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容
內(nèi)容簡介:
看著自己的愛人另娶他人,葉婭孤注一擲,隱瞞懷有身孕一事深入宮苑。深宮之中暗潮涌動,她步步為營,只為得到皇上垂憐。她的計劃屢次受挫,到底是誰在背后不惜一切阻礙她侍寢?最后,她是否真能如愿以償成為皇后?
【楔子】花容殺
既然你想要榮華富貴步步高升,寧娶公主郁薇,那我就拖著破敗的身子,成為皇帝妃子。祈錦,我曾發(fā)誓要恨你一輩子,后來想想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我何必念你不忘。我要成為一國皇后,然后看著你跪在我的面前,恭敬地喊我一聲:“娘娘萬福?!?/p>
祈錦,到最后,誰輸誰贏還不確定呢!
【壹】一場歡喜一場空
我曾試想過很多次與祈錦的未來,甚至不惜和父親徹底吵翻,想要裝病不參加此次的宮中選秀。父親是禮部侍郎,從小教導(dǎo)我知書達理,是個老古板。聽到我如此大逆不道,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但若他知道待字閨中一向如乖乖女的我懷有身孕,定會氣得發(fā)瘋,懷疑到祈錦頭上并打斷他的腿。而我,為了我們的將來,把這個令人喜悅的消息悄悄隱瞞了下來。
我等著祈錦中舉歸來。祈錦才華橫溢,成為狀元不是問題。待他成了狀元,再迎娶我,想必父親會欣然同意。待父親老了,祈錦頂替了父親成為禮部侍郎,而我又誕下一男半女,真是其樂融融。
“小姐,奴婢剛從老爺房間路過,聽到公子,公子……”婢女小荷跪在我的身前,支支吾吾著,我故作疑惑地問,心里卻早已樂開了花。幾日前,祈錦已經(jīng)順利地奪得狀元稱號,就連一向批卷嚴格的太傅大人也夸他的文筆好,才思敏捷。作為他老師的父親可謂是樂開了花,在朝中頓時抬起了頭。
此時,祈錦找父親,還會為那般事?當然是求親。
“公子,公子要與郁薇公主成親了!就在下一個月!”小荷結(jié)結(jié)巴巴了半天,總算把話說清楚了。
“你說什么?”我瞇起眼,聲音上揚著。原本信心滿滿,躊躇滿志等待祈錦求親的我,啞然失笑。
“郁薇公主是一國才女,因公子的文章愛慕上了公子,最近幾日一直出雙入對。原以為是愛慕公子的才華,探討文章,誰知道……”她說著說著,眼里也帶上了淚花。
所有人中,只有小荷知道我和祈錦的關(guān)系。他身為父親的弟子,而我是待字閨中的小姐,每次都是靠著小荷偷偷牽線相見的。
如今,我真恨不得掐死曾經(jīng)的自己。
怪不得。
怪不得近日,他總以事多事忙推辭著,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一個。怪不得曾經(jīng),我們倆酩酊大醉,我將獻身于祈錦時,他半推半就,說是要留到洞房花燭之夜才行,硬是把我推離開。
狗屁的洞房花燭。他想要抱的是另一個美嬌娘吧。我心中冷笑。
所有原本令我疑惑的事情此時終于被我扯出了頭緒來。
“小姐,小姐——”
我從未如此失態(tài)過,什么狗屁三綱五常封建禮教我統(tǒng)統(tǒng)拋到一邊。
我攔在祈錦的身前,頭發(fā)凌亂,眼眶暗紅,穿著單薄的衣衫,拋掉所有的風(fēng)度與儀態(tài),就是要向他討個說法。
祈錦即將成婚了,我確是最后一個知曉的人。這多么令人諷刺。
“祈錦,你要和公主成親,可是真的?”
他靜靜抬眸望向我?!笆恰!?/p>
“你會娶我嗎?”我狠了狠心,像個傻子一般把自己的身份放低,“若是妾……”心中竟然還可笑地想要有一絲回轉(zhuǎn)的余地。
寂靜了半晌。久得害我以為祈錦真的在認真思考。我在賭,賭他愛不愛我。
然而,上天從未令我失望,它卻令我徹底絕望。
“不會?!彼_口,面色依舊,嘴角還帶著淡淡笑意,“公主是千金之軀,我豈能娶妾?!?/p>
這可笑的理由。
我有些受不了。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告知我,他只愿娶郁薇,甚至連個妾的身份都不愿意給我。
我問他為什么?
