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紙牌老千》
作者 [愛]威廉?特雷弗
譯者 鄒海侖
出版 浙江文藝出版社
時間 2012年1月
定價 28.00元
威廉?特雷弗——“愛爾蘭的契訶夫”、近年來諾貝爾文學獎的大熱門,而國內(nèi)多年來竟沒有他的作品譯本。選入浙江文藝出版社“經(jīng)典印象”系列中的短篇集《紙牌老千》的面世,應該是2012年中國翻譯出版界的一件大事。該書是威廉?特雷弗的第12本短篇小說集,出版于2007年,被選為當年《紐約時報》百大好書,其時,作者已年屆80高齡。
作為一種文學體裁,短篇小說的讀者日漸萎縮,所受重視程度也相應降低,作為短篇小說消費和具有優(yōu)良寫作傳統(tǒng)大國的美國表現(xiàn)尤為明顯,但仍有《紐約客》等雜志一直在刊出高品質的短篇小說。來自愛爾蘭的威廉?特雷弗即是有史以來在該雜志發(fā)表短篇小說最多的作家。
手頭這本《紙牌老千》,乍一讀起來,并無太多契訶夫的“人道、溫厚和諷刺”的感覺。其筆下的冷酷甚至“越界”向殘酷靠近,會對讀者造成某種不可磨滅的心靈激蕩。第一篇《裁縫的孩子》,尤其如此。
一個愛爾蘭年輕人開車意外撞死了一個小孩,那是一個落魄以極的女裁縫的孩子。在黑夜里女裁縫目睹了車禍,但她沒有去告發(fā),而是獨自轉移了孩子的尸體,造成非車禍致死的假象。她哀怨而又執(zhí)著地出現(xiàn)在年輕人的生活里,希望得到后者以改變自己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落魄不堪的境地。年輕人持續(xù)不斷地受到良心的譴責,他知道自己有一天會走向那個女人。
這是一個看過后令人觸目驚心的故事,讓人想到歐里庇得斯的悲劇《美狄亞》。只是美狄亞是不惜殺子報復丈夫的世俗反抗者,而女裁縫卻是放棄為孩子報仇向艱難生活“投降”的孤苦者。小說雖短,卻有著太多的言外悲辛和未盡之意。
不少人對好的短篇小說的理解是,要有一個完整而又吸引人的情節(jié),結尾要有力,所謂的“寸鐵殺人”。但這篇小說,無論怎么看,敘述語調(diào)上都在消除上述印象。它的行文是平淡和節(jié)制的,不動聲色間,悲劇產(chǎn)生了,坐實了;又似乎在非悲非喜間小說結束了,一如生活,無論喜怒,都如流水般在繼續(xù)。
這是一篇讓人懊惱的小說,但從文學建構上來說,它是一件精絕的藝術品。它并不是以所謂的超道德或“無道德”來作為創(chuàng)作標準,而是把對人類的同情深深地隱藏了起來。從這一點上來說,它是“契訶夫”式的,那是最為精深的人類心靈寫作者的共通品質。著名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在評論契訶夫的短篇小說的時候,使用的詞語是“單純”、“超然”和“向善”。威廉?特雷弗在如此慘痛的《裁縫的孩子》中,達到的也是這樣的境界。
某些道德困境下的彷徨和精神救贖,亦是威廉?特雷弗在這部小說集里進行考量的內(nèi)容。比如《虛張聲勢》和《感應性精神病》。前者是一個目睹其男友及朋友意外殺死一個男青年的女孩子,在內(nèi)心里對事故的反應由推脫到追悔以至于默默承受那份自責的演變過程;后者描寫了一個兒時由于好奇和殘忍“謀殺”了一條老狗的男人,自我放逐過著隱姓埋名不為人知的生活的故事。顯然,這里有著明顯的道德取向和價值暗示:人應該勇敢地面對自己的“過錯”,承受它,不逃避,才可得救。《信仰》一篇里,姐弟倆終身未婚,表面上看是獻身于教會,其實不如說是遵循某種內(nèi)心的準則。
這幾篇都涉及了“苦痛的”個體責任和自我解脫,只是,不那么具有“說教”味的寫法,讓人覺得那些選擇看似非同尋常其實再自然不過地就發(fā)生了。
無悲亦無喜的冷酷和超然,也體現(xiàn)在小說集里大部分篇目的敘述手法上:多角度、多時間和多視點的穿插,使得客體事物的瑣碎、主體思維的跳宕交雜駁陳在一起,盡管總體來說,不是那么令人費解和實驗性強烈(短篇小說的篇幅也不允許),但也造成了某種閱讀的困難。但正是這種蕪雜和面目不清,較好地消解了讀者既定設置的一部分價值推導和意義判斷。
有讀者認為翻譯得不夠精當,“沒有把譯文整理好的感覺”。譯者鄒海侖翻譯過亨利?詹姆斯的《黛西?米勒》和庫切的不少作品,還主編過人民文學出版社的《20世紀外國短篇小說編年?英國卷》,譯文上不會有太大問題。針對一個個在文本上費些思量的故事,你只有用心體會、潛入到內(nèi)層里去,才可理解:或悲傷的背叛(《房間》),或深切的眷戀(《紙牌老千》),或不同身份的僭越和交融(《孩子們》),或幾十年的迷惘情仇(《老相好》)……
再返回到表面上來,你就會認識到,威廉?特雷弗選取的寫作技巧和形式運用,是如此的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