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忠靜

堂兄大聰駕車到醫(yī)院看望堂弟二笨。進病房，見護士給二笨換藥，白色繃帶一圈圈變長，大聰直覺得脊背發(fā)麻。

“傷著眼睛啦？”大聰緊張地問。護士皺著眉頭沒吱聲，二笨歪著腫脹的嘴，憨厚地笑笑，說：“聰哥別緊張，沒瞎，換幾次藥就好了?！?/p>

護士忙完走出病房。大聰湊到二笨跟前，輕輕觸觸二笨額上的紫包，說：“你看你，為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兒，差一點兒搭上性命。值得嗎？”

“趕上了，沒想值不值?！倍空f。

“二笨你記著，現(xiàn)在如今，讓別人見義勇為、舍身取義?？茨愎苓@場閑事多危險，要是傷了，殘了，毀容了，往后可咋整！”

“趕上了，我得管，必須的。聰哥，全院醫(yī)護人員拿我當英雄，說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治傷?！?/p>

“我看你是真笨。是英雄稱號重要還是眼睛重要？”

“醒來以后，我問過醫(yī)生，都說眼睛能保住，可能視力會有點影響。腿骨也接上了，只要能走路，瘸就瘸吧。”

“看看你的嘴，腫得變形了，說話都痛是不是？”

“沒啥，救了個小姑娘，值！”

“值啥呀值。看看你，就算不瞎，要是眼圈縫的針腳不密，長得不平展，跟那牛眼圈有啥兩樣，以后老婆討不到怎么得了。哦，對了，你救的那個女孩兒能出庭作證嗎？你英雄救美，人家肯嫁給你也行啊?！?/p>

“大聰哥你也真是，人家小姑娘才十五六歲。那天把她嚇壞了，聽公安說，現(xiàn)在她還躲在鄉(xiāng)下姥姥家不肯回城哩?！?/p>

“看看，小姑娘都知道保護自己！為你今天的安全，也為我們家族的安寧，今天你必須向我發(fā)誓：從今往后不再管閑事了?！?/p>

“嘁，這有什么好發(fā)誓的?！?/p>

“不行，你必須發(fā)個誓，我媽是你姑，你得對得起你姑，對得起我媽。我媽七十多歲的人了，血壓高，心臟也有問題，你出事她就犯病了，在康復中心輸液哩。二笨，今天你必須向我發(fā)誓！”

見大聰鄭重其事，二笨樂了，咧嘴笑，再次牽動嘴角傷口，痛得直抽冷氣。望著大聰嚴肅而期待的目光，二笨像小時候那樣，右手指天，左手指心，準備發(fā)誓。這當口，大聰?shù)氖謾C響，大聰示意二笨等會兒，摁鍵接聽。

二笨聽不見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只能聽到大聰焦急的回話：“小青啊，聲音大點兒，爸聽不清。什么？有幾個小流氓追你？你到城外玉女河畔干嗎呢？你啊你，爸爸給你說過多少次了，女孩子家，不要一個人出去玩，玉女河畔不止一次出事。什么？快追上來了？你喊人哪，喊旁邊的人救你呀！天吶，周圍的人光看不理，麻木不仁？爸爸……爸爸是能救你，可爸爸插上翅膀也來不及了?！?/p>

二笨一把扯下繃帶，直視堂兄無助的瞳孔：“哥，快打110 ！”

“l(fā)l0恐怕來不及！”說是這樣說，大聰還是馬上打電話報警。

剛報完警，大聰臉色慘自地起身就要走。出門時，狠命一跺腳，歇斯底里般地說：“小青……運氣真背呵小青，你咋就碰不到二笨叔這樣的人呢？”

牟大裕薦自《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