他眼神閃爍:“郁薇比你漂亮,比你更溫柔貼心,她是我的知心人。最重要的,郁薇能給我所有想要的?!?/p>
我默默為他付出了那么多,才知道,這一切,只是我單方面的一相情愿。
現(xiàn)在,他要與郁薇成婚了。想要的榮華富貴神手拈來。
只因為,郁薇人又美貌,又溫柔貼心。最重要的是,她是公主,而我只是小小禮部侍郎的女兒。
是我高攀不起他!
我狠狠地將原本戴在手腕上的碧玉朝他腳前的地上一扔,那玉環(huán)立馬在地上摔得粉碎,在他腳下飛濺開來。
他曾說這是他祖上傳下留給他未來夫人的,我為此小心翼翼地守著,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此時玉環(huán)落在地上碎成碎片,我在一旁笑得有些瘋癲。
“祈錦,我祝你與郁薇公主百年好合!而我與你,就如同這個碎掉的玉環(huán),從此恩斷義絕,只是路人?!毖粤T,我一甩衣袖,姿態(tài)驕傲地走出了他的房間。
我離開的時候,他依舊筆直地站在那里,他并沒有彎腰去撿地上的碎片,甚至連看也沒看一眼。葉婭啊葉婭,你還真相信這個玉環(huán)是什么祖?zhèn)髦畬?,說不定是他從哪里撿來的破玩意兒用來哄你開心的。而你,卻被騙得團團轉(zhuǎn),在最最欣喜時換來一場空。
“小荷,給我出去,任何人都不準進來?!?/p>
我像個瘋子一般把桌上的食物全部推到地上。那一個個精美的補品,都是為了讓孩子順利健康地生下讓小荷隱瞞著父母在外面買的。此時,似乎在笑我癡傻。
我獻身于祈錦,甚至懷有身孕,此等羞辱,豈是我葉婭能忍得過去的,我找來一條白布,哆嗦著手,把它圍在肚子處。我佯裝感覺不到那里還有個我曾經(jīng)心心念念盼著的小生命,我緊拉著布條,越收越緊,眼里閃爍著決然和恨意。
“祈錦!我恨你!”眼角因痛楚流淌著眼淚,我忍不住痛呼出聲。這聲音驚動了小荷,她生怕我做出傻事連忙推門進來。
殷紅的血從下身緩緩流淌。我的意識漸漸模糊,耳邊只聽聞小荷尖叫的聲音。
這一刻,我突然后悔了。
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貳】花嫁
我悄悄地走到祈錦身邊,他正認真地看著書。我從后面偷襲,對著他的側(cè)臉偷偷一啄,繼而盯著他的眸子淺淺一笑:“有沒有想我?”
他微微一愣,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了,一把懷住我,對著我的耳邊輕吹氣:“想。日日夜夜想?!?/p>
我心跳如擂鼓,臉瞬間紅透了半邊天。我臉皮再厚,心也酥了一大半,沉淪了下來。
此時,我慘白著臉站在婚宴大廳,一身素白的衣服如同奔喪,再加之那詭異的臉色,活生生一個女鬼。
是不是我處處輕浮的舉止讓他認為我是個隨意能玩弄再丟棄的女子?
我踏著輕快的步子走向宴會大廳。處處紅紅火火的喜字刺得我眼睛生疼。我真恨不得撲上去,把他們?nèi)克旱簟?/p>
郁薇手挽著祈錦一步步走來,她的臉上堆滿著難以抑制的喜悅。而祈錦大紅袍,墨色發(fā)絲散在肩頭有種難以言說的俊美。
我向前踏了一步,刻意站在他們的身前。
我原本想要站在他們的面前,仰著頭,如同一只驕傲的孔雀,眼里滿是不屑,我要以行動告訴他我不在乎。可在看見他與公主執(zhí)手而來時,我如同一只比美斗敗的母雞,滿臉灰敗。就連準備一個晚上的臺詞,在與他的雙眸對視時,我突然啞然了。
“你可是禮部侍郎之女葉婭?”郁薇突然開口,她的聲音溫柔如泉水,臉上笑顏如花,“聽說你病了,差點不能參加這屆選秀,現(xiàn)在可安好?”
