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寶忠

這天，孫市長豢養(yǎng)的看家狗突然死了，偌大一片宅院，豈可一日沒有忠誠的衛(wèi)士守護？雇人？孫家覺得不妥，也信不過，唯有狗最忠誠。于是孫家就把主意打在了市公安局刑警隊的警犬虎虎身上。

虎虎今年5歲，是一只純種的德國黑貝，高大威猛，既有狼的兇狠頑強，又有犬的忠誠聰明。服役后，憑著超群的天賦，在偵破一樁樁刑事案件中，屢立戰(zhàn)功，成為刑警隊的一大明星。為此，市電視臺還曾給它專門制作過一期節(jié)目呢！

此事由孫夫人出面，直接找了市公安局王局長。王局長盡管覺得不妥，但孫市長的面子不能不給，自己的前程還得仰仗孫市長呢！于是便滿口答應下來。與孫夫人一道，去了刑警隊。

虎虎由訓導員張完和馴帶，張完和原是一名武警，從一入伍，就在警犬訓導基地訓導警犬，虎虎就是他訓導出來的。張完和是隨著虎虎加入刑警隊而退伍來到公安局的。可以說虎虎與張完和一直在一起。幾年的共同生活，使他與虎虎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毫不夸張地說，虎虎已成為張完和生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彼此誰也離不開誰了。

王局長說明來意，讓他送虎虎去執(zhí)行更為重要的使命。張完和聞聽就蒙了，讓一只訓練有素的警犬去看家護院，虧了孫家想得出！然而，他一個小小的干警，哪里有他說“不”的份兒？無奈，只好十分不情愿地將虎虎領到了孫市長家。

孫家一溜八間大北房，豪華、氣派、森嚴，高墻電網(wǎng)，固若金湯。如果再加上這樣一只威猛的警犬看家護院，孫家的安全的確是萬無一失了。張完和一邊看著，一邊想著，心里是那樣的不是滋味兒！虎虎還不知它此行的目的，以為主人又是帶它來破案什么的，歡悅地往前掙著，不停地嗅著，顯得非常興奮。張完和望著即將離開自己的好友，心里頓時一陣貓抓般的難受。

來到孫家，孫夫人吩咐他將虎虎拴在一條鏈子上?；⒒⑼蝗幌袷且庾R到了什么，一下子狂躁起來，一躥一躥的，企圖掙脫鎖鏈，沖著張完和不停地吼叫，眼中充滿了疑惑和淚水。張完和馴帶虎虎四年多來，還從未見過虎虎如此表情，他知道虎虎想的是什么，忍不住一下子抱住了虎虎，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他緊緊地抱著自己心愛的虎虎，臉在虎虎身上摩挲著，喃喃地說著：“虎虎，我的好虎虎！我是多么的舍不得你呀！可是……嗨！從今往后，你就是市長家的了，咱們不得不分開了……”

虎虎在主人的懷抱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伸出長長的舌頭，一下下舔著自己的主人，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聲低低的嗚鳴，似泣如哭?？吹贸觯嵌嗝吹牟辉鸽x開與它朝夕相處的主人??！

一旁的孫夫人見此，不以為然地嘲諷道：“小張啊，看你，怎么婆婆媽媽起來了？不就是一條狗嗎？也值得一個大老爺們掉眼淚？像是生離死別似的！”

虎虎“聽”到這話，“呼”一下子掙脫了主人的懷抱，狂吠著，直朝孫夫人撲來，要不是張完和眼疾手快拽住了鐵鏈子，這個胖女人的腿上非得掉下一塊肉來不可。

虎虎余怒未消，仍是一躥一躥的，沖著孫夫人兇狠地吼叫著，孫夫人平時見到的都是笑面，何曾見過如此猙獰的兇臉？頓時嚇了個胖臉煞白，連連尖叫著直往后退。

張完和拍了一下虎虎，虎虎立時不那么兇叫了。他沖著孫夫人說道：“虎虎是只非常有靈性的好犬，它知恩報恩，知怨報怨，你可要善待它呀！”

孫夫人已從剛才的驚恐之中緩了過來，見說，忙道：“這還用你說？我這個人菩薩心腸，你不知我家的那條看家狗死了，我一連兩宿都心疼得睡不好覺……”

