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究竟是以正常面目出現,還是以怪異的臉孔示人,其實并不重要。關鍵是,喚醒世人的藝術欣賞力和創(chuàng)造力。怪誕并不是藝術家的隨心所欲,其背后有著深刻的美學和文化學命題。真正有價值的怪,其實就是所謂的“神來之筆”。
支玲琳:新年伊始,一首沒有歌詞、曲風古怪的《忐忑》在網絡上爆紅。有人說,在這個想象力缺乏的年代,唯有以“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方式才能吸引大眾渙散的眼神。于是,怪人頻出,乖張風行。對此,您怎么看呢?
顧曉鳴(復旦大學教授):我常說一句話:理解的,我們要支持;不理解的,我們更要支持。就像《忐忑》,無論怪到什么程度,我們首先要做的,不是輕率當裁判,而是傾聽、感受、理解——要在相互欣賞中形成互動,要讓意見成為創(chuàng)作的一部分。要知道,現代文化的怪誕部分,往往就是公眾參與的那一部分。像《忐忑》,眾多網友、名人的爭相模仿、多樣化演繹,本身就已經構成了傳播力的一部分。至于文化究竟是以正常面目出現,還是以怪異的臉孔示人,其實并不重要。關鍵是,喚醒世人的藝術欣賞力和創(chuàng)造力。所以對于今天中國的文化生態(tài)來說,真正的“怪”,是一種寶貴的資源,我們有理由保持一顆欣賞和敬畏之心。
支玲琳:一邊是無字“神曲”風靡中國網絡,一邊是“不雷不休”的Lady GaGa已然登堂入室,成為美國當代流行文化的代表,“怪文化”的流行是否也反映了網絡時代的無奈:要怪,才能出位?
顧曉鳴:我認為這是多方面因素的共同作用。一是中國社會發(fā)展到了一定程度,社會允許你有標新立異的東西出來。二是在今天這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網絡社會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吸引眼球的重要性。所以,怪文化的流行是“內外夾攻”的產物,使得每個人都銳意求新、求怪。但是也有可能出現三種結果,第一是創(chuàng)意非常怪,一般人看不懂,所以流傳不了。第二是創(chuàng)意很不錯,但被人看出是山寨、克隆的,也流傳不了。第三是在合適的時間點上,受眾有這樣的需求,正好你又別出心裁發(fā)明了這種怪的東西,那才能形成真正的流行。這種怪要求是“破天荒式”的,是引領式的,要做到這一點,非常不容易。
支玲琳:怪誕文化,其實是人類文化的一個重要分支。在網絡傳播的語境下,如何避免從“神來之筆”淪為“博人眼球”,的確值得文化人和公眾思考。
顧曉鳴:孔子說得好,“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再看畢加索說的話:“我用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學會了希臘羅馬的古典繪畫,但是我用了一生的精力,還沒有學會兒童的繪畫?!碑吋铀鞯乃孛韫Φ缀芎?,但是他后來搞怪,搞現代藝術,并不是為怪而怪,而是重回人的“赤子之心”,挖掘內心深處,從而想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表達方式和常規(guī)無法表達的意蘊。就如《忐忑》其實取材于戲曲鑼鼓經,老旦、花旦、老生、黑頭等中國傳統(tǒng)腔,調以“后現代的方式”合成,反而可稱返璞歸真了??梢妱?chuàng)新永遠包含著“創(chuàng)舊”,總是人類創(chuàng)造物的“別出心裁”。
(選自《解放日報》2011年2月10日)
品讀鑒賞
近年來“怪”文化風靡一時,從周杰倫讓人聽不懂的樂調到龔琳娜的《忐忑》,煞是讓年輕人激動了一把。在本文中,顧曉鳴教授從理論的角度闡釋了“怪”文化流行的原因,它是一種文化“創(chuàng)新”,我們應該以一種欣賞和敬畏之心去面對“怪”文化。本文最大的特點是問題是綱,內容是目,綱目結合,線索明晰,觀點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