“公主,小女子正是葉婭?!蔽颐φ一卦械淖孕?,“病已無大礙。這屆選秀小女子會準時參加的?!?/p>
我說這話時,祈錦皺著眉緊緊地看著我。想來他腦中也正懷疑,沒有處子之身的我何來有參加選秀的資格。
“薇兒,這些年來我有這些成就全靠老師一家的收留。我想此時去感謝他們的知遇之恩。”他說這話時嘴角帶著淡笑,凝視著我,“葉婭,帶我去老師那邊吧?!?/p>
他這話說得不假。知遇之恩還真有。若不是我在大雪天收留了受了重傷倒在雪地里半死不活的他,甚至瞞著父母四處奔波為他買藥,他又怎能活到現(xiàn)在?若不是我苦苦哀求父親收留他在家,供他學(xué)習(xí)甚至考科舉,他又怎么可能得到公主的青睞?
說實在的,當時真應(yīng)該凍死他。
郁薇很順從地點頭。在走遠幾步時,他連忙拽進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暗處。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葉婭,你瘋了嗎?你知道參加選秀對于你來說是什么嗎?”
我豈會不知。
被查出未婚已孕,貞節(jié)早沒,名聲皆毀,找了這么一個女子參加選秀,說不定皇上大發(fā)雷霆之下會革了父親的職。
我甩開他的手,抬起頭,對著他滿臉冷淡客套地笑:“怎么,你能想要榮華富貴,我就不能?”
在他越來越沉的臉下,我繼而歡快地道:“入宮有什么不好?若能飛上枝頭變鳳凰,我這一生也值了。”
我想,祈錦一定是氣瘋了。他拂袖離開時,我捂著肚子在暗處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叁】入宮
“你你你,竟然懷有身孕!你真是氣死娘了!”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得可怕。手無意識地撫摸著肚子一遍又一遍。
“那個毀我女兒清白的臭男人是誰?看我不打得他立刻過來向你提親?!蹦镫m罵罵咧咧,怒我不爭,但終究還是愛我的。
“我要進宮。”我沙啞著聲音虛弱地道。
“你!”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一切。在這個關(guān)鍵時刻,那個男人即使死也不會娶她的。而我清白不在,根本不會有哪個男子肯娶我。
“把孩子打掉,娘能為你部署一切?!蹦锸莻€奇女子,她一生只有我一個女兒,卻能守住父親一生一世,“娘先把你安排進宮,若能得到皇帝垂憐是好,若不能,幾年后,娘也會接你出來的。到時候,你從宮里出來,有沒有貞節(jié)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到時候為娘在為你找一門親事……”
她的眼中滿是憐愛,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悲戚。
她只以為我心已死,才孤注一擲。平平安安在宮內(nèi)幾年后,再接我出宮,而我卻想在宮中鬧一件大事。
我哆嗦著嘴唇道:“好?!?/p>
我被人帶進一間小屋,像個展示品一般脫光了衣服,任由一群老女人們評頭論足。她們看著我的守宮砂滿意地點點頭,我卻在心中冷笑。那個痕跡是用一種不容易清洗的顏料畫上的。娘的手腕之高,我也不由得嘆服。
娘事先買通了太醫(yī)院的人,所以并未有人對我把脈驗身。娘是怕我被驗出曾墮過胎,而我卻順勢地將那個還在腹中的頑強嬰兒順利地帶進了宮。那夜,娘囑咐小荷遞給我喝的墮胎藥被我喂了草。
那日,當鮮血在身下流淌時,我突然領(lǐng)悟。我何必要恨他,何必對他念念不忘,何必要這般折磨自己。
醒來的那日,我在心中暗下決定。既然祈錦想要榮華富貴步步高升,寧娶公主郁薇,那我就拖著破敗的身子,成為一國皇后。然后看著祈錦跪在我的面前,恭敬地喊我一聲:“娘娘萬福?!?/p>
從小屋中走出時,一根緊繃的弦突然松弛,我呼出一口濁氣,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然而,在轉(zhuǎn)角處看到祈錦時,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怎么回事?祈錦怎么會在這里?
我忙彎了腰,低了頭,向他行禮,然后裝作什么事也沒與他擦肩而過。
手被他緊緊地拽住,我相信我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相當難看。
這個男人,娶了別人,竟然還要來招惹我。
我咬著牙,一字一字道:“給、我、放、手!”
