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了大學,我每次回家,都會回我的高中學??纯?。除卻故地重游的雅致,亦是希望看看教室里正在伏案疾書、緊張備考的身影,看他們的精神意氣,是否已漸趨坦然無懼、從容笑對之境。這種光景,我實在太過熟悉:看著他們,便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看到了去年那一群一起追夢的少年。
曾幾何時,我們尚和他們一樣,在行近排滿的課表中振衣前行?;蛟S所規(guī)劃的未來各異,然而我們都知道迫在眉睫的高考需要我們相同的努力。彼時的我們委實如同脫韁之馬,充滿活力,縱躍疾馳,直可高呼長嘯,一抒意氣。這過程像一場冒險,在到達高考的終點前,誰能斷言追逐的夢想不能實現(xiàn)?追夢的動力在群體效應下得到了無限的放大,所以我們可以一往無前地狂奔追逐,刺破未知的黑暗。
但之后呢?高考結束,那個統(tǒng)一的目標消失了,結果也塵埃落定,除非選擇掉頭而回,不然便只得依著這個起點如此走下去,去開啟你新的旅途。而這么做的后果便是——往日的無限想象消弭不見,化作了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個腳步,這總有些難以置信的感覺,迷惘也因此而始。
這就好比你一路沿著孤徑奮力攀巖,終于到達了小丘的頂峰。登頂固然值得欣喜,然而之后何去何從?若你要繼續(xù)前行,那么腳下所至的位置與巍峨群峰相比,實在微不足道。往日渴求的頂峰不過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踏腳石,于是這一處山峰,便失去了被景仰的光芒。
繼續(xù)追夢嗎?然而當夢想的光澤剝落了一次之后,要你重新抬頭,繼續(xù)如朝圣者般面對夢想,又談何容易呢?甚或是,若大學便是唯一的目標,又從何處再尋一個夢,讓你去追,去逐,去傾注全身的力量?征程至此,分外叫人心倦。
于是有人放棄了,有人心淡了,“夢想”二字無法再成為他們的支柱,他們奔跑的姿態(tài)就此失去,曾經的豪情也盡付東流,身形復化為茫茫天地間的一羽鴻毛。追夢人的名字,也因此如同折翅的鷹,在不甘中盤旋而落,滿是凄愴。
這讓我想起了前些日子走紅的電影《老男孩》,主題曲里的歌詞令人欷歔不已:當初的愿望實現(xiàn)了嗎/事到如今只好祭奠嗎/任歲月風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這部“‘80后’懷舊電影”感染了無數(shù)曾擁有夢想,最終卻放棄追逐的觀眾。然而我卻覺得這部電影的拍攝本意除卻懷舊,更是寄托,寄他們那一代許多未了的心愿于觀影的我們。他們是在告訴我們,敢于做夢,敢于追夢的日子是何等美妙與閃耀,夢想是多么的美麗——唯有感受過夢想的美麗的人,才會在失去夢想后悲愴地嘆息。
魯迅說:“悲劇是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眽粝牍鉂傻膭兟?,便是悲劇,然而既然如此,何苦讓夢想消散,讓它的美麗徹底消失于自己的世界中呢?這豈非一個更大的悲劇么?倒不如將自己的夢想端正,為之再喚起心中的熱血,放開被束縛的手腳,舞之蹈之!
這才該是追夢人的姿態(tài)。夢想的所在,提醒著我們永遠要有著澎湃的激情,有著滿腔的熱血。也許它并非會實現(xiàn),但卻能給予生命永恒的光與熱,所以追夢人才會用這種姿態(tài)一再追趕。他們不愿失去夢想炙熱的溫度,那足以在極寒里燃火點燈,驅散遮天陰霾的溫度。所以他們堅定地奔跑,此心似鐵,從未停歇。他們可以無視身旁疑慮的目光,無視周遭的險惡,充滿豪情地面對眼前的境況——正如高考前,教室里的那些少年。他們足以創(chuàng)造無限的可能。而我,也愿永遠是追夢者中的一員,即使狼狽地跋山涉水,即使如夸父追日一般難求結果,我仍相信這是一程震撼而輝煌的旅途,能從絕小的天地里綻放出絕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