先是臺北一家保齡球館的會計，天天坐在寫字樓，人漸漸發(fā)胖，什么減肥藥都嘗試過，可見效似乎不太大。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我在丈夫的慫恿、鼓勵下，“近水樓臺先得月”，想通過多玩玩保齡球來健身減肥，誰知一玩就迷上了。口口聲聲稱自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的陳玉琴，打球如其人實實在在。她的現(xiàn)任教練李德仁一把拖來為人低調(diào)的陳玉琴，指著愛徒纏滿繃帶的手說：陳玉琴比賽時很少用馬英杰獨創(chuàng)、全世界公認最先進的飛碟式擊球法，愛投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闹笔謸羟蚍?。直手球誰都會打，你要想勝人一籌，當然得更刻苦練，這些年來，玉琴辛勤付出的明證便是兩手傷痕累累。但她有一點為隊友羨慕不已，凡大賽心理狀態(tài)特別好。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你就別瞪大了眼睛一心想當什么冠軍，你越想越可能會落空，干脆什么也別想，一心一意打好每一個球就得了。嘿，也奇怪，玉琴這么想，這么練，這么賽，冠軍偏偏就送到她的手里。

當大賽新聞媒體一致認為陳玉琴勇奪女單桂冠，是本屆東亞運爆出的第一個冷門時，中華臺北保齡球隊領(lǐng)隊張河生卻不以為然。他告訴筆者：保齡球運動在臺灣相當普及，目前全省已有200多家球館，共擁有4000多個球道，還有100多家球館即將開業(yè)。我們對本屆東亞運保齡球比賽相當看重，認為是廣島亞運會的預(yù)演。為此，在全臺層層進行預(yù)賽、復(fù)賽、決賽３次選拔。陳玉琴的當選說明她絕非等閑之輩。7月，我們將只選派男、女各一名選手參加第四屆世界運動會保齡球比賽，陳玉琴是唯一的女選手，這是她個人實力的最好表現(xiàn)。

含而不露的陳玉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奪冠后她的心情似乎特別平靜。愛尋根刨底的臺灣記者接連幾天追問她丈夫的大名，她連連擺手說：不想曝光，不必曝光。臺北《大成報》的林先生急了，當眾有意將她一軍：“陳小姐，你成了賽場英雄，可不能讓你的丈夫永遠當無名英雄！”一聞此言，陳玉琴說話可有點一本正經(jīng)了：“我算不得什么英雄，我們夫婦倆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碑敼P者請她談?wù)剠⒓拥谒膶檬澜邕\動會的設(shè)想時，她雙手一攤，聳了聳肩，僅簡單的一句話：“剛賽完東亞運動會，還未來得及想?！?/p>

“女飛人”甜甜的笑

眾人認識王惠珍是在1989年的世界田徑賽上。19歲的臺灣黃毛小丫頭初生牛犢不怕虎，第一次正式參加全球田徑頂級大賽就一鳴驚人，在100米的閃電戰(zhàn)中，以11秒23奪得銅牌。從這以后，鉚足了勁的王惠珍一發(fā)不可收拾，1990年北京亞運會100米奪金、200米摘銀；1991年，在英國謝菲爾德舉行的第十六屆世界大學生運動會200米女飛人大戰(zhàn)中，以22秒92勇奪冠軍，一改中華臺北在國際田徑賽事中金牌為零的歷史，成為繼“亞洲羚羊”紀政后的又一亞洲“女飛人”。

初見王惠珍，給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她純真、黝黑的臉上，見人就有的楚楚動人的微笑。直到今天，筆者仍清楚地記得臺北體育代表團初抵上海時的那一幕：為一睹亞洲“女飛人”王惠珍的風采，幾十名中外記者費盡心機，沖破了機場封鎖線，集體撲向正在等候行李的中華臺北體育代表團。心急的京、津、滬記者苦于人多，又不認識王惠珍，一時失去了“獵捕”的目標，急得團團轉(zhuǎn)。他們一把拖住中華臺北隊田徑總教練林正智，便問：“請問王惠珍小姐在哪兒？在哪兒？”“那很簡單嘛，誰笑得最甜，誰就是王惠珍?！倍潭桃痪湓?，把王惠珍最突出的形象勾勒得惟妙惟肖。

連奪田徑賽場上女子100米、200米項目的兩塊分量最重的金牌，王惠珍無疑是本屆東亞運動會最光彩的女星。本屆東亞運動會最佳運動員授獎儀式結(jié)束后，筆者悄悄問王惠珍：此時此刻，您在想些什么？王惠珍輕輕捋了捋頭發(fā)，若有所思地回答：“我真的從內(nèi)心深處非常感謝我現(xiàn)在就讀的臺灣政治大學校長、商學院院長、國貿(mào)系系主任，如果他們不破例允許我來上海參加第一屆東亞運動會，那我就不可能獲得如此的殊榮。臺灣現(xiàn)行的教育制度很嚴，校方擁有絕對的自主權(quán)，我的一切活動必須聽命于學校當局的決定。我能來上海參賽，也可認為是我校對東亞運的支持?！币环檎嬉馇械脑拕傉f完，她那清瘦的臉龐上又綻出甜甜的笑意。

