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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人

        2012-05-08 05:23:46張新科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2年10期
        關(guān)鍵詞:郵局雞蛋

        張新科

        蔡源縣城有四條街,我們五年級的男生因此分成了四幫。

        公安局、法院和武裝部在南大街,都是腰里別著家伙的主。南街幫借此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等將來槍斃你個龜孫時,在俺爸耳邊湊上一句,準(zhǔn)裝個炸子,非掀飛你的天靈蓋不可!”那些年縣城男女老少最愛看的就是槍斃人,剃光的腦袋都被炸子崩得稀巴爛。

        東街幫個個手里拿著醫(yī)用乳膠管,一端用線扎緊,一端套在自來水龍頭上,一會兒就憋出個豬尿泡樣的水球,手一松明晃晃的水柱能射出三五米遠(yuǎn),專往女生屁股上滋,滋得女生一遇到他們,個個捂起小屁股。每當(dāng)這時其他三幫心里暗罵,龜孫樣,不就是戴白孝帽的老王八們在醫(yī)院嗎?

        北街是工人階級的街道,一溜煙密布著機械廠、面粉廠、榨油廠和副食品收購站。北街幫手里經(jīng)常舉著的不是白饃、核桃就是蘋果。那幫王八蛋一個蘋果能從上學(xué)啃到放學(xué),還盡在人堆里啃,嘴巴咂得像拱食的老母豬。

        我們西街幫最無奈,人人抱怨投錯了娘胎。文化局、教育局、縣高中頂個屁用,都是耍嘴皮子的貨,要不是我當(dāng)著班長且算術(shù)成績好,考試時能幫個小忙,西街幫能否存在還真難說。

        一九七二年初夏,縣城下暴雨,沖塌了我們小學(xué)的土坯廁所。學(xué)校要求學(xué)生每人帶一塊磚重新砌個根腳結(jié)實的。南街幫不但不帶,領(lǐng)頭的周胖還大聲嚷嚷,修什么廁所,男站女蹲,各叉各的腿,誰也不礙誰的事!其他三幫都帶了磚放在了自己課桌里??墒堑茸鐾暾n間操回來交磚,南街幫個個手里都有了磚。為此,北街幫放學(xué)后和南街幫干了一架,我們東西兩幫勸都勸不住。這樣的事在我們四幫之間經(jīng)常發(fā)生,但哪一幫都不敢稟告老師,老師一知道,不分青紅皂白首先告訴家長,一頓痛打之后,公理早被拋到九霄云外。

        我說,“我們得找個評理的?!?/p>

        周胖推薦了縣監(jiān)獄管犯人的邢四寶,這人滿臉橫肉,一見面就把我們嚇個半死。北街推舉的是看糧倉的劉老邪,面善心慈,一口答應(yīng)下來,但每判一案,索要香煙四支。東街幫選中了一個病怏怏的病號,白內(nèi)障罩滿了雙眼,在醫(yī)院刮了三次還是老把人看成沒鼻沒眼的鬼,之所以選他,美其名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們西街幫認(rèn)為縣高中敲鐵鈴的駝背老鄭合適,威武!鄭老胳膊一抬,哪個不屁顛屁顛地隨著他的鈴聲進(jìn)教室。

        四幫爭執(zhí)不下,最后我說,“不在四街找,在十字街找,不左不右最公正?!?/p>

        我們四幫人一起在十字街晃蕩了半天,最后在郵局門口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是個替人寫信的。郵電局大門邊上,擺著一張快散架的木桌,桌邊放著兩把木椅,一把寫信人自己坐,一把待人坐。桌子前方耷拉著一塊白布,白布用一塊尺把長、兩指寬、半寸厚的竹板壓著,上面用隸書寫著兩個字:信人。

        “啥球信人,不就是替農(nóng)村不識字的寫寫破信,一天到晚坐在那里像個木頭樁子似的!”這話是北街幫領(lǐng)頭管小虎說的。管小虎是縣榨油廠廠長家老幺,整天一身棉籽油味,但班里女同學(xué)都愛往他身邊湊,有股暗香。

        縣城人把農(nóng)村娃叫鄉(xiāng)瓜子,農(nóng)村人則把城里孩叫街痞子。我們四幫街痞子對縣城里的一磚一瓦了如指掌,更不用提每幫人都熱衷的十字街了。十字街四角四家單位,西南角是新華書店,門前隔三差五敲鑼打鼓迎接“紅寶書”和“最新指示”,整天鞭炮紙屑崩得紅紅的一地;東南角是第一百貨,里面除米醋只收錢外,其他東西都得配上糧票、布票、油票、肉票才能拎走;東北角是油條鋪,門口整天圍著一群豎著鼻子聞香氣的鄉(xiāng)瓜子,從油鍋里向案板上夾黃澄澄油條的王麻子夾一會兒喊一嗓,“我說鍋里油為什么耗得快,原來都是被你們這群鱉孫吸進(jìn)肚里啦!”西北角就是郵局,我們唯獨對其不感興趣,家住縣城,用不著寫信更不用發(fā)電報。雖然不感興趣,但我們都知道郵局大門口長年累月擺著張破桌子,從穿開襠褲開始,無精打采的木樁子就已經(jīng)豎在桌邊了。