他也毫不忌諱,撩起我的袖子,手指在守宮砂的地方摩挲了幾下,嘴角劃過諷刺,輕聲道:“好計謀?!?/p>
在他怔忪的時候,我順勢掙脫了他的手,給他了一個巴掌,然后狠狠罵了一句:“自重。”
【肆】選秀
選秀之事足足辦了三個月,我過關(guān)斬將,總算殺進了前五名。其間沒再見過祈錦一次,也不知他此時是不是正和公主如膠似漆。
丞相之女謝婉茹是第一個被翻牌侍寢的。郁寧走過我們五人時,第一個抬起了她的臉。謝婉茹長著一張瓜子臉,皮膚白皙細膩,宛若天山之雪。黑色的眼睛純凈宛如明月。
那夜晚,她被抬回來時,徐公公高呼她“賢妃”。少女懷春,眼角都帶上了媚色。只一個晚上,竟然升到四妃之一的賢妃!正一品!我不禁有些忌妒。
第二日,郁寧翻了戶部侍郎之女顧彩彩的牌。一夜之后,封了昭媛,正二品。
郁寧一共只會選三人,我自知自己長得并不差,可為何郁寧唯獨不看我一眼,似乎是有意無意地把我忽略掉。
今日是最后一次機會,若未被選上。我和另一位并不會像之前的落敗者一般被遣散回家,而是留守宮中,永遠等候著皇帝的降臨,抑或老死在宮,抑或成為宮女。今夜,郁寧翻了將軍之女莫小曉的牌。我趁她高興之際,偷偷在她茶里下了迷藥。
當晚她睡得像一頭死豬一般。徐公公左催右催不見人出來,臉上堆滿了氣憤。徐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我召喚著小荷帶了一些銀兩孝敬他老人家,他臉上立刻堆滿了笑。我恭敬地給他遞了杯水,言語間滿是微微的悲憤。
“莫小姐似乎不愿意侍寢,早早就睡?!蔽壹僖饽四氂械臏I,“可憐我……都沒有這個機會……”
徐公公連忙安慰:“她不知進退就算了。葉小姐莫擔(dān)心,今晚小姐就代替她侍寢吧。”
我連忙感恩,嘴角微微上揚,并未發(fā)現(xiàn)此時有一雙略帶恨意的眼睛緊緊地凝視著我。
【伍】侍寢
洗漱完畢,我穿上輕薄通透的白色衣衫卷進被窩里被抬進了郁寧的寢宮。
郁寧自御書房回來時,我從被窩中爬出,趴在地上,對著踏進來滿臉呆愣的郁寧道:“皇上,莫姐姐有事不能來,所以徐公公讓我頂替之。我是禮部尚書之女葉婭?!?/p>
“葉婭?”郁寧的眉一挑,似乎很是詫異,半晌后,才道,“來,為朕寬衣吧?!?/p>
我恭敬地走了過去,輕薄通透的衣服一搖一擺著。郁寧的眼神越發(fā)暗沉,我能感覺他的欲望正在越發(fā)膨脹。
我為他寬衣解帶,手特地擦過他的肌膚,盡可能地挑逗著他。我相信我自己此時的模樣一定比青樓女子更媚人。
郁寧一把握住我正搗蛋的手,一個側(cè)抱把我抱起放到床上,眼里滿是深不可測的笑意:“葉婭?怎么跟他所說的不一樣……禮部尚書之女不應(yīng)該是知書達理嗎?我還以為閨房樂事不佳呢……沒想到他騙了朕。”
我還沒明白郁寧口中的他是誰時,他的嘴已經(jīng)吻了過來。粗暴、蠻橫,根本不同于祈錦吻過來時的溫柔相待。
我呸!我現(xiàn)在還在想這個負心漢作甚?!
郁寧十四歲登基,登基以來已經(jīng)六年。他卻不愛朝政,喜愛奢華與美人。
而我的引誘,正中他的下懷。
“皇上,丞相大人有要事相報?!币粋€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插入,郁寧解我衣服的手猛然停住。
“要事明日再報,朕正忙?!庇魧幉荒蜔┲?。
我一頭霧水。這老丞相怎么如此冥頑不靈,竟在這個時候有事!
