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提要】洛昇冒死救出猗房,不料卻在逃亡途中被段世軒追上,無情的一劍斬斷了猗房在這世間唯一一絲溫暖,使她更加痛不欲生……
“我們的蕭王是蕭國有名的大才子,作一首詩當然不在話下,只是這首詩是有要求的:第一,以眼前的景致為題;第二,不能王您自己作,而是要用四位古人的四首詩中的四句連成一首新詩,韻律等都要相輔相成、融會貫通?!?/p>
這道題若奴曾經(jīng)拿去考南神,只是南神是個粗人,根本不會什么詩啊賦啊之類的,只能看著她俏皮的樣子滿頭大汗地干著急,但若奴就喜歡看他那窘迫的樣子。
“這個倒是有點兒難度?!笔捠胖粗l(fā)怔的猗房,心里涌起陣陣心疼,到底是怎么樣的過去,讓她總是這么無欲無求的樣子呢?
“王,還不止呢,古有曹植七步成詩,今天王也要七步成詩,讓猗房姑娘領(lǐng)略一下蕭國大才子的風采,如何?”
“只要猗房姑娘愿意聽,本王自然沒有問題?!笔捠胖畬χ劬θ匀蝗褙炞⒛?、似乎根本沒注意到他們的存在的猗房說道。
“那現(xiàn)在開始了?!比襞闷鸬械木G色糕點放入口中咬了一口。
“一——”因為若奴要吃,數(shù)不了數(shù),南神幫著數(shù)了起來,看到她嘴角有一顆糕點末兒,不由自主地伸手過去將它拂了下來,若奴微微臉紅了。
“二、三……”若奴吃東西的情景和南神數(shù)數(shù)的聲音終于引起了猗房的注意,她偏過頭,看著若奴手中的糕點,綠色的,在陽光下有著碧玉的光澤,很漂亮。
“六——”數(shù)到“六”時,蕭逝之還未開口,若奴愣了一下,我的王呀,你難道要在自己喜愛的姑娘面前丟臉嗎?
“怎么不吃了?”蕭逝之笑著問道。
“王您想到了沒有?。课叶疾桓页粤??!比襞珜χ捠胖畫舌恋?,南神見了,眼神暗了下來。
“你盡管吃就是?!?/p>
“這么說,王已經(jīng)想出答案了?”若奴瞪大眼睛問道。
“鏡湖八百里何長?!笔捠胖帜脤m扇,緩緩念道。
“這是徐渭的詩句?!扁⒎康_口。蕭逝之臉上有著難掩的喜悅,她終于愿意跟他對話了嗎?
“楊柳風多水殿涼。”
“這是劉長卿的詩句。”
“莫言純度芳菲盡。”
“這是賀知章的詩句?!?/p>
“讓與蓮花自在香。”
“這是張問陶的詩句。”
一首詩念完,一股空靈的氣息在船四周飄著,似乎整個湖面都安靜了下來。
不知不覺猗房也參與到幾個人的談話中來,若奴讓南神將船劃到湖心去,采集荷葉上的露珠,打算用露珠配以隔年雨水和多年雪水泡茶。
船中央便只剩蕭逝之和猗房二人。
“我出的這題,是一個千古絕對,是十多年前一個教書的師傅考我的,不過實在慚愧,想了多年依然沒有想出來。”蕭逝之在與猗房說話的時候,自動將“本王”變成了“我”,“對子的上聯(lián)是‘寂寞寒窗空守寡’,猗房,可否對出下聯(lián)?”
“蕭王說的這個對子,據(jù)說是宋朝詞人李清照留下的。在李清照心愛的人死了以后,很多人來向她提親,但是她一概看不上眼,可求親的人依然絡繹不絕,于是她就出了‘寂寞寒窗空守寡’這個對子,聲稱能對得上下聯(lián)的人才有資格跟她求親?!?/p>
“猗房姑娘果然學識淵博,見識頗廣,竟然知道得這么詳細。這個對子最難對的就是上聯(lián)的七個字都有寶蓋頭,很多人都對過,我也一直在尋找最佳的答案,但是要么是字形對了,意境不對;要么是意境對了,字形又相差甚遠?!?/p>
那是因為那時在皇宮的時候被忽略得徹底,只有借看書來打發(fā)時間了,猗房心中說道。原本以為會一盞青燈兩本書一直就這么過下去的,誰知道竟然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猗房姑娘,如何?”