        我們一幫人走近郵局,信人正替人寫信。

        “他爹,石頭打槐花時,從咱家屋后那棵老槐樹上摔了下來,本來不想告訴你,熬個十天半月好了也就算了。前幾天,一直在咱大隊崔毛子那塊瞧,吃了藥好點,過會兒石頭痛得又是滿頭大汗。從昨天開始,石頭的肚子不知咋地腫了起來,像蒸饃的發(fā)面……”坐在信人身邊的一位四十出頭的婦女邊說邊哭。

        信人說:“我不是你家石頭他爹,哭有什么用,不啰嗦,揀主要的說?!?/p>

        婦女用頭巾抹去了眼淚鼻涕,接著說:“崔毛子講,他瞧不了了,要到縣城去看。去縣醫(yī)院看,光拿雞蛋不行了,俺沒有辦法啦!俺今天給你去信,就是想給你商量一下,看看把家里三十多斤的豬娃賣掉中不中……”

        信終于寫完了。

        信人說:“一共兩張,一張一個雞蛋,信封和信紙算在內(nèi)。你可以自己掏八分錢到里面買張郵票,也可以拿兩個雞蛋在我這兒換張郵票?!?/p>

        這時候李一急了,脫口叫了一句:“還不寄個快信,急病不等人。”李一爹是東街人民醫(yī)院的副院長,話中的最后五個字是他爹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

        “那快信多少錢?”婦女邊問邊看了信人一眼。

        “兩毛?!毙湃嗣摽诙觥?/p>

        最后,那位婦女還是從手提的竹籃里掏了四個雞蛋給了信人,哭啼著走了。

        周胖望著走遠(yuǎn)的婦女,沖著背影喊了一句:“小孩快死了,還舍不得用快信,心狠得和俺爹手下槍斃人用炸子的老仇一樣。”

        待一切平靜,我把兩顆大白兔奶糖放在了信人的桌子上。

        正在往桌兜里放雞蛋的信人停下了手,環(huán)視了站在桌邊的我們一圈人,瞇起雙眼慢騰騰地擠出了一句話:“無功不受祿,老朽不吃嗟來之食?!?/p>

        我們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我只代人寫信,寫信分字密字疏。一張信疏者四分密者五分,無現(xiàn)錢亦可拿一個小雞蛋或一個大雞蛋來代,不收糖豆?!?/p>

        “我們家都住縣城,用不著寫信,只想請你給我們評個理?!蔽艺f。

        “大理到法院,小理找老師!”信人答。

        “老師有個球用,每次都告訴俺爹。俺爹是個釁球,不管對錯,上來就是兩耳光!”管小虎解釋。

        信人不語。

        “走,再找別的人。這老頭磨磨嘰嘰,說話就這么慢,評起理來,理沒說完,人都老球死了!”周胖等不及了。

        一伙人都起哄同意再去找人。

        我伸手去取回桌子上的兩顆大白兔,剛要抓起,突然聽到閉著雙眼的信人口中叫道:“慢!”

        我趕緊收回了手,我們一群人直愣愣地盯著信人的臉。

        這一刻,我們才真正看清信人的臉。雖然打小在十字街玩,每次都能見到這個人,但誰都不會正經(jīng)瞧上一眼,或者說想正經(jīng)瞧也沒機會。秋冬,他雙手插在袖筒里趴在桌上睡覺;春夏,穿一件破棉衫扛著臉頭枕著椅背睡覺。不睡覺時就佝著頭,邊聽別人說邊在紙上比劃。

        我們看清楚的信人應(yīng)該五十大幾,分頭,瘦削,胡須刮得干干凈凈,牙齒白白亮亮,高興不高興一概板著長臉。讓人不可忽略的是他的眼睛和眼鏡。小眼,聽人說話時瞇起眼睛,低頭寫信時張開眼睛。圓鏡,一根腿在,一根腿不在,用鐵絲代替,聽人說話時取下眼鏡,低頭寫信時戴上眼鏡。

        “四顆糖豆!”信人終于開口了。

        我們個個都笑了,看來我們遇到了個貪財貨。我趕忙從口袋里又掏出兩顆放在桌上,大聲說:“不是糖豆,是大白兔!”

        我們第一次找信人評理,是一周后的事。

        那天下午放學(xué)后我們邊走邊吵往郵局趕。離郵局門口還有五十來米,就看見信人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我們一行十幾個人不再爭吵,而是躡手躡腳走向桌旁,還有三五米遠(yuǎn)時,我輕聲哼了一句:

        “寫信!”

