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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命約

        2012-04-29 00:00:00櫻桃芭蕉
        最推理 2012年13期

        案發(fā)時我給李浩打電話,他正在排隊買果汁,說是買一箱果汁送個U盤。他在那邊很不開心:“肖桐,你也只有辦案時才會主動打電話約會我?!?/p>

        半個小時后他還是出現(xiàn)了,上下拋著一個買果汁送的白色閃存盤,翻我的案件記錄:“盜墓?喲,今天有古尸解剖?刮目相看了嘛!”

        就算有古尸,也輪不到李浩來動刀,因為他不是專家,是法醫(yī)——青岡市警察局有且僅有一位法醫(yī),一個人撐起一個科。作為新人的打雜小警察,論資歷我得叫李浩一聲前輩,只是因為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喝得多了,關系才沒那么拘謹。

        這次案子的確和盜墓有關,不過沒有尸體。

        青岡市是小有名氣的旅游城文化市,也發(fā)生過很多盜墓的案子。我聽說有人把盜洞打在

        山上的,也有人打在自家農(nóng)舍院子里,只有這次的盜洞位置比較別致。

        “打在水電站鋼筋混泥土的大壩上?很有挑戰(zhàn)精神嘛,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史上最難挖’盜墓行動?!崩詈埔贿吙匆贿呄訔壍膶ξ业淖舟E皺眉頭,“水電站是1995年修的,這群呆子想從政府的現(xiàn)代建筑群里挖出什么?”

        “古墓?!蔽覊旱吐曇簦氨绘?zhèn)在大壩底下呢。”

        青岡市的白水江底有古墓的傳說,我小時候確實聽過。說有座宋代的墓被壓在江底下,怨氣很大,因此每年都會拉幾個淹死鬼去陪墓主人。當時還來了專家學者,開著那個年代不常見的科考汽船沿江而下,要確定古墓的位置。后來汽船無功而返,倒是水電站修建好之后,下游江水變得平緩,淹死人的事情漸漸少有發(fā)生。有通陰陽的前輩說,這其實是因為水電站鎮(zhèn)住了江底的墓,水鬼不敢興風作浪。

        具體怎么個鎮(zhèn)法,誰也說不清楚。盜墓賊們不知道從哪里請了風水先生,算出古墓的具體位置,據(jù)說是攔水大壩正下面,因此他們才在大壩基角處打盜洞,打算挖進壓在正下方底下的墓室。

        青岡市基本上就靠這座水電站供電,安保系統(tǒng)非常完善。就在昨天。保安夜巡,抓了這幾個呆賊。

        沒想到還真的挖出了點東西。幾個宋代的漆器,一只銅鏡,瓷酒壺,全都零零散散擺在物證科的桌子上。五個賊可憐兮兮地蹲在看守所里,而文物局的專家還沒有到。我請李浩來,是別有目的。

        “想請你幫他們測測謊?!蔽艺f,“我認為這群盜墓的沒說實話。”

        “我是法醫(yī)。”李浩陰沉沉地看著我,“我只研究死人?!?/p>

        一個小時后,他端著茶杯進了我的辦公室,眉飛色舞:“說話時眼睛看向左上角,脈搏加快,掌心出汗……肖桐,你怎么知道他們之前是在胡扯?”

        李浩當年在醫(yī)科大學時,心理學成績僅次于解剖學,亮閃閃掛在年級排名的第一個。他的判斷我還是很信服的。我之所以覺得盜墓人說了謊,是因為擺在桌上的文物,像是現(xiàn)代仿品。

        李浩圍著青翠瑩亮的蓮花酒壺轉了兩圈,嘖嘖稱奇:“哪點長得像是仿品了?不是保安看著從地下偷出來的嗎?”

        “高度?!蔽以诠艠阍煨偷木茐剡呚Q了一把直尺,“你看多高?”

        “13厘米剛好。怎么了,數(shù)字不吉利?”

        “滾?!蔽矣X得李浩的眼睛一定是瞎了,“你見過宋代度量單位用厘米的嗎?!”