“俊俏佳人倀伶仃?!扁⒎烤従徴f道。
“俊俏——佳人——倀伶仃?妙……實在是妙,猗房,你真的很不一般,我想了那么多年的對子,你竟然這么快就對了出來?!笔捠胖恼Z氣中除了贊美還有一種炙熱的愛慕之情。
猗房身上蓋著的披風滑落了一截,他彎下腰去,替她蓋好,眼神在觸到她那清傲的眸子時,便再也移不開了,就這樣忘情地看著她,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了。
他抬起手,將她額前凌亂的發(fā)絲捋順?!笆捦鹾醚排d啊,游湖賞花,還有美人相伴。”他正看著她,突然一個聲音加入了進來,抬頭一看,船不知何時已經(jīng)靠岸,說話的正是鎮(zhèn)南王段世軒,身邊站著為他整理披風的是霍水靈。
蕭逝之抱了抱拳,看著猗房,眼中是滿滿的、毫不掩飾的愛意:“鎮(zhèn)南王客氣,天氣好,本王便帶猗房出來散散心,這些天悶在屋子里怕她悶壞了?!?/p>
“是嗎?”段世軒嘴角含著笑,眼神從猗房身上滑過,但沒作半刻的停留。
“不過,游了半日,猗房的心情也好了些,現(xiàn)在打算回了。”蕭逝之說著便彎下腰來要將猗房抱起來。
“不。”手剛靠近,猗房卻開口了,“我要他抱。”手指著的是段世軒的方向。
他是要她這么做的吧,此刻,他那冰冷的眸子所透露的意思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除了段世軒,猗房的行為讓在場的人都錯愕了,尤其是蕭逝之和水靈,兩個人的手都僵住了,而藍祿握劍的手不覺地緊了一下。
“都做了蕭王的女人了,還改不了軍妓的本性?!?/p>
一盆冰水從天而落,澆透了她的全身,但是即便受再大的傷害,表現(xiàn)在眸子里的,依然是那么云淡風輕?!吧鷣硎擒娂说拿匀灰鲕娂嗽撟鲋??!扁⒎空f著貶低自己的話,就像在說別人似的。
“段王爺,既然你允諾猗房是我的人了,還請王爺言辭之間留點兒情面才好?!笔捠胖H為不滿地說道。
“呵呵,不想蕭王對本王的侍寢軍妓這么呵護呢?!倍问儡幱悬c兒冷的聲音從鼻尖哼出來,他微瞇著雙眼,盯著臉色有些發(fā)白的猗房,“準備跟蕭王去蕭國享受榮華富貴嗎?”
段世軒手一伸,猗房的身子已經(jīng)從椅子上起來,落入他的懷中,一身的霸氣讓人不敢走近,他的手掐緊了猗房的手臂,讓猗房的痛緩緩蔓延至全身。
侍寢?
段世軒的話猶如一顆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靜的湖面,一石激起千層浪。
蕭逝之沒想到猗房竟然是鎮(zhèn)南王侍寢的女人,原先以為她不過是軍帳中一個苦命的女子,段世軒隨口就送人了,但沒想到她還是他的女人。
而水靈則臉色開始發(fā)白,她早就該想到了,那日在晚宴之上彈琴之后,段世軒帶著怒氣離開應該就是去找猗房的。
蕭逝之定了定神,走到段世軒面前,伸出手,要將猗房抱回來:“鎮(zhèn)南王爺,不管怎么樣,你既然曾經(jīng)將猗房姑娘交予我,那現(xiàn)在……”
“本王說的話自然不會反悔,一個女人而已,算不得什么,一切看她本人的意思吧?!?/p>
抱緊她的那雙手暗暗用力,緊掐住她,力道越來越大,她只覺得手臂要和肩膀分離了。
“猗房姑娘……”蕭逝之充滿期待地看著猗房,他多么希望有機會給這個孤苦女子溫暖啊。
但是,半響,猗房淡淡地開口道:“多謝蕭王的好意,猗房哪里也不去。”
他要的是她的臣服,那她就臣服于他,這樣,他是否會滿意一點兒?然后對她手下留情,對她身邊的人網(wǎng)開一面?
