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華讀詩:
董瑋詩歌中透露出情感的微傷和纏綿,最容易觸及我們心靈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新鮮、含蓄、明朗、亮麗是貫穿著她詩作的珍貴的底色。董瑋的詩歌更多的是以女性的細(xì)膩打動著我們,帶著一份純靜澄明的光芒。她的詩歌大都情感飽滿,語言靈動。在詩意的喧染下,顯示出一種浪漫的情懷,也顯示了詩人不同凡響的,日漸完美的詩歌創(chuàng)作勢力!
一個夏日
在野薊,一個漫長夏日搖晃后
開出白白的花絮
在蛙鳴聲,隨層層遠(yuǎn)去的棉田
風(fēng)中漸逝的弱音里
一個鄉(xiāng)村孩子走了
大地,深深旋轉(zhuǎn)的草尖上
一再被忽略的啊——
還有,鹽堿灘灰白小路引領(lǐng)的深秋
入??诘娘L(fēng),又吹紅了一片片黃須菜
無息無止的歲月,不像你——
只肯許我一生一世的悲喜
卻讓我看到——永世
滋 味
鵝掌葉,桃形葉
漫長、疲倦地申訴后——
雨滴,一行行
敲打冷靜下來的悲戚
深嗅,割草機(jī)擱在草坪上的午后
空氣中甜澀涌出的汁液
你收藏這記憶,以備積雪封路
大客車上,昏睡在嗆人的灰藍(lán)煙味里
忽然,你雙眸盯住這一刻
值得重拾的,沉寂后
心頭已雨花石般光滑
用忍耐用沉默才能愛得更多
嘴角一縷淺笑,無人認(rèn)得
無人看得到此時我眼里的你——
正憤怒地,不能容忍地向我
——大聲駁斥著什么
不可原諒
一幅孩子手的粉筆畫,在下午圍墻上
泛霉的木柵欄下,成垛牧草搬走
不是空出的部分,也不是三頭奶牛
用尾巴,驅(qū)趕著馬頭琴中的暮色
圓點頭巾的擠奶姑娘提著鐵皮桶走了
一群野蜂在薰衣草上,紡織著
令人眩暈的空氣
茉莉開了,我寫下:晨曦中
依稀可辨的白,與一個名字無關(guān)
一匹紫色的夏夢
出神時,思緒翻飛著一只白蝶的弦絲
都,不是
活著,每一天——
都似不可原諒
最 初
原來,我只需荊條的籬笆
投在雪地上
稀疏、寧靜的陰影
只需這樣站在初雪后
落葉在身后,飄搖的一生
從歲月的辛涼里提取黃金
除卻蘆葦一年白似一年,我還
從未關(guān)切過一株棉花的冷暖
葦蕩總會變戲法似的,掏出
春天溫?zé)岬镍B蛋,一片飄零于窩邊的羽絨
撲閃著,再輕柔不過的塵世
是我從未承認(rèn)過的柔情
我必定重生,必定重返枝頭
請加進(jìn)她們桃粉、迷惑的嬌艷
將我深深折磨,傷及——
用你從不動心地拒絕
我亦癡心漢那樣,衣衫破爛地跟著
她 們
她們都有各自美好的名字
在我手機(jī)好友一欄,手臂繞著手臂
她們都有各自向陽的客廳、沙發(fā)
按各自喜好——布置上幾支插花
一盞吊頂水晶燈
中式抑或簡約,沒有誰有異議
記不起誰的廚具是進(jìn)口不銹鋼,誰的
人工銫理石的,但都一樣整潔明亮
她們一起上街,打的,為付款爭執(zhí)
雖用不同品牌的駐顏霜,唇彩
但都喜歡唱許茹蕓的“獨角戲”
她們了解彼此胸衣罩杯,月經(jīng)周期
婆婆小姑秉性中的弱點
知道昨夜誰夢中出現(xiàn)一個可愛的嬰兒
現(xiàn)在,她們不說話,以證明各自
與她們其中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都不會感到不愉快,沒有誰不可理喻
自私和極端,神經(jīng)質(zhì)。之前和之后
有時我會向前挪動椅子,更多時向后
以便更清晰地欣賞她的優(yōu)雅手勢
望向窗外時,眼里是否飄過一絲陰云
現(xiàn)在她們不說話,以證明彼此
第一棵梨花樹
今生第一棵梨花樹開了
在此刻,身披婆娑的奇幻之光
黃昏的小街盡頭,因而
有了時光無盡之感
紛白的梨花樹,新娘般映襯著神圣時刻
怎么可以白得如此徹底、絕無,充滿回憶
風(fēng)起時,掀起萬般細(xì)浪,翻卷著涌出來
直撲在我心底的礁石。薄涼的感嘆
當(dāng)你第一眼看到,又不可遏制地
讓自己一朵朵沸騰起來的今生,多像我
那些到來和必將要被你一點點接受的
都賦予了這一刻戰(zhàn)栗的悲涼
那些摒棄了萬紫千紅,孤獨的姿態(tài)
是她的,也必將是我的——
會不會,這是最后一棵
正用全部自信,投入地愛著這一刻
對于貞潔我只要一種白;對于痛心
我只要一個人,而她就要被暮色隱去
她脫離了自己,以孤絕姿態(tài)迎接這一刻
多像美脫離了美,成為她自己
詩人簡介:
董瑋,女,曾在《詩刊》、《人民文學(xué)》等多家刊物發(fā)表作品,參加詩刊社第25屆青春詩會,著有詩合集《地脈》、出版長篇報告文學(xué)《石油之子》,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