        古代度量單位用的是尺、寸、厘,因此文物的大小長短通常都在這幾個單位附近,比方說一個寬三寸兩厘的香薰。一寸是3.666厘米,因此古代度量單位換成國際通過度量單位很難得到一個整數(shù)?,F(xiàn)在這個酒壺13厘米量出來正好,當然有可能是工匠制作瓷器時的巧合,但是也有可能是現(xiàn)代人按照國際通用度量標準而仿制的。

        如果是仿制品,那么盜墓賊的話就是假的。他們在大堤上挖盜洞,從里面挖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又藏在了什么地方?

        等考古專家來的時間里,李浩翹著二郎腿坐在一邊繼續(xù)翻我筆記本,一邊哼著小調。他漸漸皺起眉頭,眉峰擰在一起。他摸出手機給朋友打了一個電話,又折騰辦公室的傳真機把我的筆記一頁一頁傳真出去。

        “你傳給誰?”我問。

        “朋友。”那個變態(tài)不理我,而是翻出一本《尸體解剖學》,就著科室蒼白的白熾燈看得津津有味。片刻,有人敲開青昌警局刑偵科的門,急匆匆進來:“李浩!你傳真過來的筆記本上那五處受力點是怎么回事!誰敢動老子的大壩!”

        沖進來的人是個三十歲的胖子,光頭,穿了一件地攤上淘來的三十塊一件的襯衫,前胸印著“粵利粵”后背印著“KFC”。他抓著李浩推搡,像是對付讓自己戴了綠帽子的仇敵。不過還沒等我去拉人,李浩就已經(jīng)解脫出來了。他把胖子扔回我那彈簧戳出來的破黑沙發(fā)上,點點頭:“那我果然猜對了?!?/p>

        我問怎么回事,他眨眨眼睛:“阿喀琉斯之踵?!?/p>

        李浩指了指還在沙發(fā)上滾來滾去痛不欲生的胖子:“那些盜洞位置打得太有水平了,正好是水電站大壩的‘阿喀琉斯之踵’。這是大壩的設計師周陌,我們一起喝過酒的。他一向把自己的作品當做情人,現(xiàn)在初戀情人艷照外泄,內心一時難以平復?!?/p>

        阿喀琉斯之踵。

        阿喀琉斯是凡人和天神之子。出世后,母親將他倒提著浸入冥河,以神水沐浴換取刀槍不入之身。只有被母親握在手中的腳踝沒有沾到冥河水,成為唯一的弱點。阿喀琉斯最終被太陽神阿波羅的暗箭射中腳踵,沒能逃離死亡。

        橋梁和水壩屬于戰(zhàn)略基礎建設,往往建得極其堅固,不易摧毀。既然是戰(zhàn)略設施,為了防止緊急情況下被敵人利用,必須設計一種能將其摧毀的方法。設計師往往會預留下一個“阿喀琉斯之踵”,在圖紙上標繪出數(shù)個關鍵點。這些關鍵點是建筑最薄弱的地方,只需要輕度的炸藥,就能讓一座巍峨大壩,或者一架鋼筋混凝土的橋梁轟然倒塌。 為了達到“我方能炸,敵方動不了”的效果,這類設計圖紙是嚴格保密的??墒沁@些盜墓賊的盜洞,竟然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青昌市水電站最薄弱的“關鍵點”上!

        是巧合,還是水電站的圖紙外泄?

        其實現(xiàn)在回想起來,這個案子只是眾多事件的一個開端。當時我只是一個菜鳥警察,而青昌市警局也只是一個地級市的警局。我們遠遠缺乏經(jīng)驗和必要援助。等我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時間已經(jīng)不夠了。

        如果真的是大壩圖紙外泄,那情況就會變得很復雜,我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去水壩現(xiàn)場勘查。

        到了現(xiàn)場后我松了一口氣。盜洞一共五個,位置相距甚遠,不過確實是標準的盜墓者為了進入墓穴挖的地洞。還沒有通到主墓室,出土的文物是打洞中途挖到的,內部也沒有安置炸藥的痕跡。我松了一口氣,站在一邊看電站工人用混凝土把盜洞填上。

        禿頭胖子在電話那頭還是憂心忡忡的:“看來是巧合。如果大壩下真的壓了個墓的話,風水上來說,是古墓陰氣太重,大壩沒鎮(zhèn)住,里面的東西想要跑出來。不行,老子得去找雞血灌進盜洞里,淹了這破墓?!?/p>

        早聽說學建筑的人講究風水,信到胖子這種地步的也算是奇葩了。我想文物專家要是在場,聽了這話非得氣死不可。

        又過了一會兒,我接到李浩從局里打過來的電話,聲音急切。我站在大壩上,風很大,“喂”了很久才聽清楚他說什么。

        “肖桐,大堤水位是不是在漲?”