縱然她的心是鐵打的,她的身體也是肉做的啊,她會痛的,會痛。
“猗房……”蕭逝之正欲說話,一旁的若奴見狀,連忙伸手拉住了蕭逝之的衣袖,阻止了他的沖動。
“我們王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既然猗房姑娘不愿意,那就聽姑娘的意思吧?!?/p>
段世軒這人太過囂張跋扈,即使他為了推翻當朝皇帝要取得蕭國的幫助,他也不會傷自己半分尊嚴,從他們來這里開始,他就從未屈膝過,反而是他們,很多時候占了下風。
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了他,那后果將不堪設想。
蕭逝之一臉的不快,正欲再度開口,南神連忙向段世軒彎腰鞠躬:“既然鎮(zhèn)南王回來了,不如我們就兵變的事情作最后一步商討吧。”
說完他便和若奴欲夾著蕭逝之急急離去。
推開二人,蕭逝之上前兩步,緊緊地盯著段世軒的手:“鎮(zhèn)南王爺,猗房姑娘有傷在身,尚未痊愈,你的力氣是不是大了點兒?”猗房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在一米外的距離看得清清楚楚,那晶瑩的珠子流在她的額頭,淌在他的心里。
“是嗎?”段世軒強健的臂膀?qū)⑺龘碓趹阎?,故意不看她越發(fā)蒼白的臉,“告訴蕭王,你痛嗎?”此話說完,手下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幾分。
被他加重的力道疼得倒抽一口氣,從始至終不曾說過一句話的猗房,平靜地看著他,淡漠地垂眸,說道:“不痛?!?/p>
痛嗎?不痛。
如此簡單的一問一答,卻也預示了兩人之間相處的方式。
“蕭王,不送?!倍问儡幷f完,并不理會不曾離去的眾人,一個轉(zhuǎn)身,便已經(jīng)抱著猗房離開,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一行侍衛(wèi)。
他依舊是身著寬大的白袍,懷中的她亦是白衣勝雪,兩個白色的身影在一群青黑色簇擁下緩緩地越走越遠。
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那被段世軒遮住的柔弱,一點一滴地抽痛著蕭逝之的心。她一襲白衣若有似無地垂了下來,一身的孤寂,帶起了細細的塵埃,那塵埃在陽光的輻射下,憂傷地飄浮。
她到底是怎樣的女子?一個普通的軍妓為何能這般淡漠如風?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大的傷痛以至于對身體的傷害這么麻木?
她絕世獨立的姿態(tài)足以讓天下男人都想要納之入懷,第一次,他燃起了一股想要好好兒保護一個女人的愿望,可是被她拒絕得如此徹底,甚至不顧他的顏面。
青衣長袍在風中飄揚,望了許久,蕭逝之才黯然轉(zhuǎn)身離去,那凄清的背影,有一股說不出的寂寥。
第四章
三個月零七天?水靈愣了,那比她還早呀。
在房門前停下,段世軒一腳踢開了房門抱著猗房走了進去:“關(guān)門!”
身后的門被藍祿鄭重地關(guān)好。
霍水靈小跑著跟了上來,想要跟進去:“王爺,王爺……”
“您還是請回吧?!彼`正欲敲門,藍祿伸手攔住了她。
“藍將軍,猗房和王爺是什么時候的事?多久了?”霍水靈顫抖著聲音問道,眼中充滿了不甘。
“三個月零七天。”那一天,他記得很清楚,她在眾人的注視下脫去一身火紅的嫁衣,她在靈堂中裸身為蠻兒王妃守靈,她在兵營被王爺當著眾人的面……
三個月零七天?水靈愣了,那比她還早呀。
進了房中,憤怒的火焰躥了上來,他將她重重地“放”在床上,無邊的怒氣終于爆發(fā)。
“吟詩作對是嗎?”她腦袋還沒緩過神兒來,他的身子已經(jīng)欺了過來,雙手放在她的身側(cè),讓她置身于一個狹小的空間內(nèi),還沒有人敢忤逆他的話,而她,已經(jīng)答應過的話竟然敢不算數(shù)。
這,已犯了他的大忌。
“忘了那晚本王是怎么交代的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道,絲毫沒發(fā)覺自己的語氣里,除了憤怒,還有些別的。
“沒忘?!彼p輕地說道,他方才的羞辱像一把尖刀刺入她的心臟。
痛,已經(jīng)超過了她身體所能承受的,酸澀的眼淚只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絕不讓它流下來。對于她這樣的人來說,眼淚是奢侈的東西,她不配擁有。
“沒忘?依本王看你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誰了吧?!?/p>
“王爺,我們只是說說話,沒有要離開,我謹記我是王爺軍中的軍妓。若看我不耐,何不索性將我殺了或者遺棄?!彼念^好痛,腿好痛,胳膊也好痛,她已經(jīng)承受不起再重一點兒的折磨了。她側(cè)過身子,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瘦弱的身子,渾身瑟瑟發(fā)抖,她怕他,她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開始怕他了。
而他,似乎已經(jīng)發(fā)覺了:“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本王!”
