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追的季明朗。他是上市公司的注冊會計師,俊朗、挺拔、氣宇軒昂,只是靜靜地站著,也夾裹著四月里陽光的氣息,很溫暖。
我為他盡了全力,其實也是驕縱的女孩,卻在他面前收起所有的棱角,為他做愛吃的魚丸、搜集他喜歡的CD、電影;讓自己學(xué)他的愛好,圍棋、書法;聽到他在電話里的一聲咳嗽,便會放下工作立即買了藥去給他;他出差遇到降溫,我會坐了長途客車去給他送衣服……
很瑣碎的小事,卻是很盛大的好,我滿眼滿心都是愛情,而季明朗終于在這些好里有了松動。
和季明朗的第一次,也是我主動的。下雨的夜,我說我想留在這里。他說好,起身去收拾客房的時候,我從身后抱住了他。我的身體那么渴望為季明朗打開,我的期待像海南的水稻,盛放的都是豐盈。我覺察出季明朗小小的抵御,可我不管不顧地扳過他的頭把兩片火熱的唇湊了上去。
我的手在季明朗的身上游離,而他終于開始回應(yīng)我,我覺得我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為季明朗瘋狂。在欲望的海洋里,我不斷地沉溺,季明朗不斷地托起我來,又不斷地拽我入深海,欲生欲死。在顫栗的幸福時刻,我對季明朗說,我愛你。我期待著他對我的回答,但他只是深深地望著我,吻了吻我的額頭。
當(dāng)一個人在愛的時候,會是患得患失的吧。對方的一個細(xì)微的動作也會被觸動,可我不愿意變成一個敏感又喋喋不休的女人,我只是把所有的不快樂都隱忍在心里。
表面上,我是一個大方而得體的女友,只是夜里,看著身邊熟睡的季明朗,我會覺得那么的不安。螳螂的新婚之夜是新郎吃掉新娘,而我,如果能把季明朗藏到我的身體里,不讓任何女人去染指,該有多好?
但季明朗可以不理其他任何的女人,對曉曉卻是理的。是早就知道曉曉的,她的電話總是沒完沒了的打來,每次只要接到曉曉的電話,不管季明朗在做什么都會停下來,面帶微笑地聽著曉曉的電話。他的臉上是一派溫柔的表情,若不是知道曉曉是季明朗的妹妹,我一定會抓狂的。
偶爾是我接的電話,曉曉在電話那邊淡淡地說,找我哥,我想要對曉曉的友好突然就死死地封在了話筒里。暑假的時候,在加州上大學(xué)的曉曉要回來,我竟然覺得有些緊張,我收拾客房,準(zhǔn)備曉曉的生活用品。季明朗笑著說,曉曉很好相處的,你會喜歡她的。
第一次見到曉曉的時候,我還是有點愣。她真的很漂亮,穿鵝黃色的棉布裙子,清純而美好,看著我的時候,秀麗的臉上有些狡黠的神情,既詭秘又可愛。她見到季明朗,跳起來撲到他的身上,而季明朗微笑著抱住了她。
他們的親昵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季明朗會夾菜給她;會為她放好洗澡水囑咐她洗完澡后要喝一杯熱水;會在半夜里醒來去給曉曉蓋被子;亦會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時候讓曉曉躺在他的膝蓋上。
帶著曉曉出門游玩,她的手拖著季明朗的手,走得很急。我跟在他們的身后,覺得內(nèi)心像一臺潮濕的電視,發(fā)出那么嘶啞無望的聲音,很破舊。我想,曉曉應(yīng)該只是一個孩子的占有欲,在別人家,是婆婆難以相處,也許在這里,便是小姑子難以應(yīng)付了。
一個打雷的夜里,我醒來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季明朗不在身邊。我赤著腳推開客房時,看到季明朗和曉曉相擁而眠,她的頭抵著他的胸口,而他的手,繞過她的頸項。有尖叫聲在我的身體里撕裂開來,我想,也許季明朗和曉曉之間,并不是純粹的兄妹之愛。他們的親昵,太過詭異,太過顯露,是比情侶更加的恩愛。
而我只是輕輕地合上了門,有響雷在耳邊炸開來,當(dāng)我抬起手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濕了。我知道我除了隱忍別無他法,若我去指責(zé)季明朗,他定然不會承認(rèn),又或者我的指責(zé)會讓他了然自己心里的感情,多此一舉。
我知道,我愛季明朗,是這樣的愛,所以無法輕易地離開。我只能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像個多余的看客看他們親近和關(guān)懷,心里是破碎的,有荒涼在骨髓里拉開一道又一道的口子。夜里,我纏著季明朗,我看到門縫里的陰影,我知道曉曉躲在那里,于是我的呻吟變得更加迷離。我讓季明朗進入我的身體,一次又一次的撞擊,我的身體卻永遠(yuǎn)沒有高潮。
我知道,季明朗的心已經(jīng)背叛了我,或者,從來也沒有屬于過我,一切都是我的強求。那么清亮的夜里,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把季明朗吞咽下去,讓他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屬于我。
我對季明朗說,我懷孕了,我想要結(jié)婚。我對他說的時候,是在飯桌上,他正在給曉曉夾菜,筷子抖動了一下,菜掉在了桌面上。曉曉很用力地拉開椅子,椅角在地面上劃出尖銳的聲音,季明朗對我說,那就結(jié)婚吧。
我沒想過季明朗會這樣輕易的同意,我只是想要試探他,雖然我真的懷孕了。
曉曉變了,她扎了耳洞戴很多耳鈷,她描土耳其藍(lán)的眼線,穿露臍的小衫。她在深夜里醉酒回來,搖搖晃晃地開門,踢掉鞋子時季明朗把她摔到沙發(fā)上去,他說,你為什么不學(xué)好?
