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站人潮涌動,一個老漢晃動著討飯缽子在挨個乞討。張敬冷眼看著乞丐,心里想:你倒比我還自在,不用看老板臉色,不用聽老婆嘮叨,也不用愁房貸。不經(jīng)意間,他被站牌上的一張廣告吸引:紅椅公司,助您消失,詳情請咨詢電話……
消失?在這個地球上消失,那不就是死了嗎?一想到自己死了,張敬突然有點興奮。死了,就不用想那些煩心事了。但是他又想:自己才三十多歲,就這么去了好像又很可惜。生存還是死亡,這是一個難題!
又一輛公交車進(jìn)站,走下來一個婀娜多姿的女子。望著女子的背影,張敬陶醉地想:她長得真像艾米。一想到艾米,他的心情豁然開朗,仿佛又聞到艾米身上的那股清香。就在上周,艾米終于答應(yīng)跟他在一起了,條件是他必須和妻子離婚??墒牵瑨伷迼壸拥氖滤麤]膽量干,害怕背上陳世美的罵名。
張敬打開家門的時候,正好看見妻子小惠一巴掌拍在兒子的腦袋上,罵道:“這么簡單的題都不會,將來和你老子一樣沒出息!”張敬什么都沒說,走到沙發(fā)邊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還沒選定看哪個臺,妻子就開始數(shù)落:“一回家就知道看電視,兒子都被你帶壞了。你看對門老王,跟你同年畢業(yè),人家都升副總了,你還是一個小工程師?!?/p>
張敬兩眼放空,聽見妻子已經(jīng)把話題轉(zhuǎn)到房貸上了。他關(guān)了電視走進(jìn)臥室,重重地倒在床上,又開始想那張小廣告:消失,消失……要是真的能消失,那該多好?。?/p>
第二天,張敬在辦公室鬼鬼祟祟觀察著:小張和李工已經(jīng)借過了,大劉剛買了房,估計也沒錢。目標(biāo)鎖定老王,他上個月剛升為副總,油水足。想起妻子總拿自己跟他比,張敬就恨得咬牙切齒,更加打定主意要找老王借了!
快下班的時候,張敬推開了老王辦公室的門,單刀直入地說:“王總,和您商量個事。我家里出了點兒事,實在沒辦法了,想找您借三萬塊錢?!崩贤醯刮豢跉猓纱笱劬φf:“你小子的腦袋被驢踢了吧,我憑啥要借三萬塊給你?”張敬也不惱,掏出手機按了幾下,賠笑著說:“王總,您看看這個。”
老王狐疑地拿過手機,看到的畫面是他和秘書小李在茶水間親熱。老王猛地抬頭盯著張敬:“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敬還是笑,說:“王總,當(dāng)時我就想試試這手機的攝像功能,沒啥目的?!崩贤跏敲靼兹?,想了想,就說:“看來你也是遇到急事了,這樣吧,我這里有兩萬塊,不過你得打張借條?!?/p>
拿到錢后,張敬走進(jìn)廁所點燃一支煙,美滋滋地盤算著:加上之前借的三萬塊和私房錢一萬五,足夠安排了。艾米說了,只要他離了婚,一切都無需他操心。艾米在北方城市有車有房,就缺他這個男主人了。這樣想著,張敬又陶醉了。艾米溫柔漂亮,和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就是過三輩子都不會嫌煩。
半個月后,小惠披頭散發(fā)坐在床上,抱著張敬的遺像痛哭——張敬死了!
幾天前的晚上,小惠洗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張敬的衣服口袋有一張賓館的收據(jù)。張敬解釋說,那是替客戶開的。小惠自然不信這些鬼話,張牙舞爪要和他拼命。張敬不顧下著傾盆大雨,甩門而出,整晚都沒回來。
第二天清早,鄰居帶著兩個警察敲開了小惠家的門,說是小區(qū)后面死了人,叫大家出去認(rèn)一下。小區(qū)后面是一片荒地,不遠(yuǎn)有一根高壓電線桿,按理說很結(jié)實,可是卻因為下暴雨斷了。怪的是,張敬竟然跑到這荒地里不知干啥,結(jié)果踩到了高壓線,人都電焦了,連臉都看不清。小惠趕到的時候,認(rèn)出了還沒燒焦的鞋子,當(dāng)場暈死過去。
張敬死了,立刻有人找上門,都是他生前的幾個同事,來追債的。小惠把臉一橫:“沒錢!張敬人都不在了,你們還想逼死我們娘倆?”說著她把來人推出門外,關(guān)起門大聲痛哭。不久前,她和張敬一起看法制節(jié)目,講老公死了老婆用不用替他還債,張敬當(dāng)時還開玩笑對她說:“傻老婆你可得記住,如果我死了,我欠下的債你就不用還了。法律上規(guī)定,不是為了共同生活的債務(wù)是不用還的?!?/p>
沒想到才幾天,小惠剛普及的法律知識就用上了。
生活終究還要繼續(xù),小惠帶兒子搬回娘家祖屋,原來的房子她轉(zhuǎn)手賣了,拿了一筆房款,日子也不至于太壞。這一天,她正在炒菜,煙霧繚繞中,她發(fā)現(xiàn)窗外有一個戴口罩、戴墨鏡的人。小惠奔了出去,可惜身影卻消失了。待小惠轉(zhuǎn)身回屋后,一個黑影從墻角閃了出來,迅速穿過巷子。
黑影繞過幾條小巷,來到一處偏僻地,那里有一間廢棄的倉庫。他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摘掉口罩和墨鏡,露出臉來——他是張敬!張敬沒有死!
張敬在倉庫里環(huán)視一圈,才看到他要找的人坐在角落里。那是一個中年男人,正抽著上好的雪茄。見張敬進(jìn)來,男人問道:“怎么樣,還滿意吧?”
張敬自嘲地笑了一下,說:“我是來結(jié)賬的?!蹦腥它c點頭,從桌上拿起一個本子說:“你看看,如果沒什么問題就簽字吧!”張敬拿過本子一看:假尸、電纜費、人工費、策劃費……
“那么,我還要補給你一萬三?!睆埦匆贿呎f,一邊拿出一摞錢放到男人面前。只要結(jié)清這個數(shù),他張敬從此就是另外一個人了,他就可以和艾米過嶄新的生活了。男人站起身,拿起桌上的一瓶酒倒了兩杯,舉起杯子對張敬說:“祝你以后一切順利!”張敬和他碰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他轉(zhuǎn)身正要離開,突然“撲通”一聲倒地,失去了知覺。
這時,一個漂亮的女人從里間走
了出來,把一個檔案袋遞給男人,說:“老板,張敬的體檢報告出來了。內(nèi)臟一切正常,加上眼角膜,這次我們又能大賺一筆了?!?/p>
男人大笑起來,對女人說:“艾米,你辦事真是越來越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