他命令的聲音讓她的背變得僵直,卻也慢慢地轉(zhuǎn)過了身去,清澈的眸子看著他的胸前。也許是她的害怕讓他有征服過后的快感,段世軒原本冷冽的眸子柔和了下來,一手環(huán)住她的腰:“為何不拒絕他的邀約,為何要同他吟詩作對,為何允許他靠你那么近?”說到這個,他的語氣又有些不悅了。
“我……沒想那么多。”
他抬手捏著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以后,絕對不許讓別的男人靠近你,聽到了嗎?”是命令,可是語氣中的占有欲濃烈到令人膽寒。
“……”她無聲地點了點頭,他要她做他的囚奴就對了。
“很好?!彪y得的,段世軒的嘴角居然揚起一絲笑意,彎下腰去,吻住她的唇,雙手若有似無地在她腰間游走,口中溫熱的氣息繚繞在她的耳畔,“若此后本王讓你睡到本王的房中,你看如何?”
低沉的聲音中似乎有一絲絲憐惜的味道。
猗房側(cè)過頭看著他,分辨不出他話中的真?zhèn)巍?/p>
獨特的男人氣息從他唇間溢出,環(huán)繞在猗房的周圍,她怔住的瞬間,他用食指點著她的唇畔,以粗粗的指腹輕輕地摩挲,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猗房來不及理清他此話的用意,也來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緒,他的唇已經(jīng)在下一刻緊緊貼住她的,深深地繾綣地品嘗她的味道。
嗬,他就是這樣的,所謂征詢意見不過是個形式,最后的決定從來都是他來定奪。
因為他的火熱,猗房原本冰冷的臉和手,已經(jīng)一點兒一點兒變暖。
他的吻由狂暴的肆虐轉(zhuǎn)為緩慢,最后,他竟雙手輕輕捧住她的臉,在眼瞼上、鼻子上、臉頰上、嘴唇上輕啄。第一次,他給了她憐惜,她心中的恐懼也隨著他動作的輕柔而漸漸消失。
久久地,兩人的呼吸混合在一起。
“閉上眼睛!那么多次了,連眼睛要閉上都不知道。”段世軒離開她的唇畔換個姿勢的時候,竟然發(fā)現(xiàn)她將眼睛睜得大大的,他一愣:莫非以往每次吻她,她都睜著眼睛看他?