        沒想到信人像觸電一樣站了起來,先是嘩啦啦搖了兩下頭,接著慌忙在桌子上找眼鏡,摸到后閃電般架在了鼻梁上,嘴里不停地嚷:“快坐,快坐!”

        信人這種急吼吼的熊樣與他平時板個老驢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我們心里想,這老家伙平常都是裝大雅啊。想著想著,個個都哈哈大笑起來。

        等信人看清來者,自己也笑了起來。邊笑邊罵:“唉,你們這幫光肚屁孩,不但耍了老朽,還驚了老朽的美夢?!闭f完這句話,臉又拉了下來。

        “何事可評?”

        西街幫的春生說話了。春生說,他同桌北街的二民是個球騙子,說話不算數(shù)。每次考算術(shù)前,二民都答應(yīng)如果能讓他抄最后兩道應(yīng)用題,第二天就帶家里最好吃的給春生。

        剛說到這里,二民搶話了:“我不是每次都帶一個白面饃給你了嗎?”二民話音一落,北街幫個個搭腔,都說自己看見了白面饃。

        春生不慌不忙,接著說:“大前天上午二民確實帶了一個白面饃,我也吃了。當(dāng)天下午,二民帶我到他家去玩,你們猜我在他家饃籃里看到了什么?半籃白花花圓鼓鼓的肉包子!”

        我們西街幫一齊哄了起來:“北街的王八蛋分母分子搞不清,難道白面饃和肉包子也分不清?”

        我們正在幸災(zāi)樂禍譏諷的時候,管小虎一伙呼啦啦撲了上來,一場大戰(zhàn)即將爆發(fā)。

        “慢!”

        信人一聲大喝,震住了我們兩幫人。

        “既然讓我評理,說明你們還講理,再在我面前打架,都給我滾蛋?!背藵L蛋兩字,信人這話說得很輕。輕歸輕,聽后,我們兩幫各自松開了對方的衣領(lǐng)。

        說完這話,信人坐了下去,瞇起了雙眼,不再言語。

        兩口煙工夫后,信人慢條斯理地說:“白面饃和肉包子不一樣,考試跟考試也不一樣吧?”

        “是不一樣,我們小學(xué)有兩種考試,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蔽医硬?。

        “那就好!世上講究論功行賞,功有大小,賞也應(yīng)該有大小。期中考試和期末考試哪個重要?”信人晃著頭又提了個問題。

        “當(dāng)然是期末考試重要了?!睂W(xué)習(xí)委員李一回答。

        “那就好!現(xiàn)在斷案,春生、二民聽判?!?/p>

        信人說完這話,不但春生、二民倆人豎起了耳朵,我們十幾個人大氣也都不敢出,生怕漏掉一個字。

        “第一,二民不抄春生的應(yīng)用題,什么都不用給春生帶?!蔽覀円宦?,原來是一句白癡話,便一齊笑了起來。

        周胖急了,喊:“這不都是廢話,不抄還帶個屁東西?!?/p>

        “慢!”信人道。

        “第二,二民一定要抄春生算術(shù),期中考試帶白面饃,期末考試帶肉包子!”

        信人說完第二點,二民和春生笑了,我們笑了,信人自己也笑了。

        笑聲中二民和春生當(dāng)著信人和我們四幫派的面拉了勾。

        看完二民和春生拉勾,我們一幫人沒有回家,而是圍在信人桌邊看他寫信。這次坐在信人桌邊另一把椅子上的是一名滿頭大汗的女瘸子。

        從女瘸子與信人的對話中我們聽明白了一切。瘸子是我們縣最東邊岸溝公社的,離縣城六十多里,走了一天才趕到的。她不是為自己寫信,是代她弟媳婦來寫信,信是寫給在山西大同下煤窯的弟弟。

        “翠芝又生了個閨女,這幾天一直在家哭,說是對不起老陳家,不吃不喝已經(jīng)兩天了?!闭f完這話,女瘸子打住了,回頭望了我們一眼,用商量的口吻道:“小兄弟,你們能不能遠(yuǎn)離一點,我說點女人話?”

        “他能聽,我們就能聽!”李一邊笑邊看著信人說。

        “沒事,這家伙經(jīng)常把他爹的醫(yī)學(xué)書偷來給我們看,我們啥都看過?!敝芘种钢钜坏谋亲?,一臉壞笑。

        女瘸子無奈,不得不接著輕聲說了起來:“這次接生還是村里吳柳花剪的臍帶。三天了,每天都流一褲襠血,不知道咋的?妹子又不吃不喝,臉色白得像窗戶紙,早上說話都不清楚了,我們又勸不了。大毛,你就少背幾筐煤,快乘車回來吧……”