        我看了看腳邊,水位線確實比剛到的時候高了一些。正在研究高了多少,就聽見李浩在那頭吼。

        “肖桐,離開大堤!離開大堤!”

        “老子叫你跑,聽見沒有?。∫獩Q堤了!”

        青昌市是風景秀麗的旅游城市,郊區(qū)多山,水電站大堤就是在山間峽谷上攔水建造起來的。我掛了手機拔腿就跑,剛把工人都招呼到山腰上,就聽見下面震天動地的轟鳴聲。

        明明還很平靜的水面,猛然化作一條巨龍,沖破攔住大壩,破空而下!

        混凝土坍塌下去,我和工人們剛才站的位置已經(jīng)成為一道闕口!

        “我X你祖宗十八代!”過了很久,我才聽見旁邊有反應過來的民工罵了一句,然后兩腿一軟噗通跪倒在地上。

        李浩再次打電話過來時,我的腿還在抖。他的聲音也有點抖。我簡明地闡述了剛才的情況,他只說了四個字:“上游暴雨?!?/p>

        人為的讓大壩決堤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是在“關鍵點”中安放炸藥,只要成功引爆,攔水大壩可以瞬間分崩離析,一潰千里。

        第二種方法自古以來百姓口耳相傳——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五月暮春,青昌市的天空萬里無云,明媚湛藍。而順著白水江往上游走,好幾座城市烏云密布,暴雨滂沱,市民們都在家集體看海。長江流到白水江這一段時,已經(jīng)兩次分流,水量驟減,因此青岡市并沒有發(fā)布防汛警報——然而誰也沒想到,大壩上的盜洞,正在水庫大壩的“關鍵點”上!

        這些盜洞好比“蟻穴”,將水庫攔水壩的抗壓能力降到最低。即使上游水位并沒有漲到水位警戒線,甚至離警戒線還很遠,大壩依然面臨決堤的危險。

        李浩翻報紙,看到上游暴雨的消息,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因此急著讓我離開大壩。

        “如果你再晚五分鐘接電話,我明天就該加班了?!?/p>

        “加班干嘛?”

        “開機動船沿江打撈你的尸體——法醫(yī)肯定得到場啊?!彼г?。

        如果十年后再翻開青岡圖書館的文獻,一定會找到關于這次大壩決堤的記錄。

        洪水決堤而出,順峽谷奔騰而下,沖毀了下游和峽谷沿岸三千多畝林地。正是春天種植幼苗的時期,剛種植的果園被洪水掃蕩一空,坡地上的良田化為泡影。萬幸的是下游農(nóng)民的房屋大多建在高地,沒有人員傷亡。直接經(jīng)濟損失高達八位數(shù)。

        青昌市停水斷電一個月,大批救災部隊調入市區(qū)。幾乎同時,記者蜂擁而至,電視報紙報道得鋪天蓋地。

        頭兒在辦公室抽了一早上的煙,通知開會。他把專案組成員名單扔桌上,環(huán)視一圈,嘿嘿冷笑:“局里接到上面的死命令,限期一個月以內,查清楚大壩決堤原因?!?/p>

        有人說,青岡市刑偵大隊黃隊長笑一笑,市里整個黑道都要晃三晃。

        沒想到這次專案組的名單里又有我。

        “專案組也需要人打雜嘛!”老李拍我肩膀,“你不在,誰給黃隊泡茶?!?/p>

        我眼觀鼻,鼻觀心,低頭寫會議記錄。

        文物局老專家的鑒定結果出來了,和我之前的猜測一致——盜墓賊帶出來的宋代文物,確實是現(xiàn)代仿制品!既然文物是仿制品,那么盜墓賊們一定說了謊。文物只是幌子,這群人在大壩上打盜洞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偷竊文物,而是在于損毀攔水大壩!

