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立志
梁山一百零八人大聚義后,也就是《水滸傳》的第七十回之后,有兩次小股活動,一次是宋江元宵節(jié)東京看花燈,一次是燕青泰安州岱廟打擂臺。這兩次活動,李逵都是參與者。
李逵上梁山之前,曾在戴宗手下干過江州監(jiān)獄的獄警,大概也算公務員編制。這應當是李逵從政的最初經(jīng)歷。不要以為李逵身上充滿獸性、匪性與奴性,其實,李逵上山之初就表達了強烈的從政愿望,他指出:“放著我們有許多軍馬,便造反,怕怎地?晁蓋哥哥便做了大宋皇帝,宋江哥哥便做了小宋皇帝,吳先生做個丞相,公孫道士便做個國師,我們都做個將軍,殺去東京,奪了鳥位,在那里快活,卻不好?不強似這個鳥水泊里?”(第四十回)李逵之所以受贊揚,大約與他這種“造反精神”有點關(guān)系。從他這段表白中,可以看出,李逵不僅是一個“想當將軍”的“好士兵”,而且深諳從政的基本格局與規(guī)則。特別是在宋江剛剛上山的當口,他也知道,晁、宋二位即使當皇帝,也有大小之分;吳用、公孫二公即使從政也不適合當將軍,真可謂知人善任!由此可見,李逵從政也是一塊好材料!
可惜的是,作為江州牢城營的小牢子,由于結(jié)識了具有謀反野心的宋公明,在很長時間內(nèi),李逵失去了“向上爬”的路徑與機會。至于他能否適應官場的“潛規(guī)則”,能否在政治舞臺上縱橫捭闔,也失去了顯示與施展的場合與機遇。盡管宋江的招安主張,可能創(chuàng)造更直接、更有效的從政機會,然而,直腸子的李逵似乎總是不能深加體會,反而屢加反對。
就其表象來說,在從政問題上,李逵的知與行似乎是脫節(jié)的,關(guān)鍵在于他始終未曾獲得從政的平臺與機會。后來,機會終于來了,在這兩次小股活動中,小說作者用了三個回目的篇幅描寫了李逵一路上的行徑。李逵隨同燕青去泰安州打擂,是第二次行動。返回途中,他只身一人來到了壽張縣(今山東陽谷縣壽張鎮(zhèn))。黑旋風的令名,足以“醫(yī)得小兒夜啼驚哭”。他的到來,已嚇得縣衙吏員作鳥獸散。為了舉行一次正式的升堂儀式,必須做好組織工作。李逵隨即頒布“政令”:“著兩個出來說話,不來時,便放火……你們令史祗候都與我排衙了便去;若不依我,這縣都翻做白地?!保ǖ谄呤幕兀├铄与m然只是“喬坐衙”,但他充分利用了這一千載難逢的實戰(zhàn)操作之機會。這個天不怕、地不怕,大碗吃酒肉、大秤分金銀的水洼草寇,當他戴上幞頭,插上展角,穿上公服,登上皂靴,系上角帶,手持槐簡,人模狗樣地端坐在縣衙大堂之上,元代汪元亨所寫到的“厭襟裾馬牛,笑衣冠沐猴”(《朝天子·歸隱》),大概厭、笑的就是這副模樣。李逵一本正經(jīng)地坐堂施政,雖然是開天辟地頭一匝,似乎他天生就懂得行政司法一體化的國情,為了過一把發(fā)號施令、口含天憲的從政之癮,他竟然指定兩個牢子扮作告狀人來應承。且看李逵是如何依法行政或曰依法判案的:
兩個跪在廳前,這個告道:“相公可憐見,他打了小人?!蹦莻€告:“他罵了小人,我才打他?!崩铄拥溃骸澳膫€是吃打的?”原告道:“小人是吃打的?!庇謫柕溃骸澳膫€是打了他的?”被告道:“他先罵了,小人是打他來。”李逵道:“這個打了人的是好漢,先放了他去。這個不長進的,怎地吃人打了,與我枷號在衙門前示眾?!?/p>
先不要評論李逵的判決是否公正,不妨且把他這次的施政看作模擬與實訓。然而,從他此前經(jīng)手處理的兩件民事糾紛,即可了解其人的執(zhí)政能力與施政水平。在李逵的邏輯里,“殺了閻婆惜,便是小樣;去東京養(yǎng)李師師,便是大樣”。最后得知所謂梁山宋江搶劫民女之事,不過是“依草附木,假名托姓”之事,直到真兇斃命,尷尬的李逵只好向宋江負荊請罪。
【選自新浪博客】
插圖 / 裙帶關(guān)系 / 張賢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