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
盾牌
周末之夜,劉書記從省城黨校學習歸來。
吃罷晚飯,夫人尾隨劉書記進了書房,拿出一黑皮小本,開始匯報:
“新城房產(chǎn)錢總送了二十萬?!?/p>
“俊杰開發(fā)公司孫總送了八萬?!?/p>
“豪杰房屋拆遷公司趙總送了十萬?!?/p>
“好了好了,不要念了,記下來就行了?!眲洈[擺手。
“老孫,我想問你個事兒?!?/p>
“說。”
“關副縣長是不是你的‘腿子?”
“跟得還算緊?!?/p>
“可是,我怎么老覺得,他在每個項目上到手的錢都比你還要多呢?”
“你有證據(jù)?”
“別忘了,我也是你們?nèi)ψ永锏?,憑直覺嘛!”
“夫人進步了,完全正確!”
“你全知道?”
“我這書記是吃干飯的?”
“您沒想法子?”
“在班子里,我肯定要養(yǎng)個更能貪的,一旦有風吹草動,我還可以大義滅親,這,也是我準備的一塊盾牌,官場是個高風險的行當,必須得多留一手??!”
不得善終
晚十時,孫書記酒意微醺把家回。夫人陷于沙發(fā)里,冷著臉,一動不動,看電視。
“夫人……還沒睡?。俊?/p>
“老孫,我問你,你給老錢封官了?”
“夫人意下如何?”
“還意下如何?老娘我不爽!”
“夫人息怒,您就等著看好戲吧!”
“狗屁!”話不投機,洗洗上床。孫書記推推夫人:“知道我給老錢封的啥位子嗎?”
“你們會沒開完我就知道了,懷遠縣縣委書記!”
“短短七年,你知道此前懷遠縣的四位縣委書記下場如何?”
“沒一個好東西!”
“對了,統(tǒng)統(tǒng)地進去了,而且最輕的也判了十三年呢!”
“你就能料定他姓錢的也得進去?!”
“懷遠縣山高皇帝遠,此地官場,已病入膏盲,爛透了,把姓錢的放進去,又是一把手,那就是偏安一隅,獨霸一方的小皇帝,他能善終?笑話!”
“這么說,您是給他挖了一個坑嘍?”
“夫人高見,是深坑!”
高香
前書記腦子被驢踢了,飛揚跋扈,竟不按規(guī)矩出牌,惹惱上面,桌子一拍,便東窗事發(fā),鋃鐺入獄。且從重從快,牢房要坐十五載!新書記上任,官場上下如一群熱鍋上的螞蟻,惶恐不安,都怕重新洗牌,都怕從頭再來。
規(guī)劃局領導是“四人幫”,老大、老二、老蘭、老四,說話一個調(diào),走路一二一,高度團結,穿一條褲子。
轉眼,新書記到任一月有余。規(guī)劃局是個敏感單位,老二、老三、老四見人家的單位都已經(jīng)忙得屁顛兒屁顛兒的,咱們老大還穩(wěn)如泰山,大伙兒坐不住了。三人開小會,決定找老大匯報思想。老二找了理由,老地方,“豪享來”開“常委會”。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老二再次給老大“端酒”:大哥,咱們要不要給新書記“燒燒香”,我老婆說他們文化局都“行動”了,動靜還不??!
老大一揮手,放寬心,“香”我早上過了,而且絕對是一柱“高香”,來,吃吃吃,吃菜!
老三、老四還不放心,倆人一塊站起來“端酒”:大哥,俺們要不要單獨再去?
老大哈哈爽笑:放心,你們?nèi)说摹跋恪保乙粔K幫你們“燒”了!知道我“燒”的是啥“高香”?西外環(huán)桃園路整體大修!知道這柱“香”有多“高”?工程造價將近一個億!夠新書記喝一壺的了吧?
老二、老三、老四齊嶄嶄立起身,高舉酒杯,恭恭敬敬地給老大“捧”上了一杯!
不是一般地深
錢書記長得虎背熊腰,粗脖圓臉,肥壯得像大象一般。據(jù)說還壞得很,而且還不是一般地壞。圈內(nèi)有“菩薩殺手”之稱。趙縣長就不行了,博士畢業(yè),溫文爾雅,又是“二把手”,跟錢書記比,總覺得像是秀才遇上了兵。不過,這個“秀才”卻有點兒文武雙全的味道,難弄。
錢書記越琢磨越急,越急越害怕,急得是百爪撓心,怕得是寢食難安。想來想去,錢書記桌子一拍,決定“動手”!
三上省城,夜赴領導住宅。老領導有點兒狐疑:“你這招兒穩(wěn)妥嗎?”
錢書記胸脯拍得砰砰響:“他早就餓瘋了!不出事,我提腦袋見您!”
終于,老領導來視察工作了。瞧瞧看看,指指點點,很是滿意,尤其對趙縣長的工作,更是頻頻點頭,數(shù)次拍肩,給予了充分肯定。晚宴盡歡,握手話別,老領導發(fā)表重要指示:“錢書記啊,對你們這個班子,我還是比較滿意的。但你們不能驕傲,尤其是你老錢,作為一班之長,你可不能大權獨攬噢,要放手讓趙縣長去闖一闖嘛!”
半月之后,全長二十八公里的西繞城高架便由趙縣長全權負責。
半年過去了,高架雄姿初顯,趙縣長出事了,是大事。本來是例行驗收,哪成想,省城里來的那幫專家,簡直就像驗收自家新房,又記,又畫,又拍照。結果,很快便把一個包工頭給“驗收”進去了,順線一捋,趙縣長出現(xiàn)了,好家伙,趙縣長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真夠黑的,好家伙整整弄了二百萬!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趙縣長只好歇菜了唄!
初戰(zhàn)大捷。當夜,錢書記親自駕車,趕往領導府上,匯報戰(zhàn)況。老領導聽罷,眉頭微皺:“小錢啊,你這坑挖的,可不是一般地深啊!”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