        黃隊帶著老趙親自審問,然而這群人始終堅持自己是在“盜墓”,說他們并不知道盜洞打在大壩的“特殊點”上。

        危害公共安全是重罪,和盜墓完全不在一個量刑等級上。我想這群人正是看準這一點,才故意以盜墓為幌子,以求萬一敗露,減輕量刑。因此他們當然不愿說出真相。

        我們真正關心的,不是這幾個盜墓賊最終會被判多少年,而是他們背后的勢力是誰。他們有設計圖紙,以盜墓為幌子,試圖摧毀這座大壩。到底是什么原因,讓這群人不惜毀壞一個水電站,也要達成某件事?

        “破壞一座水電站不會是個人行為,背后一定會有個支撐的組織。這些人不愿意開口,很可能是組織暗中封了他們的口?!蔽液屠詈朴懻?,“不說的話只是坐牢,向我們說了,可能會丟命?!?/p>

        當時李浩值夜班,一邊舉著蠟燭用雞毛撣子給他辦公室的人體骨架小白撣灰塵,一邊淡淡地問我:“你去看了被審問的嫌疑犯?”

        昨天我路過審訊室,正好瞟到了幾個盜墓賊。和剛從水電站里被帶回來不同,他們狀態(tài)糟糕極了,不是生理上經(jīng)受虐待,而是心理防線被擊垮后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們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看東西目光幾乎無法聚焦。警察系統(tǒng)里,確實有不違法,但是能夠給嫌疑犯施加足夠心理壓力的審訊方法。如果有人能把審訊發(fā)展成一項藝術,在青岡市,這個人就是我們頭兒。我曾經(jīng)發(fā)誓,如果有一天我犯事,絕不能讓自己落在頭兒手上。

        然而饒是如此,沒有一個嫌疑犯松口。

        這讓我想起去年冬天結案的一個案子。在那起器官倒賣案中,我們抓到的涉案人員只招供到一半,就死在看守所里,甚至沒有給警方留下完整坦白真相的時間。組織的名字是我的噩夢,已經(jīng)隨著上一個嚴冬而被埋葬在記憶里。這一輩子我愿意槍林彈雨,出生入死,卻但愿不要再和它交手。

        我出租屋的桌面上,至今保留著一頂深藍色的尼龍軟帽。帽子內襯上,有人用口紅寫了一行字:Say Hi to Mr.Xiao。

        向肖先生致敬。

        “所有犯罪集團,在策劃其行動的時候,一定有一個利益鏈,和一定利益有關。”李浩找出一塊抹布,把人體骨架從上到下擦得亮閃閃的,背對著我,“肖桐,水庫決堤,誰能賺錢?”

        誰能賺錢?

        救災是財政撥款,報刊媒體的受益和災難比起來也微不足道。災區(qū)重建中,建筑商會大撈一筆。但是這類項目是招投標,誰能在事先百分之百確定,未來重建時自己一定會中標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大早,李浩就穿著白大褂晃過來,左手端著茶盅,右手抱著一沓他資料室報刊架上取的雜志報紙。他把書統(tǒng)統(tǒng)扔我桌上,開始坐在辦公桌對面施施然品起隔壁雜貨鋪十塊錢一袋的茉莉花茶。

        “‘爭當讀書先鋒’活動上個月就已經(jīng)搞過了?!蔽液芤苫螅岸椅液苊?,在專案組呢?!?/p>

        “肖桐,要是利益鏈真的存在,真的有人在大壩決堤事件中賺了很大一筆錢,你說哪類人最先知道?”他期待的看著我,半天沒有得到回應后失望的搖頭,“無孔不入的記者們??!”

        我恍然大悟。

        “這個月所有和我們市相關出版刊物,連八卦雜志我都找來了?!彼噶酥肝颐媲暗臅?,“你翻翻,看誰得了一筆飛來橫財?!?/p>

        李浩確實把他平時看的八卦雜志都貢獻出來了,我一翻就翻到一本泳裝秀。那些刊物壘起來有半人高,一篇一篇翻過去,都是救災和捐款報道。坐到下午,終于從一份官方刊物上看到一則不足百字的聲明:青昌市郊區(qū)三千畝受災山林底價轉讓。