        女瘸子絮絮叨叨,信人一口氣寫了一張半,最后落了寫信人的名和時間。女瘸子趕緊從頭巾里拿出兩個雞蛋和一張八分郵票,放在了桌上。

        “還有雞蛋嗎?”信人問。

        “就帶了兩雞蛋和一張郵票,郵票還是大毛買好放在家里的?!迸匙哟?。

        我們一幫人很是吃驚,信人真不是東西,一張半的信給兩個雞蛋已經(jīng)賺了半個,還問人家有沒有雞蛋,我們都等著信人最后還說什么。

        “沒有雞蛋怎么辦呢,不夠?。 毙湃擞职迤鹆死象H長臉。

        “老先生,不是講好一張信一個雞蛋嗎?”女瘸子緊張了起來。

        我們也都緊張起來,個個半張著嘴,緊蹙眉頭,我們要到最后說話。

        信人瞇起了雙眼,桌子四周一片寂靜,靜得讓人發(fā)慌。

        “不能發(fā)信!”信人睜開眼,從嘴里蹦出四個字。

        “什么?”我們十幾個人一齊驚叫。

        “要發(fā)電報,信太慢,等信到了,你家兄弟也就用不著回來了?!毙湃藬蒯斀罔F地說。

        那份加急電報一共是兩毛一分錢。信人用一毛八買去了兩個雞蛋和一張八分郵票,最后自己又貼了三分錢幫那位女瘸子在郵局下班前發(fā)走了電報。

        四十年過去了,直到現(xiàn)在,那封沒有標(biāo)點的電報我仍然記得清清楚楚:“翠芝生孩血流不止接電速歸”。

        五年級下半年的時候,我們幾乎每周都去信人那里評理。

        需要信人最后拍板評定的事項五花八門。比如我們西街幫認(rèn)為扎著兩個羊角辮,穿方格褂,長著紅撲撲小圓臉的趙小菊好看;而以李一為首的東街幫卻認(rèn)為上穿白色襯衫,下配深藍(lán)細(xì)褲,瓜子臉的李仙鶴漂亮。再比如,假設(shè)學(xué)校取消一門課,哪一門課應(yīng)該首先被消滅?南街幫認(rèn)為是語文,而北街幫卻認(rèn)為是數(shù)學(xué)?,F(xiàn)在回憶起來,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四幫人到底吃錯了什么藥,總是尿不到一個壺里。

        有時我們四幫在一起玩得也挺好,沒有那么多的爭論讓信人來評理。這種情況下我們照去信人那里,問一些不敢問老師和家長的問題。

        “《平原游擊隊》中的雙槍李向陽撂倒小日本時先拔左槍還是右槍,射出的是炸子還是尖子?”這是周胖的問題,這個龜孫一天到晚嘴里離不開奪命的家伙;李一有點陰陽怪氣,經(jīng)常偷來他爹的手術(shù)刀在小個同學(xué)面前晃來晃去,“小心我閹了你!”他的問題有點粗魯,“我把春生這個小王八蛋閹了,王八蛋沒有了蛋,該變成王八了吧?”管小虎每次的問題都惡心人,但他在我們四幫中吃得最肥,個子最高,在他面前我們個個敢怒不敢言,“俺爹身上的虱子成群,俺娘每天晚上都給他逮,逮著的虱子俺爹用紙包起來,第二天讓廠里的大閨女?dāng)D,擠一下,咯崩響一下,他就咧嘴笑一聲。請問老先生,虱子是從俺爹屁股溝里爬出來的嗎?”諸如此類的問題我從來不問,嫌在信人面前丟紅小兵的人,我的問題都是有文化人才問的:“我們縣豫劇團(tuán)演革命樣板戲《杜鵑山》、演階級斗爭戲《一棵樹苗》,都是國民黨匪兵和地主分子正準(zhǔn)備舉槍舉刀時忽然神兵天降,救起了柯湘和大根,如果真的料事如神,他們前邊怎么會被壞人抓著?”

        對于我們的大部分問題,信人總是瞇起小眼睛,想半天還是一籌莫展,哼哼哈哈搪塞我們一陣算是了事。這時候,管小虎嘴里總是不干不凈地來上一嗓:“你寫了一輩子信,除了聽農(nóng)村來的破娘們哭幾聲,還知道個球啥!”信人聽完管小虎的話,先是搖搖頭,然后不言不語、不急不慢地把手插進(jìn)袖筒,趴在桌上睡起覺來。

        就這樣,忽忽悠悠到了一九七三年,我們一幫人上了初中。

        四幫人仍然聚聚散散,打打鬧鬧,一會兒一顆糖分成八塊,一會兒為一張電影票打得頭破血流。這也不能怪我們,縣城巴掌點大,用管小虎爹的話講,一泡尿可以繞著城墻澆三圈,四幫人不在一起玩還能和誰玩。

        初中位于縣城東街,我們西街幫每天上學(xué)放學(xué)都會路過十字街,信人還是那個孬樣,有人坐在他對面時,兩個小眼閃著賊光,沒人寫信時,一年四季閉眼睡覺,好像大街上造反派紅衛(wèi)兵的鑼鼓和口號都是為別人響的。有一次,我們實在看不過去,就把抓來的花肚子馬蜂掐掉翅膀,放進(jìn)了他的脖子里,我們一群人躲在郵局五米外的報欄后面等待那激動人心的時刻。三分鐘后,信人呼騰一下站了起來,一邊嚎叫一邊脫棉襖,看著他一身肋骨凹凸的光膀子,我們個個心里感到無限的得意,“老懶蛋,還讓你睡!”

