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鶯,北京協(xié)和醫(yī)院急診科主治醫(yī)師。1974年出生,畢業(yè)于中國協(xié)和醫(yī)科大學,獲博士學位。今年10月7日開通微博,如今已擁有超過25萬的粉絲,并且還在以驚人速度增長。
2011年11月底,“急診科女超人于鶯”突然在微博上紅了,粉絲成千上萬地增長。
博主,顛覆醫(yī)生嚴肅形象
“來個刺激的。剛來一患者,做十字繡,含針于口中,倒吸一口氣,針吸入肺。找到呼吸科小王主任,答應(yīng)從家過來做支氣管鏡。奉上片子,并勸大家千萬不要再犯類似傻事!”
——10月24日微博
于鶯微博自從那天發(fā)布醫(yī)院故事后,開始迅速走紅。
2011年12月5日7點,于鶯到醫(yī)院,換衣服,聽音樂,磨咖啡,上網(wǎng)。8點開始查房。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周會時,領(lǐng)導(dǎo)問于鶯:“你現(xiàn)在有這么多粉絲,是不是很得意?”于鶯朝同事眨眨眼,回答:“有什么好得意?一個人給我一塊錢,那才得意?!?/p>
散會后,一位護士來傳達領(lǐng)導(dǎo)意思,上班時間不要發(fā)微博。于鶯瞪著眼睛:“人總要吃飯喝水。我蹲坑拉屎時,可以發(fā)微博吧。”
在醫(yī)院,于鶯一向敢說敢做。她的新浪微博標簽是:為所欲為,天馬行空,無組織,無紀律。
于鶯的微博,語言風趣,案例性強,有許多醫(yī)院里的小故事,有疑難雜癥,有醫(yī)患糾紛,也有醫(yī)生間的調(diào)侃。這些歡樂故事,顛覆了正襟危坐的白大褂大夫形象。李小萌、唐師曾、六六、老沉等名人或轉(zhuǎn)發(fā)或關(guān)注她的微博。
可她發(fā)現(xiàn),無論微博怎么紅,她還是一名急診科的普通大夫。11月28日晚,她路過門診,停下問一名號販子,有沒有急診科于鶯大夫的號?她現(xiàn)在很紅。號販子搖搖頭走開。那之后,再有人問于鶯火了后有什么感想,于鶯就哈哈大笑:“我就是5塊錢的號,敞開了隨便掛,連近在咫尺的號販子都懶得搭理我!”
醫(yī)者,處理突發(fā)出奇制勝
“想起一件事,有一小伙兒看病,要求多開兩盒藥,強調(diào)自己是公費。但是我們的電腦開藥系統(tǒng)規(guī)定了急診就是三天量。醫(yī)生沒答應(yīng)他的要求,他就謾罵。我去調(diào)解糾紛,告訴他藥多開一盒也可以,第二盒按自費處理。他叫囂,老子公費,憑什么自費??!我就看著他樂,別人請你吃午飯,你也不能吃飽了還打包晚餐吧?”
——10月20日微博
于鶯處理醫(yī)院突發(fā)事件,常出奇制勝,故朋友稱其為醫(yī)院“女超人”。
一東北小伙子問于鶯,“大夫,你查房怎么像唱二人轉(zhuǎn)?”于鶯扭頭說,“小伙子,還不是你配合得好。”
診室里,年輕的住院醫(yī)生正埋頭寫病歷,于鶯溫柔地喊一聲:“親愛的,過來說下病情唄?!?/p>
住院三十多天的老張夸于鶯記憶力好,說她每次查房都笑呵呵地問著病情,誰誰誰什么病,昨天什么情況,幾十床病人她都不用翻病歷。
一天夜里,分診臺前,一住院病人喊著要自殺,用頭撞向樓外停著的普桑車門。車門被撞出一個坑,病人的頭無礙。四名保安拽她回急診,病人大呼小叫,還要撞墻。圍觀者眾多,場面一度失控。
于鶯從人群中站出,大呼:“保安,松手!隨她去!”