“皇上?!?/p>
聽到熟悉的聲音時,我整個人都僵硬住了。透著薄薄的紙,我能清楚地看見一個人影倒映在門上。那熟悉的輪廓,我曾仔仔細細地撫摸著。三個月前,我承歡他下,而此時,我衣衫襤褸地臥倒在床上,身上倚坐著另一人,他卻挺直地站在門前,出聲相阻。
“皇上,臣有要事相報。請皇上出來一談?!彼脑捳Z微微一頓,“這要事拖不得明日。”
郁寧被他左一句要事,右一句要事哄得一愣一愣的,雖在走之前許諾會盡快回來,可是那晚他卻未歸。
我整個人氣得發(fā)抖。
祈錦,你到底玩什么花樣?就連我侍寢你也處處阻攔!你可知,我若錯過了這次機會,下次良機又有多難找!你可知,我肚子里的孩子根本等不起!
一早我被送回了庭院。莫小曉手執(zhí)紅鞭對著我冷笑著。
【六】賜封
“你這個賤人!竟然在我茶中下藥!”一個紅鞭甩來,抽得我的手生疼。
“莫小曉,別無緣無故冤枉人?!蔽曳瘩g。
“還不認?張婷昨日都看見了?!蹦該P聲道,手中之鞭用力揮來。
我看了一眼在一旁看戲的太傅之女張婷,她嘴角若有似無的笑容讓我明白了這一切。
她這一鞭來得又急又快,我根本無路可退。我只能用手保護著肚子,生怕莫小曉這一下把我活著唯一的信念給毀了。
疼痛并未來臨。鞭子被祈錦緊緊握住,血就這樣順著他的手一滴滴滑落。冷冽的眼神望向莫小曉,她嚇得丟掉了鞭子,和張婷齊齊喊道:“祈丞相。”
我突然笑了。耳邊還清楚地聽到莫小曉咒罵的那句“瘋子”。
祈錦啊祈錦,我原以為你是文弱書生,沒想到你還深藏不露。那么遠的距離,那么犀利的鞭子,你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準確制止住。你究竟還騙了我什么?
而且,你又用了什么手段,哄得老丞相把位子移交給你?
憑什么?
“皇上并未寵幸你。等過幾日,我送你回家?!?/p>
我氣得發(fā)抖,看著他的目光越發(fā)敵意。莫小曉和張婷自知不妥,已早早逃離。
“我為何要回去?”
他緊皺著眉頭,緩緩才吐出一句:“宮里不安全。待在郁寧身邊很危險?!?/p>
他指的是后宮爭寵?
我訕笑,笑得眼中帶媚:“這你放心,在你沒死之前,我絕對不會死。”
“你真是……”他頓了頓道,“有些事情不能光憑眼前所看的。”
“那你告訴我,什么是真相?”我仰著頭,冷笑。
他卻什么也不解釋。
我曾在心中無數(shù)遍地想,若他解釋一句,說一句跟我走,我說不定會拋下一切,立馬跟他離開。然后,他除了靜默,還是靜默。又一次,兩人不歡而散。
那夜,祈錦托人送來一只白玉膏。許是看見我的手受傷了,我冷笑一聲,把它丟出窗外。
此時,徐公公踏門而入。郁寧想必也聽聞了今日一幕,莫小曉早已向太后哭訴,他此時送來藥膏,讓我心中一暖。看樣子,我在郁寧心中的形象還不算太差。
我呼出一口氣,卻見徐公公道:“恭喜,葉美人?!?/p>
笑容凝結(jié)在臉上,招呼著小荷給徐公公犒賞,自己卻滿身疲憊地在床上躺平。
比起之前冊封的,我才只是個正四品的美人!