        還有一件解氣的事情,可惜不是我們西街幫的杰作,是南街幫干的。縣里在我們中學(xué)操場開過萬人審判大會后,幾十個罪犯先是五花大綁,然后用大拇指粗細(xì)的尼龍繩一個接一個套著脖子排成一列,沿四街游行。周胖爹戴著墨鏡坐在三輪摩托車上開道指揮,后面跟著幾排穿白制服,腰里別著盒子槍的公安護(hù)衛(wèi)。那場面,是我們小時候最期待的美景,也是周胖最炫耀的時光。周胖不止一次在我們四幫人中說過,要是每月響幾個炸子,每星期開一次審判會該有多好!當(dāng)隊伍經(jīng)過郵局門口時,我們看到了信人,他竟還趴在桌子上睡覺,是可忍孰不可忍。第二天,周胖率南街幫,帶著墨汁和毛筆,趁信人趴在桌上睡覺時,把白布上“信人”兩字中的“人”字加了一橫一點,變成了“信犬”。當(dāng)天路過郵局的人沒有一個不捂嘴嬉笑。

        諸如此類的事情層出不窮,信人沒有一次發(fā)現(xiàn)是我們干的,還是對我們很客氣,還當(dāng)我們的評理人,直到這年十月。

        這年九月,遼寧的張鐵生高考時交了一份白卷,在全國炸開了鍋。我在縣高中當(dāng)校長的父親在家里氣得摔了茶杯,“學(xué)生交白卷,就像莊稼人種白地,成何體統(tǒng)?”但報紙上可不這么說,說張鐵生是英雄,我們縣里的造反派和紅衛(wèi)兵也這么認(rèn)為。一夜之后,縣城初中和高中的校園里貼滿了大字報,題目大致雷同:向張鐵生叔叔學(xué)習(xí),我們也要交白卷。終于有一天下午,初中的兩個年輕老師把我們四幫人約了去,“你們這些家伙平常狐假虎威,難道在大是大非面前膽小如鼠?”我們當(dāng)然不會,傻瓜才愿意坐在教室里算什么一元一次方程!按照老師的教導(dǎo),我們一個晚上寫了三十多張大字報,個個歪歪扭扭簽了大名,準(zhǔn)備第二天貼到四街去。

        第二天上午,我們十幾個人沒有上課,從東街開始貼起,經(jīng)過十字街準(zhǔn)備去西街貼時,碰到了信人正在給一個老頭寫東西。

        “看看我們的大字報,比你哭哭啼啼的破信強一百倍!”我說。

        信人停下了筆,我們把大字報鋪在桌前地上讓他讀。他瞇起眼睛讀了起來。

        “這個大字報應(yīng)該由我來寫?!毕氩坏剿@樣說。

        “除了寫些破信,你啥球事都不管,還寫大字報。張鐵生知道嗎?英雄!”李一說。

        “張鐵生交白卷,好??!你們交白卷我也高興,我巴不得天下人都交白卷,都不識字,這樣我的桌前不就排起長隊了嗎?”信人回答。

        我們一下愣著了。

        “不過我可給你們說清楚,等我寫不動了,你們十幾個屁孩可得坐這寫信,否則,不識字的人家里出事誰球管!”信人嘴里竟冒出了粗話。

        “我們才不替你寫球破信!”周胖喊道。

        “那誰寫?你們看這位,從城南十八里鋪來的,兒子丟了,村里連個能寫尋人啟事的都沒有!”信人邊說邊指著老淚縱橫的老頭。

        “我說,小兄弟,你們都是白面饃肉包子吃撐了,別在這胡球鬧了,俺吃了一輩子不識字的虧。俺要能識字,還掂著五個雞蛋跑十幾里路到縣城來?”老頭說。

        最終,我們一幫人經(jīng)過討論,為了今后不替信人守個破桌子寫信,一天到晚盡聽些倒了八輩子霉才遇到的晦氣事,把剩下的大字報拿到北街廢品收購站賣了四毛錢,買了八根冰棒,兩個人一支分著吃了。

        升入初中二年級后,我們認(rèn)識的字越來越多,每次去信人那里評理或者提問,如果他那里有人,我們就堆在幾米外的報欄前讀報,打發(fā)時間,等待信人空閑下來。我們讀報,可不像那些門牙掉了幾顆的老頭老太,背著雙手,皺紋密布的枯臉貼在玻璃上,半天放不出一個響屁。我們讀到興奮的東西,都會大聲朗讀,像家里哥哥姐姐在批斗會上讀發(fā)言稿一樣。