        我反復地看這篇文章,又去資料室翻其他相關報道。

        去辦公室找黃隊時,他正抽著煙,三天沒睡覺,眼睛里全是血絲,推開門煙味嗆得人能背過氣來。他翻了翻我遞過去的報紙,單手舉起來,示意我解釋。

        “利益鏈!想知道這群人為什么要毀壞大壩,就要知道大壩決堤后,誰能賺到錢!”我把自己和李浩的推論說出來,“白水江下游這三千畝的山林,屬于一個私人的聯(lián)合農(nóng)牧公司。這家公司三年前買了下游林地八十年的使用權,在上面種柑橘樹,搞果園經(jīng)濟。后來公司經(jīng)營出了問題,去年用林地使用權向一家醫(yī)藥公司做了抵押,借了一筆巨款。今年果林收益是用來還合同上一部分款項的,現(xiàn)在果林被洪水沖毀,那家公司是一分錢都還不上了。借錢的醫(yī)藥公司白得了三千畝林地,據(jù)說要用來種植中草藥?!?/p>

        黃隊看上去就是個胡子拉碴躺在藤椅上頹廢的抽煙大叔,可是你依然會全心全意相信他。他是我們局的心臟,關于這個人有很多故事。我曾想過,必要的時候,自己甚至可以用生命保護他。

        “就是說?”他看著我,把煙掐了。

        “就是說大壩決堤,沖毀山林,醫(yī)藥公司受益。這是我發(fā)現(xiàn)的唯一的一條經(jīng)濟利益鏈——三千畝林地的使用權,正常交易可以到天價!”我吸了口氣,“我申請順著這條線索,往下查查看?!?/p>

        老李說我瘋了,就算有天大的利益,也不可能有一家公司敢冒著“危害公共安全”罪,去毀壞一座水庫。他問我:“況且,就算他們真的這么做了,小肖啊,你要怎么證明醫(yī)藥公司和盜墓賊之間的有關系?”

        “賭一賭嘛?!蔽艺f。

        廉價得到三千畝林地的醫(yī)藥公司是Emuse藥業(yè),總裁姓劉,叫劉長根。我用匿名郵箱地址向總裁辦公室發(fā)了一封郵件,只有三行字:

        尊敬的劉總:

        林地已經(jīng)如約交到您手上,尾款乞付。

        知名不具。

        “賭的就是‘信息不對稱’,”我點擊發(fā)送按鈕,解釋說,“局里對外宣布的是抓獲數(shù)名盜墓者,并沒有向媒體公布具體人數(shù)?,F(xiàn)在發(fā)這封信,會讓雇傭方認為有一名同伙逃脫了追捕,正在代表同伴找雇主要錢。如果Emuse藥業(yè)和事件沒有關系,它可能會當詐騙郵件置之不理,或者向我們報警。如果真的是這件事情的后臺,那么它得有所行動——我們等等,看有沒有回復?!?/p>

        發(fā)出的第二天下午,我果然收到了回復,和我發(fā)出的郵件一樣言簡意賅:“尾款面付,地址見后?!?/p>

        同科室的老李拍桌子:“小肖,你小子立大功了??!”

        劉長根把見面地點定在市區(qū)一處嘈雜的咖啡廳。本來是由我做接頭人,結果李浩半路主動請纓,橫刀奪愛。法醫(yī)同志穿了身白色休閑西裝,靠著窗坐在預定的位置上,等得無聊,拿起一把餐刀在指尖轉得飛快。

        我賭的“信息不對稱”有兩點,第二點是Emuse并沒有見過“盜墓團伙”的所有成員。作為一個犯罪團伙,為了自身安全,通常不可能把所有底牌都亮給雇主看,而是推選一位負責聯(lián)系的接頭人。當然,如果Emuse不巧知道每一個成員的相貌,李浩到時必然被揭穿。那時啟用備用方案二,我們給李浩一個撤退的信號,開始強行抓捕。

        我就是那個在一邊把風給信號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Emuse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總裁劉長根本人。

        “靠,規(guī)格這么高?不會吧?”李浩瞟了一眼正向咖啡店正面走來的目標,對著通訊手表咂舌。

        “專心點,黃隊在頻道上聽著的呢?!?/p>

        他就閉嘴了。

        劉長根把車停在咖啡店外的停車位上,獨自從后座下來,穿了件駝色外套。他年近六十了,每一步還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司機是一位身材嬌小,笑容甜美的女秘書。女秘書提著一只銀色手提箱跟在他身后,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清脆作響,像只驕傲的貓。