猗房連忙閉緊了雙眼,那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上形成一個好看的陰影,段世軒嘴角百年難得一遇地浮起一絲淡笑。
他避開她受傷的地方,撫摸著她光滑的肌膚,偶爾能碰到一絲疙瘩,那是她身上累積下來的傷痕。
解開她的衣襟,白色的衣裳滑落在床角,一身晶瑩的肌膚畢現(xiàn),他粗魯?shù)爻断滤奂t色的褻衣,攫住一團美好。她的肌膚因為他染上一層羞澀的紅暈,散發(fā)著溫熱。
此刻的她,微紅的臉像一朵半綻開的花朵,透出幾分清新,讓人忍不住想要瘋狂地品嘗。
她的身心突然之間受到一種強烈的震撼,為何他的力量總是如此驚心動魄?她能漠視一切,唯獨不能漠視他;她能視一切為塵埃,唯獨不能忽略他。當然,即便她能做到,恐怕他也不允許。
他緩緩地進入她的體內(nèi),心中一個慌亂,她已抬起手鉤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一聲嘆息,這是第一次,她主動碰觸了他,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她只是想這顆飄零的心在這個狂神一般的男人身上歇息片刻,即便是假意的溫柔,也可以騙自己她曾經(jīng)體會過溫暖的感覺。
可是這種感覺和想法,卻讓她開始感到無助。
當結(jié)束之后,她已快要虛脫,但還是用被單掩著身子,從衣服堆里摸索出一個瓶子,倒了幾粒藥丸出來,仰頭將藥丸吞下。
段世軒慵懶地倚在床頭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問道:“你這吃的是什么?身子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不孕藥?!彼龑⑺幤糠呕卦帲f道。
“什么?”立即地,段世軒從床榻上跳了起來,他拿起那個瓷瓶,打開一看,滿滿的一瓶如今只剩下幾顆了,那么說來……
一股無名的憤怒快要將他燃燒,他猛地一甩,那瓷瓶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白色的藥丸掉了出來,滾落四處。
他用力捏緊她的手腕,聲音冰冷至極,猗房仿佛成了凌遲的犯人:“你竟然不屑懷本王的孩子?!”
第一次,一個女人在和他春宵共度后,居然若無其事地服下什么不孕藥,而且看來,這不是第一次了!
“王爺想要?”猗房愕然,抬起頭,清澈的眸子望向那雙憤怒的眼睛,閃著星輝。
她淡漠如風的話讓段世軒怔住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放開了她的手,說道:“自然不會?!?/p>
“那就是了?!?/p>
猗房轉(zhuǎn)過身去,將散落的藥丸一顆一顆拾起,再小心地裝入瓷瓶中。她心里很清楚,他的惱怒并不代表他對她在乎,而是他認為沒有一個女人會不想要他的孩子,男人一貫的自尊心被毀了。
做這一切動作時,段世軒都看在眼里,他握緊自己的拳頭,他擔心自己一個忍不住會一拳把這個女人揍死!
“這藥是從哪里來的?”他務必要調(diào)查清楚,是誰給她這種東西,誰教給她這種事情的!
“軍中的女人大概都有吧?!彼龔奈搓P(guān)心過這類事,也不太清楚,那些女人每天要伺候男人,為了不留下禍患,備著不孕藥是正常的事。
“本王問的是你的藥是從哪里來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他起身將桌上的東西全數(shù)拂到了地下,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聲,震得整個房間都在微微顫抖。
“別人給的。”下意識地,她沒有說出清樂的名字。
“誰?”
“軍中的女人都有,隨便一拿就有了。”她盡量用最平淡的語氣說道,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撒謊。
段世軒看了她半晌,而后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頦兒:“千萬不要欺騙本王,否則……”否則什么,他沒有說,只是臨走前扔下兩錠銀子和另外一個小瓷瓶,說了一句,“床上表現(xiàn)得還可以,賞你的銀子,還有藥膏,涂在肩膀上!”
不孕藥!不孕藥!她竟然當著他的面吃這種破東西!
段世軒的心情壞到了極點,這天,在操練士兵的時候,全軍將士莫名其妙地被罰跑!
這次之后,猗房從多人共住的屋子里,搬到了段世軒房中,但是,連續(xù)一個月他都沒有再讓她侍寢,每夜都在水靈房中度過。
清樂偶爾來看她,但因為段世軒下令,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能入內(nèi),清樂也只是隔著房門和她說上一兩句話,其實都是清樂在說,無非是說說洛昇現(xiàn)在的情況。
“公主,洛將軍現(xiàn)在一人獨居在寺廟中,他……剃度出家了,法號凈空,因為少了一只胳膊,別人都叫他……獨臂凈空。清樂去看過他兩次,不過都被拒絕了……”
“是嗎?”從不應答的猗房,淡淡地說出了兩個字。
“公主,我也要走了,我要離開這里了,你……多保重?!?清樂說著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公主甚至不問她要去哪里,以后她會一直跟著將軍吧。
等了一會兒,房中沒有傳出任何聲音,清樂有些失望地走了。
她拉過被子,蓋住了頭。宮墻外,離紫禁城很遠很遠的天邊,云藍得讓人心碎;宮墻內(nèi),冷宮的景物一片蕭索,偶爾幾只鷓鴣叫著從頭頂飛過。
這里是皇宮里被人遺忘的角落——冷宮。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槳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
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好一個‘一生一代一雙人’,猗房?!笔捝睦鋵m內(nèi)卻傳來一個爽朗的男性的聲音,讓人聽了如沐春風,心情大好。
“洛將軍,過獎了,猗房只是閑來無事,消遣一下?!?/p>
這一幕,猶如發(fā)生在昨天。
猗房的傷也已經(jīng)差不多好了,段世軒給的藥見效很快。這日,她正在段世軒房中看書的時候,水靈來了。
“妹妹,好些了嗎?”水靈進來,身后跟著貼身侍女婉兒,手中端著碗。
猗房抬起頭,妹妹?