        “我們蔡源縣今年農(nóng)業(yè)學(xué)大寨,抓革命促生產(chǎn)再上一個新臺階,全縣十八個公社新建橋梁二十座,幽甲十二座……”李一念道。

        “不是幽甲,是涵閘!”信人停下手里的筆,大聲朝我們喊。

        “我們縣為響應(yīng)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的英明指示,制定了關(guān)于大搞計劃生育工作的意見。在廣大農(nóng)村開展了生男生女都一樣的政策宣講和知識宣傳活動,舉辦科學(xué)避乃、結(jié)扎、上環(huán)等講座三十七場……”周胖讀道。

        “是避孕不是避乃!”信人又停下筆,沖我們?nèi)隆?/p>

        “那請問老先生,啥叫避孕,又咋個避法?”周胖接著信人的話甩了一句。

        整個報欄前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就連一把鼻涕一把淚正在哭訴的老太太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回家問你媽去!”信人板著老臉,吼了一嗓。隨后的幾天,每天我們上學(xué)一見到周胖,都會問上一句,“你媽咋個避乃?”話音剛落,每人都會吃上那個南街王八蛋的一個響亮耳光。

        初二下半年,批林批孔運動在縣城開展得熱火朝天,縣城和農(nóng)村看得見的墻壁上都用排筆刷滿了白色標(biāo)語。我們上語文課,一半時間老師是讀當(dāng)天的報紙。期中考試語文第一道填空題是“批林批孔運動正在我校如()如()地開展,其中林是林禿子,孔指的是()”。對這道題的前兩個空格,我們四幫人的答案高度一致,都是“如火如茶”,最后一個空格則一個禿子一個亮法,有孔子、孔丘、孔夫子、孔老二四種。

        過了三天,試卷發(fā)下來了,標(biāo)準(zhǔn)答案為“如火如荼、孔老二”。血氣方剛的年輕語文老師把我們一個一個掂著耳朵請到了講臺上,破口大罵起來:“什么如火如茶,茶越喝越淡,表明我們的運動正在走下坡路,這樣回答不是反革命是什么?還有對壞分子和階級敵人,怎么能用他的臭名!”

        我們有點委屈,不敢告訴家長,就捂著通紅的耳朵去信人那里訴說。信人本來正瞇著眼,聽了我們的話竟睜開了小眼,這是我們極少遇到的。信人一個一個把我們看了一遍,突然大聲冒了一句:

        “把如火如荼寫成如火如茶是笨蛋,把孔子寫成孔老二是孬蛋!”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后,信人給我們講解了如火如荼的含義,和我們語文老師解釋的一模一樣。講完后,他還不讓我們走,逼著我們一個一個用如火如荼造句。二民說:“批林批孔開始后,我們家肉包子里面的蘿卜絲越來越少,肉末越來越多,好日子真是如火如荼啊!”李一說:“雖然來找俺爸看病的人如火如荼,但他在批林批孔運動中,每次都堅持號革命脈不偷懶,開革命方不潦草……”還有管小虎也造了一句:“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勝利成果在我們家也得到了驗證,俺爹身上的虱子原來如火如荼,現(xiàn)在卻越來越少,閑得俺娘都快變成神經(jīng)病了!”

        造完句,我們個個期待信人的表揚。沒有想到,信人卻慢慢悠悠地來了句:“如火如荼這個詞本身用得不孬,但整句聽起來咋不像人話!”

        初中快畢業(yè)那陣,由于沒有升學(xué)考試,課都上完了,我們比平常還閑。學(xué)校組織了文藝宣傳隊,我和周胖、管小虎、李一四個人說起了“三句半”。李仙鶴、趙小菊在臺下坐著,我們四個一個比一個演得賣力。周胖敲著腰鼓先出場,說:“批林批孔好!”管小虎打鑼,接茬:“批林批孔好!”李一第三個出場,悠揚的梆子間隙,喊:“批林批孔好!”三人演畢在舞臺中間站成一排,這時我雙手捧镲上臺了,先是咣當(dāng)一聲脆響,然后大聲吆喝道:“就是好!”我們在縣城四處演出,場場受到熱烈鼓掌,一次我爸在街上無意間看到了我們的演出,看了兩眼就搖著頭走開了。我們才不管他個老頑固搖不搖頭,照演!我們還把一場演出專門安排在郵局門口,本來是想演給信人看的,想改變改變他對我們這幫街痞子的印象,沒有想到的是,他為了幾個破雞蛋竟沒有抬頭瞧我們一眼。