“小姐,藥煎好了。”
我端著小荷遞來的藥一飲而盡。為了能侍寢后順利產(chǎn)下孩子,我不得不在此時壓抑著它。孩子啊孩子,你一定要堅持在我侍寢后十個月才出來。
你的出現(xiàn)一定要給那個負心的男人致命一擊。
而我會因此將你捧上帝王之位。
【七】纏綿
今日是太后四十五歲誕辰。我穿了一件素雅的淡藍色衣裳,因我品級最低,坐于最末。
莫小曉之前去太后那兒一鬧,補了一個侍寢,并被封為淑妃。莫小曉原就是將軍之女,她的姑姑又是太后,現(xiàn)在地位又最高,最近幾日她夜夜侍寢,在后宮可謂是一人獨大。今日,她穿了一身紅裝,坐在太后身邊,甚是美艷。
謝婉茹恭敬地坐在太后的另一邊。她一直是柔柔弱弱的模樣,讓人不免憐愛。
“葉美人?!?/p>
我回頭,見郁薇向我走來。她的面容并不是我所預(yù)料的一般紅潤,反而有些蒼白。
“公主?!彼谖业纳磉?,表情有些低落,“你和相公以前就認識,我想從你這兒聽聞一些他的事?!?/p>
“他對你不好?”我警覺地問,心里竟然還默默地有些期待。
“沒有,他對我很好。只是……”她欲言又止,“他對我彬彬有禮,極少與我親熱,總拿事忙推脫?!?/p>
我點了點頭道:“他現(xiàn)在是丞相,肯定事多事忙。他極度驕傲,肯定不想是因為公主的關(guān)系才獲得丞相之位,他此時肯定是想證明自己所以一直努力著?!蔽液鷣y安慰著,心里卻亂糟糟的。
隨后,郁薇看見祈錦,連忙快步走去,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祈錦身邊的郁寧,淡淡地一笑。
今日,后宮女子皆要表演才藝,太后甚是高興,許諾誰討她歡心,誰就能得到今晚的侍寢。眾人躍躍欲試著,郁寧明顯不是很高興。他寒暄了幾次,拂袖離去。是誰被作為砝碼都會不喜歡。更何況,今日,太后讓莫小曉處處霸占侍寢已經(jīng)討他不歡。
我坐在最末,在場上隨意舞了幾步,惹來眾人一堆笑。隨后聲稱不舒服,便也早早退場。在一堆笑意的目光下,只有祈錦靜靜地看著我,似乎看透了我的一切。
只有傻女人才會去討太后歡心,而我要做的是博得皇上垂憐。
“皇上,請用茶?!蔽夜Ь吹匕驯舆f過去,郁寧抬眼望我,眼中略帶疑惑,“你不去陪太后?”
“臣妾才藝欠佳,所以只能早早離場?!?/p>
他的眼里滿是戲謔,似乎猜到我想要做什么。
那夜,當郁寧貫穿我時,我的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滑落了下來,手指緊抓著被子,腦子里塞滿揮不去的回憶。
三個月前,祈錦獲得狀元而歸,我滿心歡喜想要給他個驚喜。我知曉他的一拒再拒,便在茶水中偷偷放了一點藥。
第二天早上,我輕輕地吻了他一口,霸道地道:“我現(xiàn)在是你的人了。你只能對我好。”
他的目光滿是柔情,許諾道:“好。”
郁寧一下又一下,我卻不斷地回憶著那夜我與祈錦的一切纏綿。他的動作很是輕柔,雖然被下了藥,眼里有著情欲,卻不是急著下手,而是十分憐愛地吻遍了我的身體。
我的眼前漸漸模糊,似乎此時在我身上馳騁的不是郁寧,而是那個我愛之深恨之切的祈錦。
【八】身孕
莫小曉又來找我算賬,她前日理所當然地獲得了第一,原本應(yīng)該侍寢,卻不料被我捷足先登,被氣憤的郁寧轟了出去。
此時,她還沒說什么,我便在一旁吐了起來。
她的臉色鐵青著,手里還拿著一個紅鞭,卻正猶豫著是揮還是不揮。
小荷在一旁一驚一乍著,演得十分到位:“娘娘,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莫小曉的臉瞬間慘白。前幾日她與郁寧處處纏綿,肚中卻未有消息。
而我只侍寢了兩次,卻有了。這讓她如何不忌妒。
莫小曉根本不知道,第一次,我根本沒侍寢成功。
她咬了咬牙,跺了跺腳,氣憤地離開了。
在被太醫(yī)診出喜脈后,郁寧立馬封我為貴妃。
郁寧寵幸后宮多年,卻沒有一個人肚子里有消息。此時我懷有身孕的消息一傳出,后宮頓時炸開了鍋。眾人表面上祝福,心里想什么,我清楚得很。
太后過來看我一次,許是我懷孕的關(guān)系,她對我的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
而我,對于我的目標又踏近了一步。
當然,我最為高興的是,郁薇來看望我時,祈錦也來了。