病人不再撞墻。
“呵,真想自殺不是這樣的?!眮G下這句,于鶯轉(zhuǎn)身走了。
還有一次,一個外地來的重病患者不想醫(yī)治,死活要家人買車票回老家。家人怎么勸都沒用。于鶯看見,扯扯家人衣袖,叫到一邊,低聲說:“你就和他說,去買火車票了。一會兒再回來說沒買到,不就得了?!?/p>
觀察病患,是于鶯的興趣。每次和病人談完,她會叮囑手下年輕護士,這家人很好,什么都能溝通;這家人表面上好,但不易溝通,你們要注意;這家人不大講理,就是北京一混混。
女超人也會遇上醫(yī)患糾紛,有時也被氣得滿臉通紅。
父母常擔心于鶯會挨打。
于鶯寬慰他們,沒事沒事兒,你女兒這樣的性格不會有事兒的。
有時煩悶得不行,她就和家里人說周末開會。她開著車跑到郊外,躲進某個賓館,與世隔絕,寫寫小說。到周日晚上八點,“女超人”再收拾行李回家,重歸現(xiàn)實。
憤青,37歲依舊不羈
下午多科會診。其實醫(yī)生們心里都明白,真相永遠只有一個,無非就是承擔的風險和責任。所以,明理的家屬往往是事情的關(guān)鍵,而不在于多科會診這個形式。悄悄地說一聲,我是現(xiàn)在才知道特需那里還有個會診中心的。
——11月4日微博
于鶯追求真實的快樂,拒絕“虛假”名利。
“商女不知亡國恨,低頭依舊寫情書。寫情書呀,寫情書?!庇邡L一邊念叨,一邊捂著臉,作害羞狀,“微博寫得好沒啥經(jīng)驗,就是大學時代風花雪月時,寫情書練的。”
大學時,文藝女青年于鶯,寫日記,寫詩歌。
某天夜里,她回家途中,繞到美國大使館,參與靜坐示威,抗議中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被炸。
后來,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于鶯結(jié)婚生女。她在通州買房,房貸要到60歲才能還清。她把上海的爸媽接來北京,照看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可于鶯發(fā)現(xiàn),骨子里那種不羈,依然未曾離去。
12月3日,科室開科研會??蒲胸撠熑颂岢鰩资畟€項目題,大家逐一認領(lǐng)。于鶯發(fā)了條微博:“場上氛圍融洽和諧,互幫互助,你推我讓,謙虛客氣,尊老愛幼,個別誰都不待見的題目直接給了今天沒來開會的同志。坐我邊上的帥哥說:真像分贓!我笑了笑:還有栽贓呢,原則是一個都不能少!”
這條微博背后的意思,于鶯沒寫出來。她想表達的其實是,“科研是強制性的嗎?沒有興趣的話,你會做得好嗎?”
對于于鶯的激揚文字,同事們評價說,那就是“內(nèi)褲外穿”的女超人精神。
壓力大時,她就叫上幾個好友去KTV唱歌,唱到High時,她會帶著一伙兒女生跳上沙發(fā)扭起來。情緒高漲時,她還點LadyGaga的歌,指揮一幫人群魔亂舞。
同事們說,于氏幽默那是急智,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就像女版郭德綱。
有好朋友調(diào)侃時說,小心眼有治嗎?
于鶯想都沒想:“有啊,拿針捅捅不就得了?!?/p>
母親,只要女兒純真獨立
“大學時代經(jīng)常曠課,游遍大江南北,期間錯過期中考試。和體育老師意見不合,大吵一架,得了鴨蛋。在課堂上談笑風生,常被老師訓話?;A(chǔ)課平均七十多分,臨床課平均九十多分。學位委員會上有院校長力挺拿博士學位。這就是我。說明一人品很重要,二機遇很重要,三再不濟的學生也有春天。所以對孩子寬容些吧!”
——11月4日微博
于鶯不讓女兒上奧數(shù)班、上英語班,不強求她考北大,只希望她能獨立思考,熱愛自然。
主婦于鶯,一年四季穿牛仔褲,燙染的頭發(fā)隨意一扎,披在肩上。
于鶯嚷嚷著,自己沒時間做家務(wù),老公也不要求她做賢妻良母。這份寬容,讓她有更多時間享受自由。
當醫(yī)生,看多生死,于鶯發(fā)現(xiàn),周圍很多人,有的有錢、有的窮困,他們都缺少快樂。窮人缺快樂,是因為生活壓力太大。有錢人缺快樂,是因為工作壓力太大。
這個平衡點,很多人在尋找。于鶯也是。
寶貝女兒快要上小學了,老公建議讓女兒去讀一所重點小學。
女兒將來可能是個畫家,可能是個銷售員,可能就是個開出租車的?!澳嵌紵o所謂,快樂就行?!彼?guī)定,不讓孩子上奧數(shù)、上英語班,甚至看著孩子幼兒園繁重的課業(yè)負擔,她還曾偷偷幫孩子做作業(yè)。于鶯的理想不是把孩子送進北大,她認為孩子只要有獨立的思維,有個性,有自己的是非觀就行。
于鶯腦海中時常出現(xiàn)一幅畫面:一個歷經(jīng)風吹日曬,眼角爬了皺紋的年輕女孩兒,穿著牛仔服,站在馬糞堆里燦爛地笑。
那是于鶯羨慕的生活。她也希望,女兒能像農(nóng)場姑娘那樣純真。
“如果有一天孩子告訴我,她喜歡大自然,她喜歡保護森林,她喜歡保護藏羚羊,哪怕有一天她因為這個死了,我也會很高興。因為我的孩子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庇邡L說。
紅了后,有人勸她寫書。于鶯笑了笑,“我還不明白嗎?就那些微博才多少內(nèi)容,不夠出書的材料。串成主線寫小說,我也沒時間?!?/p>
不斷有人勸說她寫劇本,像熱播美劇《實習醫(yī)生格蕾》那樣,肯定會受歡迎。于鶯拒絕了?!叭绻译x開協(xié)和醫(yī)院,我的故事只是過去時,資源就會枯竭。無論怎樣,醫(yī)生還是我的根本。對不起,我真的想,我就是一個大夫。離開這個,我什么都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