對獲得東亞運田徑大賽女子項目兩塊含金量最足的金牌，王惠珍沒有過多的喜悅，她告訴筆者：聽說大陸田徑選手把主要精力放在備戰(zhàn)第七屆全運會和世界大學生運動會，運動的競技狀態(tài)尚未進入興奮狀態(tài)，而相對來說，臺灣地區(qū)的氣候比較炎熱，有利于我大賽前的訓練。這次東亞運田徑比賽臺灣處于領(lǐng)先地位，不說明我們有多么強大，只表示我適應(yīng)上海的炎熱、濕潮氣候，同時多年所積累的大賽經(jīng)驗，幫助我自我調(diào)節(jié)好必要的心理狀態(tài)。不管怎么說，亞洲紀錄不是我的企求目標，我相信自己還有潛力，還有能量可進一步發(fā)揮，請大家耐心地靜候佳音，我要為中華民族爭取更多榮譽。

此次這位亞洲“女飛人”上海之行的最大遺憾，是沒有找到已中斷了幾十年音訊的上海表姑。由于來滬前忙于訓練，無法確切掌握兩岸尋親的三大要素，即欲尋找者的全名、小名，包括乳名；曾居住地的詳細地址；本人的確切出生年月日，故一時無法從從容容地尋找。好在來日方長，王惠珍表示，下次再來上海，事先盡量作好較充分的準備，以求完成在臺長輩囑托的尋親大事。

三炷高香助兒跳

1993年5月15日，在臺灣的田徑史上是永遠值得紀念的重要日子，素有“彈簧腿”美稱的24歲的臺北跳遠名將乃慧芳，以清晰連續(xù)的助跑，蹬踏有力的起跳，輕盈前沖的弧線，穩(wěn)穩(wěn)地落在離起跳線相當遠的沙坑里。記錄員仔細用標尺一量，哇，8.34米。他憑這一驕人戰(zhàn)績，力挫群雄，一舉摘取了男子跳遠金牌，并創(chuàng)造了當年亞洲男子跳遠的最好成績，這可謂本屆東亞大賽爆出的又一大新聞。而想不到8.34米在臺灣田徑界竟整整塵封了19年，直到現(xiàn)今仍是臺灣男子跳遠最佳紀錄。

乃慧芳，這位24歲起就投身于體壇的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是臺灣省南投縣人。他怕大陸同胞不知南投在何方，便用相當熟練的國語告訴關(guān)心他的人：“我的家鄉(xiāng)就在山清水秀的日月潭?！焙靡粋€日月潭小伙，渾身散發(fā)的是率真、樸實的靈氣。前不久，他從美國強化訓練回來，在臺灣地區(qū)運動會上，跳出了8.13米的個人最好成績。

首次來滬參加國際大賽，乃慧芳心里不免有點緊張，因為自從他獻身體壇，每次大賽，他的父母必親臨賽場督陣。在雙親的眼里，乃慧芳仍是一個孩子，是最有出息的掌上明珠?？裳巯抡桥_灣的農(nóng)忙季節(jié)，父母親脫不出身，只得委屈兒子個人渡海出征。臨行前，雙親虔誠地為愛兒燒了三炷香，衷心地祝愿他能交好運。

“我真幸運，真幸運。”離滬前，這位名震東亞運的田壇驍將回憶奪冠戰(zhàn)況，喜滋滋地說：“5月14日上海地區(qū)天氣異常悶熱，16日便下起瓢潑大雨，只有15日才是較涼爽日子，偏偏讓我遇上了，我真得感謝雙親為我燒香呢?！?/p>

“這次比賽父母親沒有到現(xiàn)場鼓勵，你自我感覺如何？”筆者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這沒什么影響，因為上海市民組成的啦啦隊在為我拼命加油，使我感到就像在家門口比賽一樣！”

日月潭山美、水美、人更美。此次東亞運之戰(zhàn)，乃慧芳第1、2跳就跳出了8.01米、8.24米的好成績，大大超出了同場角逐的現(xiàn)亞洲紀錄保持者、中國跳遠明星陳尊榮。心急的記者利用賽場間隙，迫不及待地要采訪這位敢與明星挑戰(zhàn)的新聞人物，乃慧芳笑笑搖了搖手說：“請等比賽完了以后再談好嗎？”言外之意，才試跳了兩次，最后勝負很難預(yù)料。

謙虛，沉穩(wěn)，使乃慧芳比賽時不急不躁，沉著應(yīng)戰(zhàn)。當日15時30分，虹口體育場跳遠比賽的裁判長正式宣布乃慧芳奪得男子跳遠第一名。全場歡聲雷動，掌聲如潮。

記者招待會前，筆者有幸在現(xiàn)場與乃慧芳進行了一場有趣的對話：“乃先生，你體育生涯已10多年，是不是一直專練跳遠？”

“先練了4年跳高，后練了6年跳遠?！?/p>

“跳高個人最好成績是多少？”

“2.13米?！?/p>

“跳遠呢？”

“8.34米，這次在上海東亞運動會創(chuàng)造的?！?/p>

“今后的奮斗目標？”

“向8.50米沖擊。”

“請談?wù)剚砩虾５母惺??！?/p>

“不輸歐美。兩岸同胞情意濃，上海觀眾對我特別厚愛?！闭f完，他欣然取出筆題詞：“向大陸田徑迷問好！”并恭恭敬敬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作者單位：上海市委

責任編輯：翁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