        除了演出,學(xué)校還經(jīng)常組織我們敲鑼打鼓去汽車站歡迎和歡送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大城市來的男男女女個個上身的確良襯衣,下身滌卡藍(lán)褲,腳蹬白色回力牌球鞋。他們的打扮整天晃得我們個個心里憋屈,回到家個個在爸媽面前磨嘰,我們也要的確良、滌卡和白色回力。磨了三天,父親煩了:“天天在街上沒皮沒臉晃蕩,正經(jīng)事不干一件,只要你的作文除一個如火如荼外,還能靈活運用第二個成語就給你買!”我兩個姐姐聽完后,一起吐舌頭,羞得我在家半個月沒有抬起頭來。

        受到羞辱后,我經(jīng)常一個人默默地站在信人旁邊看他寫信和聽他念信,其中尤其注意成語的出現(xiàn)和用法。去的次數(shù)多了,我逐漸摸清了信人的套路。信人寫信,第一句稱謂比如“敬愛的老舅”、“愛戴的二姨”、“吾夫毛蛋”、“你個老不死的”等等五花八門,開頭頂格,冒號收尾。第二段另起一行,采用“您好”或“你好”兩種問候語,開頭不是頂格,而是空兩格后用感嘆號打住。信的主要內(nèi)容實際上從第三段才開始,并且開頭也空了兩格。信結(jié)尾信人一概用加感嘆號的“遙祈平安”四字,并且分成兩行寫出。

        信人的這些套路和他的成語幫了我的大忙。初中畢業(yè)考試時,作文題是寫封給上山下鄉(xiāng)知識青年的慰問信,這下可被我逮著了。除了信人的格式一點不變照搬外,還一口氣用了“夜以繼日”、“蒸蒸日上”、“鞠躬盡瘁”三個成語,除老師把“遙祈平安”改成“此致敬禮”外,竟沒動一字油印了四百份送給了縣知青辦。一個星期后,我換了裝,上身的確良襯衣,下身滌卡藍(lán)褲,腳蹬白色回力球鞋。

        照完畢業(yè)照,離開東街初中的最后一個下午,我們西街幫在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十字街,大家統(tǒng)一好了口徑,要告訴信人我們初中畢業(yè)了,長大成為革命接班人了,今后不會打架斗毆了,因此也就不再常來十字街麻煩他老人家了。我們個個心里想,這次信人也一定會睜開他那雙小眼,來上句終于懂事了,不孬不孬之類的話。

        離郵局十幾米遠(yuǎn),我們看到這次雖然桌邊沒有人,但信人卻在紙上不停地寫著什么,這是我們幾年來從沒有看到過的。我們輕手輕腳走到信人背后,踮起腳尖看了起來。信人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還在埋頭寫著。待我們看清后大吃一驚,原來信人在寫信。信的第一行寫著:

        “吾妻小白,一別二十八年,胖乎瘦乎,熱乎冷乎?”

        正當(dāng)我們繼續(xù)往下看時,信人聽到了我們的呼吸聲,扭過頭來發(fā)現(xiàn)了我們,趕忙合上了信紙,一臉蒼涼。

        我們原來想說的話這時候都忘了個精光,個個好奇心十足。

        “這信寫給誰的,沒有雞蛋你不是白寫嗎?”我問。

        信人無語。

        “我們都初中畢業(yè)了,讓我們看看下面的內(nèi)容,我們不對外瞎講?!倍裾f。

        信人還是無語。

        我們一連要求了好幾遍,信人就是不讓我們看下面的信。這使我們非常生氣,一個破老頭,還神經(jīng)兮兮地遮著掩著,值當(dāng)嗎?

        “吾妻小白,一別二十八年,胖乎瘦乎,熱乎冷乎?”我們一群人上躥下跳,嘻嘻哈哈地大聲吆喝起來。

        郵局門口的讀報人個個狂笑不止。

        “吾妻小白,一別二十八年,胖乎瘦乎,熱乎冷乎?”我們邊走邊吆喝。

        走了十幾米遠(yuǎn),我們?nèi)匀粵]有停止,但令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遠(yuǎn)處的信人突然舉起信紙遮面,嚎啕一聲大哭起來。

        我們四幫人升入高中后,聚在一起活動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講粗話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加上我家住在西街縣高中院內(nèi),去十字街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少。

        我們偶然碰在一起聊天,噴的都是周胖和管小虎的事,或者說開他們的玩笑。周胖背著我們給李仙鶴偷偷遞了紙條,上面寫著“東街電影院今晚放《閃閃的紅星》,我買了第一排中間一號二號的票??!”結(jié)果李仙鶴還真去了,去之前還抹了雪花膏。還有大個子管小虎,每隔兩天就把一包爆米花放在趙小菊的桌兜里,沒有想到,我們崇拜的趙小菊原來是個貪吃貨,吃著吃著就和管小虎拉起了手,氣得我們兩個星期半夜里老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踏實。白毛巾已經(jīng)掉在了糞缸里,還能用來擦嘴?最后我們想開了,想開了我們就問管小虎,除了拉手你們還做了什么,趙小菊有沒有給你逮虱子?

