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爾泰說過,生命在于運動。奔跑,再普通不過的事情,對于有的人來說,不過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對于有的人,卻是一種生存方式。阿杰年輕的時候,就遇到那樣的少年,他們之間的故事,一直在記憶里延續(xù)著。
阿杰年輕時是典型的文藝青年,喜歡寫點小詩,喜歡遠(yuǎn)足旅行。有一次他走進(jìn)大山,陡峭曲折的山路,讓他步履維艱。不知走了多久,他聽見從背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艱難地停下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回頭看看身后,腳步聲停頓片刻,又加步起行,他看見一個黝黑的少年赤腳從面前跑過,少年一邊好奇地打量他,卻沒有減速,阿杰往身后倚了倚,讓出路給少年奔跑。他盯著少年的背影,那雙赤腳在滿是石頭的山路上輕松如踏浪,讓人不可思議。
少年遠(yuǎn)去后,阿杰繼續(xù)前行,漸行漸窄的山路和山霧的朦朧,讓他如履薄冰。即便是小心翼翼,仍舊幾度踉蹌,從石頭滾落山間的聲音能判斷,他正臨深淵。
也許是造化弄人,正是那次阿杰跌落山崖,讓他與少年有段不可磨滅的記憶。正如那段險惡的山路,那個困在崖底的夜晚是阿杰度過的最艱難的旅程。深茂的山林,裹挾著一切來自內(nèi)部的聲音,求救聲不過驚起鳥聲一片,人煙罕至的大山,一度讓他陷入絕望。當(dāng)?shù)诙?,阿杰蘇醒,太陽已穿破薄霧,雙腿結(jié)了血痂,已不能挪動一步。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來自頭頂?shù)哪_步聲,那緊促的頻率是那樣熟悉和親切,阿杰聲嘶力竭地呼喊,那腳步停下了,阿杰望向山頂,正是那個少年,探出半個身子朝崖底張望,黝黑的面龐,在他眼里卻如陽光般明亮。
然而,少年探望一會兒,身子消失了,隨著急促腳步聲的再度響起,阿杰心里的光亮也同腳步聲的遠(yuǎn)去消失掉。絕望、困乏、傷痛讓他再度睡去,他在恍惚中明白,這一睡可能再也醒不了。
不知睡了多久,他被人搖醒,一位裹著頭巾的山民蹲在身邊,身上綁著繩子,來不及想那么多,他配合著山民把繩子系在身上,只想著逃出生天。到了山頂,阿杰見到了繩子另一頭的一群山民和那位少年,阿杰低頭看見少年腳底滲出的血水,就什么都明白了。
而今,已過不惑之年的阿杰,再也能像年輕時那樣涉險,桌子上那些攝影作品記載著他年輕時足跡,其中便有那位少年,陽光下他雙手拎著阿杰送給他的白色運動鞋,黝黑的臉笑容燦爛,阿杰記得那一天,少年始終沒穿上那雙新鞋,無論阿杰怎么勸說,少年都舍不得。少年抬起腳給他看腳底厚厚的繭子,說:“你看,我有鞋!”
……
阿杰問少年:為什么這么拼命地奔跑,除了救我的那一次。
少年說:“大人告訴我們,奔跑是山里孩子的出路,將來可以當(dāng)運動員,可以當(dāng)兵?!?/p>
阿杰若有所思,這答案解去了他的疑問,卻也讓他倍受煎熬。他知道,奔跑不過是簡單的運動,有的人卻不得不用此生存,即便這樣,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愿。
后來,阿杰看到一期叫“兵王”的軍事節(jié)目,他才有所欣慰,因為他真的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赤腳奔跑如風(fēng)的少年,已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特種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