        進店以后,劉長根擺手拒絕了服務生,目光掃過整間咖啡廳,落在李浩身上,片刻又移開。他隨后走向另一個方向。

        我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他在我對面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劉長根向我做了一個手勢,忽然壓低聲音:“先生,這里有條子,我們去樓上雅座怎么樣?這里有上好的藍山。”

        條子是警察,意味著我們的布置暴露了。

        我往樓上走時,李浩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似乎想跟上來。但是一個服務生攔住他,說樓上包場了。想想兄弟們都在樓下,我就硬著頭皮上了。

        我想我這輩子,大概沒有喝過這么高級的咖啡。和充斥著情侶呢喃與商業(yè)爭執(zhí)的一樓不同,二樓像是變了個天地。英式田園風的小包間,配咖啡的蛋糕用銀色餐車推進來,包間門一關,外面的聲音一絲都傳不進來。

        里面的當然也傳不出去。

        銀色保險箱打開的時候,里面的數(shù)目讓我目瞪口呆。我想一個人如果不是在銀行工作,可能幾乎沒有機會一次性見到這么大量的現(xiàn)金。這個手提保險箱是經(jīng)過特殊設計的,外面看起來不大,里面其實很深。我突然想明白為什么提它的女秘書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時會那么響了,因為這個箱子比實際目測的要重很多。

        “劉先生爽快?!蔽艺f。

        “你代表所有人過來?”他問。

        我怕扯到不了解的事情上,于是聳聳肩:“我現(xiàn)在只代表我自己。其他朋友在哪里,劉先生想必在報紙上看到了?!?/p>

        劉長根想了想,示意女秘書出去:“我要和這位先生聊一聊?!?/p>

        我心想有戲,端起英國瓷器盛的咖啡故作鎮(zhèn)靜,準備低頭喝一口,猛然門邊一聲巨響!女秘書推門出去,手剛握住把手,門就被撞開了!子彈擦著我臉過去,擊碎窗玻璃,二十米外的對面樓傳來一聲微弱的慘叫。隨后就是一把餐刀飛過來,直挺挺的插在英國骨瓷咖啡杯上,嘩啦一聲我手上就捧著一堆碎片。

        我聽到了李浩的聲音:“肖桐,趴下!有埋伏!”

        說時遲,那時快,看上去年紀顯老的劉長根突然把手伸進裝錢的保險箱里,從箱底抽出一把62式微聲手槍。電光火石之間,槍管指著我額頭。

        “shit?!崩詈莆难诺亓R了一句英文,把手中的槍放下,“肖桐老子剛才叫你拔槍!”

        “你剛才叫我趴下。”我辯解。

        原來,李浩看見我上樓以后,就想在咖啡店對面的樓上找一個適合觀察這邊二樓的監(jiān)視點。出門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那邊窗戶里有阻擊槍瞄準器的反光。

        那不是自己的人,是劉長根布置的阻擊槍手!

        他不是來付錢,而是來滅口的!

        黃隊帶人迅速把整個咖啡店包圍起來,疏散人群,拉響警笛。與此同時,李浩已經(jīng)先往樓上沖。

        如果我說自己的盜墓團伙中還有同伴沒有落網(wǎng),我想劉長根在問出其余人下落之前多半不會打草驚蛇,但是當時我恰恰表明了自己孤身一人。他叫女秘書出去,并不是方便我們談話,而是讓她在門外把風。他只用一個手勢,對面二樓的狙擊手便可以爆我的頭。

        幸好當時李浩沖了進來,抬手第一槍就解決了狙擊手。我總是在李浩面前炫耀槍法,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也是高手。

        如果那一刻,我比劉長根先拔槍,事情簡單得多。但是現(xiàn)在被槍口指著的人是我。李浩交了槍之后,就默默地舉起手,站在我身邊。從他瞟我的眼神看,能解讀出兩個字:“傻逼”。

        我更沒想到的是,劉長根會真的向我開槍。

        他沒有理會李浩,甚至沒有經(jīng)過交涉,就徑直走到我面前,扣下扳機。

        那一刻我蒙了,心想二十多年,我還沒有報效國家,沒有盡孝道,甚至還沒有談女朋友,怎么就粗心大意地交代在這里了呢?