        偶爾家里來了鄉(xiāng)下客人,我去十字街油條鋪稱油條或者去百貨商店打米醋,路過郵局門口時,會看到信人坐在那里。有時他正全神貫注寫信,我上前叫上一聲,他便抬起頭看上一眼,說句“又長高了,都成大小伙子啦”之類的話之后,又趴在桌上寫將起來。如果沒有求信人,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趴在桌上睡覺,我也就不好出聲叫醒他。就這樣不熱不冷地和他見面打招呼,沒有發(fā)現(xiàn)信人有大的變化,只是他的雙眼每次都是紅紅的,像害了爛眼病。

        一九七五年“五一”勞動節(jié),父親讓我去新華書店為學(xué)校買第五套廣播體操的掛圖和唱片。路過郵局門口時,看到的一切使我大吃了一驚。

        郵局門口一個人正在給一位哭得死去活來的婦女寫信,但那人已經(jīng)不是昔日的信人了。

        我站在桌邊十來分鐘,竟沒有說出一句話。

        “大兄弟,有事嗎?”新信人停下筆,問我。

        “沒事!”我說,但我還是沒走。

        又過了十來分鐘,新信人又抬起頭來,問我:

        “大兄弟,有事嗎?”

        “老先生,原來那位寫信人呢?”我開了口。

        “眼不行了,寫信老錯行,收不到雞蛋回農(nóng)村老家了?!?/p>

        一九七五年八月,豫南發(fā)了一場大洪水,三天三夜瓢潑大雨后,幾個水庫潰壩了,廣播和報紙上叫“七五·八洪災(zāi)”。除了地勢高的縣城沒有進(jìn)水外,下面的各個公社一片汪洋。大水退去兩天后,縣城擠滿了逃難的一群又一群災(zāi)民??h高中教室和大禮堂內(nèi)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廁所不夠用,大人小孩隨處就地解決,整個校園臭氣熏天。

        我跟在父親學(xué)校老師的后面打下手,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志愿者,每天一刻不停地用臉盆往大禮堂里端湯面條。我端到哪,馬上就有一幫人舉著碗圍上來,個個像餓狼一樣。往禮堂西北角我已經(jīng)來回去了二十多趟,吃完第一碗的人又?jǐn)D了上來,直到食堂大鍋見底為止。

        當(dāng)我筋疲力盡端著空臉盆從禮堂西北角出來時,突然聽到萎縮在墻角里的一位老人輕輕哼了一聲:

        “還有碗面條嗎?”

        這聲音雖然微弱,但我聽起來是那么地熟悉。

        “還有碗面條嗎?”

        是信人,是我快一年沒有見到的信人。

        我呆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我眼里噙淚,蹲了下去,說:“信人,你睜眼看看我是誰?”

        “看不見了,大兄弟,給我碗面條吧,稀湯也行!”

        高中畢業(yè)的當(dāng)年,國家恢復(fù)了高考。“四人幫”被打倒了,我們四幫人都參加了高考。一九七七年秋季發(fā)榜,我和李一榜上有名,管小虎和周胖名落孫山。他倆按政策接了父母的班,管小虎在榨油廠負(fù)責(zé)收棉籽,一身暗香沒有了,渾身整天白花花的。周胖去了南街監(jiān)獄,給過去我們害怕的邢四寶當(dāng)了徒弟。后來每次見到周胖,我都會說,“等將來槍斃我時,看在我們一道做了十幾年街痞子的分上,別用炸子,給我留個全尸吧!”抱著胖小子的周胖聽后,總是一臉苦笑。報大學(xué)志愿時,李一報了省會的醫(yī)學(xué)院,我想了整整一個通宵,最后報了郵電學(xué)院通信專業(yè)。

        一晃三年過去了。

        大學(xué)三年級暑假回家,周胖和管小虎各自帶著大肚子李仙鶴、趙小菊請別著大學(xué)?;盏奈液屠钜蝗|街新開的“蔡明樓”吃飯,我們一行說說笑笑路過十字街郵局門口時,遇到了我一生都不愿再回憶的事。

        一個信人在給一個佝著頭穿得破破爛爛的老人寫信,桌子上放的不是雞蛋,是一個小布袋。

        “這袋玉米只能寫一張,快點說!”寫信人吩咐求信人。

        “大兄弟,規(guī)矩俺懂!”蜷曲在椅子上的老人答。

        “知道了就快說!”寫信人催。

        顫顫悠悠的老人這時張開了嘴,有氣無力一字一句地吐了出來:

        “吾 — 妻 — 小 — 白,一 — 別 — 三 — 十 — 三 — 年!”

        我們六個人愣在了桌邊。

        天啊,是信人。

        “胖乎瘦乎,熱乎冷乎?”我們隨他一齊喊了出來。

        “胖乎瘦乎,熱乎冷乎?”我們哭著一遍又一遍地喊了起來……

        原載《鐘山》2012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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