她睥睨地望著他,她說,我就墮落了,就不學(xué)好了!你可以和女人上床,我也可以和男人做愛!
季明朗歇斯底里地刮了一個耳光過去,他說,季曉曉,你到底怎么了?
她站起來,一把拉掉自己的衣服,那些扣子在空中飛了起來,然后紛落在地上。我就站在邊上,我看著他打她,看著她凜冽地扯掉衣服,看著她說,季明朗,我愛你!
我幽幽地說,這不能,你們是兄妹!
我們不是!曉曉狠命地瞪著我,她說,我是被收養(yǎng)的,我們一點血緣關(guān)系也沒有。
可你們還是兄妹。我虛弱地說,后背有冷汗,潺潺地淌了下去。
但,季明朗對我說,我們結(jié)婚。
那天夜里,我看到季明朗去了曉曉的房間。他用手摩挲被他打過的臉,他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但是眼淚,卻是那么動魄驚心。
我知道,他們是相愛的。也許季明朗和我在一起,也只不過是在掩飾他的不安。但他們名義上始終是兄妹,世人怎么看?他們的父母,又怎么接受呢?不倫的愛永遠(yuǎn)都是見不得光的,他不能讓曉曉承受這樣的壓力,所以他隱忍了。
但是曉曉卻用了她偏激的方式,她晚歸、醉酒、跟男孩廝混。季明朗仿佛一下子老了下去,他糾葛其中,卻無能為力。他不知道該怎樣對待曉曉,他只是沉默,越發(fā)地沉默。
又是一個打雷的夜里,季明朗在房間里不安地踱著步子,他說,曉曉最怕打雷的,從小在打雷的時候都會讓我陪著她。我在洗盤子,盤子滑下去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永遠(yuǎn)也無法擁有我的愛情了,因為季明朗從來不曾愛過我,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始終是曉曉。
他們只是不能相愛,而我們,卻是沒有相愛的可能。
那么深的夏,我的內(nèi)心卻是冰冷刺骨的寒。
曉曉是在一個雨夜里死的,那天夜里,雷鋪天蓋地地打著,窗外是混沌漆黑的一片,而季明朗在房間里熟睡,曉曉無助地在房間里喊著,哥,哥……而我,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季明朗是不會醒的,我在他的牛奶里放了安眠藥讓他熟睡。我知道他內(nèi)心的痛苦,所以我要讓一切都結(jié)束掉,這樣,我,他,還有曉曉,我們就都不會再彼此折磨了。
我蒙上曉曉的眼睛把她綁在椅子上,然后拿尖竹棒在她手臂的動脈上一戳,其實沒有戳破,只是很疼。
我用冷酷決絕的聲音對曉曉說,我要殺了你。于是她死了,不是被我殺死的,是因為心臟病發(fā)死的。曉曉有心臟病,這樣的驚嚇會讓她的心臟病復(fù)發(fā)。
我在季明朗的電腦前放了一盆很像蘭花的植物,我對他說,你知道這株花的名字嗎?是曼妙游離。季明朗只是呆呆地望著它,眼神很空。在曉曉死后,季明朗整個人都頹敗了,他無法工作,無法上街,他沉浸在失去曉曉的痛苦里,他抽煙酗酒,然后蜷縮在被褥里哭泣……他是后悔的,他想如果知道曉曉會死,他一定會在她活的時候給她更多的幸福。只是她死了,他再也沒有機會了。
機會,真的成了我的,我守在季明朗的身邊,默默地照顧他。我相信沒有了曉曉,季明朗一定會愛上我的,是時間,只是時間而已。我可以等,因為我無法放棄,因為我深愛著他,所以我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瘋狂的人。
季明朗不知道曼妙游離是一朵悲情的花,它的花語是死亡,因為愛情而死!曉曉死了,而我內(nèi)心里那個善良單純的自己,也被我一并殺掉了。
但我不在乎。
有一個清晨醒來的時候,我察覺到季明朗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有陽光從窗外曬了進來,而我,就在這些光里,失聲痛哭。
我終于一點一點擠進季明朗的內(nèi)心了,可我,為什么察覺不出幸福呢?
那個瞬間,我終于明白了,我對季明朗的感情,早已經(jīng)變成了執(zhí)拗的占有,我和曉曉的爭奪,是因為我輸不起。
原來,我早已經(jīng)不愛季明朗了。
這個真相,才是最最殘忍的。
(責(zé)任編輯:彤彤 margury0737@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