他的臉色略顯蒼白,在與我對視的時候,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
“恭喜娘娘?!?/p>
我笑了笑,隨意道:“謝謝。”
不知為何,我的心并未如我之前所想的般那么快樂,反而空落落的,甚至覺得那聲娘娘特別刺耳。
【九】刺客
我撫摸著肚子,算著時間?,F(xiàn)在是我懷孕第九個月了,但表面上還是六個月。那個延遲生產(chǎn)的藥我還得繼續(xù)喝著,雖知道這對身體不好??蔀榱俗约?,為了孩子,為了所有的仇與恨,我唯有堅持。
“抓刺客啦,抓刺客啦。”
我疑惑地推開門查看,卻與那血染的雙眸微微對視。
院內(nèi)躺著一身黑衣,渾身是血的男子。他的右手緊緊地捂著左臂,看樣子是左臂受傷了。
我冷笑了幾聲走進來,我想我此時應(yīng)該開懷大笑。
這個最年輕最有才的丞相大人竟然落魄于此。
“祈錦,想不到你也有今日。”我冷聲道。他蒙了面就想佯裝刺客。可笑,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認識。
他的眼中閃過一瞬的灰敗?;蛟S也知我的脾性,定會大聲呼喚侍衛(wèi)將他抓獲。
可是,在侍衛(wèi)的腳步聲漸漸走來時,我卻僵硬著身子將他拖進了房間。
不能讓他這么容易地死去。我在心中勸服自己這么做的原因。
我搬開他的右手,他的左臂上有一只斷箭。我端詳了半晌,想把箭抽了出來,卻被他按住了手:“別動,有毒?!?/p>
他的眼神淡淡的,有著一種我說不明的視死如歸。此刻,我竟然忘了拷問他為何化身刺客潛伏進宮,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是在將箭抽出來時,我低下頭,將毒血吸了出來,吐掉。再吸出來,再吐掉。嘴唇泛著紫青色,卻還是一步一步循環(huán)著。
我此時,竟然突然惶恐,若他死了我該怎么辦?
我拽著他的領(lǐng)子,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吼道:“祈錦,我們的事還沒完呢!我不許你死!”
他卻閉上著眼睛,一動不動。
“祈錦!我告訴你,我恨你,我要當上皇后,我要看著你跪在我的面前,恭敬地喊我一聲‘娘娘萬福。我要讓我的皇兒登上王位,讓你對著他俯首稱臣。所以你不許死!”
說到最后,我自己胡言亂語了起來,隨后昏迷了過去。
【十】真相
我被囚于冷宮。院內(nèi)的大片血跡怎么也掩蓋不了昨日有刺客光臨我處。莫小曉有心栽贓,不知從哪搞來一個死掉的黑衣人放在我的院內(nèi),一清早便帶著侍衛(wèi)而來,并指控我與刺客勾結(jié)。
我百口莫辯,生怕莫小曉帶著侍衛(wèi)沖進房內(nèi),看見床上正昏迷的祈錦。
我估計莫小曉已經(jīng)想好了后招。若我抵死不從,便派人搜索我的房間,并從中找到所謂的證據(jù)。當然那些所謂的證據(jù)不過是她自行帶來栽贓的。
我看了一眼昏迷的祈錦,偷偷地在他額頭落下一吻,眼里流露著是自己沒想到的眷戀。
然后一步一步踏出了房間。
太后痛心疾首,沒想到我這個狐貍精竟然還與刺客勾結(jié)。但想到我懷中尚有郁寧唯一的骨肉,她沒有立刻賜死我,而是讓我產(chǎn)下孩子再賜白綾三尺。
四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我只身在冷宮中,與外界宛如斷了聯(lián)系。
每日,我都眷戀地撫摸著肚子,遙想著孩子的模樣。
會像我?還是祈錦?
偶爾,我會想到祈錦,他是否平安逃出?他是否知道我為了他在冷宮受苦?他是否在和郁薇琴瑟和鳴?
此時的我都快忘了,自己有多恨他,又多想站在更高處來嘲諷他。
“葉婭啊葉婭,你是要立志成為皇后的人。為何因為他,而功虧一簣……”
我低聲呢喃著。
冷宮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久違的陽光撲面而來。祈錦一襲明黃色的長袍在陽光下更為閃耀。
他原本沉如深淵的眸子,此時布滿了血絲,眉宇間更有些濃重的倦色。在看見我的一剎那,淡淡的眼神,似乎蘊藏著久遠的思念。
“葉婭。”
看到他衣服上的顏色,我如遭雷擊,我仰著頭顫聲問:“這就是你要的嗎?”