張完和不愿再和這個女人多說什么，再一次摟過虎虎親了親，轉身離開了孫家。走出老遠，他還能聽見虎虎那一聲聲低沉的吼叫……他的心再一次被揪得緊緊的，不由得為虎虎的安危擔憂起來。

張完和一夜未曾合眼，他牽掛著他的虎虎，一閉眼，仿佛就聽到虎虎的哀叫，他心里難受極了！轉眼到了第三天，只見孫夫人和王局長急急來刑警隊找他。孫夫人說，自從虎虎去了她家后，不吃不喝，只是吼叫，給它燒雞牛奶，它連看都不看一眼。她擔心虎虎會餓死，特來求援。

張完和聞聽，頓時心里如刀割般難受，這兩天兩夜，他還不是一樣思念虎虎嗎？他擔心虎虎的安危，當即便去了孫家。

虎虎老遠就聽到主人那熟悉的腳步聲，尾巴飛快地搖著，歡悅地掙跳起來，嘴里“口歐口歐”地叫著，要不是鐵鏈纏脖，它準會箭一般沖出來，迎接它的主人。

張完和快步走進院來，一把將虎虎摟在懷里，臉貼著臉，不停地蹭著，撫摸著，嘴里喃喃地說道：“虎虎，我的虎虎，你受苦了……”

兩天不見，虎虎像是瘦了一圈兒，眼睛灰蒙蒙的，滿是淚痕。見到主人，早把一切煩惱都忘了，興奮地跳著、撲著、叫著，搖頭擺尾與主人嬉戲在一起。

孫夫人難得見虎虎這般模樣，趕緊拿來燒雞醬牛肉鮮奶什么的讓它吃。自從虎虎來到她家后，虎虎就一直以仇視的目光瞪著她，沖她齜牙狂吠，昨天喂它東西時還差點讓它咬著！虎虎的確是餓壞了，此刻叼住主人遞過的東西，大嚼起來。

孫夫人看虎虎開始進食，很是高興，叫道：“小張，屋里坐，我們商量件事情……”

張完和從心里厭惡這個依仗權勢、頤指氣使的胖女人，是她不顧人民的利益，利誘王局長，奪走警犬為己所用的。但出于禮貌，他還是去了屋里。只見孫夫人笑嘻嘻地拿出一個紅包道：“小張啊，這是2000塊錢，這幾天你多來走走，喂喂虎虎，等它跟我熟了，就不用你跑了，行不行？你要是覺得工作脫不開身，我與你們王局長打個招呼！”

張完和推辭道：“孫夫人，不必這樣！虎虎是我從小帶大的，我對它的感情比你深。為了虎虎，我會常來的！”

看看虎虎已經(jīng)吃飽喝足，張完和不愿再呆在孫家，便來與虎虎告別?；⒒⒃僖淮闻d奮起來，叫著跳著親著，久久不愿與主人分開。張完和何曾不是如此呢！他摘下自己的警帽，戴在虎虎的頭上，與虎虎嬉戲了一會兒后，便離開了孫家。身后再一次傳來虎虎那一聲聲凄切的叫聲……

以后幾天，虎虎又開始不吃不喝了，只是不停地哀叫，就像那離娘的孩子，盼回家，望娘歸！

孫夫人被虎虎攪得無可奈何，幾次來刑警隊叫張完和去安慰虎虎，讓它進食。為了虎虎，張完和也幾次去了孫家。自己有一攤子工作，有時還很忙，總不能常往孫家跑哇！可是不跑虎虎就得挨餓，時間長了，它會生病死去！張完和想了個辦法，對孫夫人道：“虎虎是只經(jīng)過特殊訓練的警犬，我把帽子留下吧！以后喂它東西，就用我的帽子扣一扣，虎虎聞到我的氣味兒，會以為是我給它的東西，它就會吃了。”孫夫人照著做了。果然，虎虎開始吃食了。孫夫人喜出望外。

久而久之，虎虎竟然接納了孫夫人，不再仇視她撲咬她了。時間一長，孫夫人為了讓它行使職能，自己不在家時，便解開拴虎虎的鐵鏈子。有這樣一條訓練有素、威猛強悍的警犬看家，就是借給小偷幾個膽子，也不敢來打孫家的主意！