“猗房姑娘,我家主子叫你呢?!?/p>
見猗房不太答理人,水靈的丫鬟婉兒開口,不悅地說道。一個一雙玉臂千人枕的軍妓而已,王爺雖讓她住進了自己房中,但卻天天留宿在自家主子那兒,她有什么好囂張的?
“婉兒,不得無禮?!彼`呵斥道,“妹妹,這是我親手燉的補品,對你傷的恢復很有幫助,多喝幾次,肩上的疤就會不見了?!?/p>
“叫猗房吧。”猗房放下書,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拒絕水靈熱情的親近。女人,何必為難自己呢?心中不情愿,口里卻叫著和自己分享同一個男人的女人最親切的稱呼。
“……呵呵……”沒料到猗房的態(tài)度如此冷淡,水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感到有些尷尬。
“喂!你不要太無禮了,我家主子好心來看你,你還擺臭臉,王爺現(xiàn)在對我家主子寵得不得了,你小心著些!”婉兒實在是看不慣她的清高,明明是個下等人卻做出上等人的模樣,而自家主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謙讓,婉兒不滿地說道。
“是你們自己要來的。”她淡淡地說道。
“你!”婉兒氣結(jié),伸手推了猗房一把,她手中的瓷杯應聲落地。
“婉兒,我看你是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里了!跪下,給猗房姑娘道歉?!彼`呵斥道。
“主子……”婉兒不依。
“跪下道歉!”
看到水靈真的生氣了,婉兒只好不甘愿地跪了下來:“婉兒剛才多有冒犯,請猗房姑娘多多包涵。”
“補品放下,出去,這個月的月錢不用領(lǐng)了?!?/p>
“是!”婉兒不服氣地說道,轉(zhuǎn)身氣沖沖地走了。
“猗房,是我對下人管教不嚴,你切莫放在心上。”水靈充滿歉意地說道。
“我累了,有事嗎?”猗房下了逐客令。
“我……”水靈停了一下,猗房的性格太直接,她就算是想要拐彎抹角地將話說了都不行,“今晚王爺為蕭王送行,我尋思著王爺必然要讓我表演的,我想起……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過分了,但是我……”
“好的。”沒待水靈說完,猗房已經(jīng)明白她的意思。
“猗房……”她竭力遏制但還是透露了語氣中的欣喜之情,“那一切還像上次,可好?”
“好?!?/p>
這個女人,是拼命想要得到段世軒的愛吧,她沒有成全別人的好心,只是不想被打擾那么久,不過是代替彈個琴,最簡單不過的事了,所以很快就答應了。
只是,像段世軒那樣狂妄到整個世界只有他自己的男人會愛上另外一個女人嗎?如果說他曾經(jīng)有愛,那么,到花蠻兒那里也已經(jīng)用完了吧?