他點了點頭,簡單明了道:“當初,郁巖搶我父皇江山,我只不過是要回了屬于我的一切。郁寧喜好美色,不理朝政,原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統(tǒng)治者?!?/p>
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躊躇道:“你說你想成為皇后,你可愿意成為我的皇后?”
他的聲音里有著隱隱的期許和小心翼翼。
我突然笑出聲來,手指微扶著隆起的肚子。
他是怎樣做到皇帝的?想必他的腳下賤踏了無數(shù)人的鮮血,我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用刀子架在皇上脖子上的樣子!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規(guī)劃好的,包括娶公主,然后利用公主那一層關(guān)系,跟朝廷的老臣們來個里應(yīng)外合。
“如果我拒絕呢?”
“為何?葉婭,你莫非喜歡上了郁寧?那不可能,你做的一切難道不是為了報復(fù)我嗎?”
他欺身上前,雙手拽著我的肩膀:“打掉他的孩子。你想要孩子,我們可以再有。我……”
“祈錦,我說過,我恨你。我恨你欺我騙我,我恨你之前利用我,我恨你連最初接近我都是有目的的?!?/p>
他的眼睛微微一沉,眉宇間浮現(xiàn)怒色,但轉(zhuǎn)瞬之間,化為令人揪心的悲痛與失落。
“既已恨入骨髓,又何必出手相救呢?”
“因為我更恨我自己,恨出手救你的自己。”沒有時間遲疑,我說著,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這個孩子除非我死,誰都別想碰他一根汗毛?!?/p>
我知道,祈錦剛成為新皇,一定處處不容易。他再娶我一個前朝妃子,還是個懷有身孕的妃子,將會在朝中引起多少風(fēng)浪。
他的位子還未坐穩(wěn),我怎敢給他另填煩惱。
當初為什么會救他?
只是因為愛比恨更多。
笑著笑著,肚子突然一陣疼痛,我痛呼出聲,手指緊緊地拽住祈錦,指甲深深地插在他的肉里。他的眼里滿是慌張,不停地在喊:“太醫(yī),太醫(yī)……”
“皇上,是難產(chǎn),保大人還是小孩?”
“大人。”
我盡最后一絲力氣睜開眼睛,定定地凝望著他,眼角似有眼淚流淌:“請保住孩子?!?/p>
這個孩子是我一生的榮耀,是我一生的希望,是我那渾渾噩噩的歲月中唯一的動力。
因為,他的父親是我最愛的人。
在最后,我聽見祈錦咬了咬牙,恨恨地道:“都給我保住。”
【終】一國之后
“父皇,娘還沒醒嗎?”
“恩,你娘只是睡著了,很快就會醒的。”
他握著我的手,在我耳邊輕聲念叨著:“葉婭,你最愛的孩子就在你的身邊,你不起來看看嗎?”
我想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如千斤重。
“你的侍女已經(jīng)將一切告訴我了。為何要瞞下孩子的事情,為何要一個人苦苦支撐……”
那個該死的小荷,又多嘴了。
“你說你要當上皇后,你要產(chǎn)下皇子,你要來報復(fù)我。你現(xiàn)在只產(chǎn)下一個公主,你甘心嗎?”
那不過是隨心之語。那時我癡心妄想,以為成為皇后,一國之母,便能高他一等,一雪前恥。想不到,幾個月后,他卻成了皇上。
“葉婭,我在等你醒來?!?/p>
我以為我永遠不會醒來,甚至以為我們之間不會有任何結(jié)局。但是,他卻一直在等我醒來。
一年又一年。我的皇兒都已經(jīng)五歲了。整個后宮除了我這個昏迷不醒的皇后外,竟然沒有其他妃子。
一陣強烈的酸楚涌上來,我奮力地睜開眼,隱隱約約感覺一絲光明,我歪了歪頭,模糊地看見一個稚嫩的臉蛋兒對著我癡癡地笑,然后對著我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
她飛奔至?xí)琅耘嗾鄞┲鼽S色衣服的男子處,歡愉地道:“娘、娘睜開眼睛了?!?/p>
我不免有些醋意。自己原本用來對付祈錦的孩子,竟然在她昏迷的時候,比她更為親熱。
奏折散落在地上,我尋聲望去,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上帶有明顯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