孫家的安全的確是萬無一失了！

然而，自古禍福相倚。這一天，孫家發(fā)生了一件萬難意料的事情：一個裝有數(shù)千萬元存單的瓷罐被人從地下挖出，不見了蹤影。瓷罐內除了巨額存單外，還有價值數(shù)十萬元的金元寶、金首飾！孫家人大驚失色，慌作一團。他們不理解：是誰有如此神通能在威猛的虎虎眼皮子底下盜走自己的家財？虎虎干什么去了？??！這個畜牲，咋不見它的蹤影？一定是它開小差后賊人才進來行竊的?？墒琴\人咋知道埋在地下的瓷罐？莫不是虎虎干的？想到此，孫家的鍋炸開了。孫夫人馬上去刑警隊尋找虎虎。

孫家猜得沒錯，盜竊孫家萬貫家財?shù)墓媸菍O家要它做“忠誠衛(wèi)士”的虎虎！

這天，張完和正在訓導局里訓導剛買來的一只警犬，只見虎虎叼著一只罐子興沖沖地跑到他身邊，見到主人后，并不放下嘴里的罐子，而是拿身子猛往主人身上蹭。這個動作，是虎虎破案后習慣的邀功動作，張完和自然曉得。他見虎虎叼來一個陶瓷罐子，感到很意外，一手接下罐子，一手在虎虎頭上拍了三下，以示鼓勵?；⒒⑹艿街魅说目洫?，搖頭擺尾與新來的伙伴“玩”去了。

張完和打開瓷罐，簡直驚呆了！不用說，這些東西都是虎虎從孫市長家挖出來的！一定是它獲得自由后，誤把孫家當成了案發(fā)現(xiàn)場，憑著靈敏的嗅覺，發(fā)現(xiàn)了地下的贓物將它扒出的……

張完和數(shù)著數(shù)千萬元的銀行存單和黃燦燦的金貨，一時心里百感交集。

張完和打了聲口哨，虎虎就像得令的士兵一樣，丟下同伴歡悅地跑來，張完和拍著虎虎的脖子道：“虎虎，好樣兒的！不愧是咱公安戰(zhàn)線上的勇士……”

張完和正與虎虎以一種特殊的語言交流著，只見孫夫人氣喘吁吁地來了，但見她滿臉堆笑，一口一個“小張同志，小張同志”地叫著，讓張完和把東西還給她，條件嘛，好商量，要錢給錢，要物給物，至于虎虎，她再也不要了……

虎虎一見孫夫人，直瞪瞪地望著她，半晌，突然像是把她忘了似的，齜出一雙犬牙，“汪汪”地叫著，就要咬她。

孫夫人那個氣呀！真恨不得一棒子打死這個畜牲！是它，泄露了自家的秘密；是它，把自家推向了危險的邊緣；是它……孫夫人氣不打一處來，抄起地上的馴狗鞭子就來打虎虎。虎虎的身子非常靈活，一口叼起地上的罐子跑了出去。

孫夫人害怕了，高聲喊道：“虎虎，我的好虎虎哎——，老娘求求你了，你給我回來，快回來……”

虎虎像是成心戲耍這位貴夫人一樣，叼著罐子回頭看看，跑跑，再看看，再跑跑，不躲不藏，專朝人多的地方跑。

孫夫人那汗“刷”一下就下來了，趕緊央求張完和道：“小張同志，快、快把那只可惡的畜牲叫回來，要多少錢給多少錢……”

張完和看到眼前這一幕，感到非常開心，于是冷笑一聲道：“孫夫人，如今一切都晚了！我早就跟你說過，虎虎是條非常有靈性的警犬，它知恩報恩，知怨報怨。當初你依仗權勢，強奪虎虎時，可曾會想到今天？告訴你，一切貪官污吏使權弄權，往往是過得了大江大河，卻意外地翻在小陰溝里！這也許就是天意吧！你就等著瞧吧，虎虎知道該把這些東西送到哪里去……”

孫夫人聞聽，一下子嚇癱了…… ■（責編：錦平 圖：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