霍水靈出去不久,窗臺上落下一只鴿子,撲棱撲棱的,猗房走過去,鴿子腿上綁著一張字條:
公主,老地方。
尹承 上
猗房看著字條發(fā)愣,她的父皇,也要開始逼她了吧,上回段世軒設宴歡迎蕭逝之時就曾下令讓她在蕭逝之的食物中放毒,以挑撥二人的關(guān)系,但她沒有展開行動,而這次為踐行而設的宴席是放毒的最后一次機會了。
“找我何事?”來到上次見面的偏僻湖邊,那里空無一人,但她知道尹承就在附近。
“公主,為了您的安全,尹承不便現(xiàn)身,皇上有令,上回公主沒有采取行動,他已經(jīng)大為光火,這是最后一次機會,公主切要把握。這是斷腸散,今晚設宴時,想辦法接近蕭逝之,投入他的酒水或食物中?!?/p>
高大的蘆葦叢中飛出一個紙包,落入猗房懷中。
“公主,萬事小心,事成之后,尹承會來接應,到時候?qū)⒐鲙щx鎮(zhèn)南王身邊,公主您明白了嗎?”見猗房半天沒有說過一句話,尹承不確定地問道,“其實,皇上也有自己的難處,鎮(zhèn)南王逼人太甚,公然在朝堂之上策動群臣反對皇上的政策,讓皇上下不來臺。公主畢竟是皇上唯一的女兒,不論如何,請公主為皇上和李家王朝的社稷著想吧。”
“明白了。”終于,她要開始做一個劊子手了嗎?
一如來時般隆重,蕭逝之的送別宴在月上柳梢時分舉行。段世軒坐在上席,水靈和另外兩名女子依在他的身側(cè)伺候,品種繁多的食物擺滿了桌席,場中絲竹之樂不絕于耳。
“水靈姑娘,這是本王珍藏數(shù)年的一本琴譜,現(xiàn)在贈與姑娘。”席間,蕭逝之示意若奴將一本唐代的琴譜拿出,贈送給霍水靈。
“琴譜?”水靈對琴和琴譜一竅不通,拿到黃色紙張譜寫的琴譜時,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知音難求,水靈姑娘上次彈奏的音樂讓本王畢生難忘,蕭某不日便要回蕭國,特將此珍藏的琴譜贈送與姑娘?!?/p>
蕭逝之感到有些奇怪,這本琴譜是唐代絕版,世間僅此一本,一般懂琴愛琴之人看到莫不是欣喜若狂,而水靈卻是滿臉的疑惑以及不了解的表情。
或許,愛琴的女子都是如此吧,沒幾樣東西能入得了她的法眼,即便是這絕世珍寶。
“既然如此,水靈何不撫一曲表示謝意?”原本與周圍將士有說有笑的段世軒突然轉(zhuǎn)眼看著那琴譜,說道。
水靈心中大驚,好在早有準備,已經(jīng)讓猗房在屏風后面候著了。
“那水靈就獻丑了?!?/p>
“本王愿與姑娘合奏那日琴簫合奏的那一曲——《一生一代一雙人》?!蹦欠N琴簫合奏、心有靈犀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他想起來便覺得全身舒暢。
“蕭王請?!彼`起身,向段世軒屈膝行禮后朝屏風后走去。
現(xiàn)場一片安靜,之后,琴聲裊裊升起,輕柔細屑,仿佛一對情侶在耳鬢廝磨,竊竊私語,漸漸地,那琴聲如潮水般溢開去,充盈著每一處空間。琴聲中仿佛有一個白色的精靈在隨風而舞,舞姿優(yōu)雅高貴;又好像有一朵朵耀目的鮮花次第開放,飄逸出炫目的光彩。
原本酒杯已放到唇邊的段世軒停止了飲酒的動作,緩緩將酒杯放回桌面,那琴音在他的心中顫抖著,猶如一個哭泣的女人在嗚咽,又似緩緩的江水百轉(zhuǎn)千回地流淌,一個憔悴的琴魂在席間漫游。
蕭逝之拿出簫放在唇際,一個渾厚陽剛的簫聲加入了婉轉(zhuǎn)縹緲的琴聲中,兩者結(jié)合,渾然一體。月光如水的晚上,如水的簫聲和琴聲悠然響起,時而舒緩如流泉,時而激越如飛瀑,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低回如呢喃細語。淡卻微甜,仿佛滴在葉尖的露珠;絲絲觸動,如湖面微風,似遠處的花香般沁人心脾!這是一種潔凈的聲音,載著人的心靈去尋找不知失落何處的曼珠沙華。
【下期預告】皇上逼迫猗房下手殺害段世軒,卻意外令蕭王身中劇毒,東窗事發(fā),藍祿憐惜猗房的無奈,預助她逃亡,可惜這一切卻早已被段世軒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