        槍聲輕微得幾乎聽不見。

        這不是消音手槍,是劉長根手中的槍卡膛了!

        就是那間隙里,我們自己的人到了位了,從對面樓的狙擊點一槍正中劉長根的胸口。

        劉長根死亡之后,Emuse藥業(yè)被翻了個底朝天,我們發(fā)現(xiàn)這家公司曾經(jīng)與一個匿名組織接觸過。組織答應協(xié)助它獲得屬于林牧業(yè)公司的三千畝山林使用權,但是并沒有具體說會采取什么手段。匿名組織向Emuse的董事長劉長根承諾,可以等事情辦好之后,再支付天價報酬。

        “竟然真的有這種組織,為了一筆錢,去毀壞一座水電站!”我不可置信。

        李浩抱著手臂靠在辦公室墻邊,冷冰冰的掃了我一眼。自從那次喬裝臥底,我犯下沒拔槍這種傻逼式錯誤以后,他見面就繞著我走,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我給組織拖了后腿,李浩來救我,反而被連帶著陷入危險中,生氣是理所當然的。這一次,他倒是難得地開了口。

        “肖桐,你還不明白是哪個組織嗎?當時茶館那么多人,為什么劉長根偏偏坐到你面前?想想你當時頭上戴的是什么?”

        我戴了什么?

        臥底那天我走得急,順手抄起書桌上那頂藍色軟帽扣在頭上,想到時候也能遮遮臉。

        “藍帽會。”我強迫自己吐出那個名字,“blue hat,他們回來了?!?/p>

        我們的猜測有偏差,和劉長根接觸的人并不是盜墓團伙,而是藍帽會。藍帽會是一個國際恐怖組織,通稱blue hat,因為成員喜歡戴藍色寬沿帽而得名。這個組織神秘而低調,長期在歐洲活動,最近幾年才把觸手伸入中國大陸。我只在去年冬天和他們接觸過一次,并且發(fā)誓不想再接觸第二次。而我當時戴的藍色尼龍軟帽,就是去年冬天得到的戰(zhàn)利品。

        那是藍帽會一個聯(lián)絡員自己常戴的一頂帽子。

        劉長根坐在我面前,是因為我戴著藍色軟帽。

        其實仔細想一想,這個案件中的很多疑點就可以解釋通暢了。為什么劉長根會親自赴約?什么級別的人,才會讓劉長根必須冒著危險親自赴約?又是怎樣危險的人,才讓他不惜大費周章,想辦法把假冒那人的我除掉?藍帽會把握著劉長根太多的把柄,他以為我是這個組織的接頭人,害怕我被警方逮捕后供出很多不能供的東西,因此才急著除掉我。

        而我們犯的另一個錯誤是,是猜錯了盜墓團伙到底隱瞞了什么。

        那是一個價真貨實的盜墓團伙,假文物也確實是他們從地下挖出來的。這群人從一個神秘組織那里買了古墓的情報,連同情報附帶有通向古墓的盜洞方位。藍帽會為了讓他們相信盜洞信息是真的,一直挖到大壩的“關鍵點”上,甚至預先在盜洞的半路上設置了贗品文物。

        這就是我們一直得不到口供的原因,也是藍帽會高明之處——我們認為盜墓者在撒謊,而事實上他們說的是真話。要隱瞞真相,最好的方式就是不告訴對方真相。

        而李浩測謊結果也沒用錯,他們說謊了。盜墓賊說謊,不是隱瞞故意毀壞大壩的原因,而是不敢說出背后那個叫“藍帽會”的組織。后來頭兒在他們面前說出那三個字時,為首的盜墓賊精神瞬間崩潰,什么都說了。

        只是有一點,讓我心生懷疑。劉長根用消音槍指著我時,由于周圍環(huán)境太嘈雜,自己又過度緊張,我沒有聽清楚槍卡膛的聲音。事后檢查尸體手槍,發(fā)現(xiàn)劉長根的槍并不是卡膛了,而是它本身就是一把空槍。我不知道誰取走了他手槍里的子彈,或者是他太過緊張,自己失誤了。總之不管怎樣,我是活下來了。

        同樣安然無恙的還有為他提保險箱的隨行女秘書。這個女人在混亂中,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消失在了人群里。我只記得她青花瓷旗袍下玲瓏可愛的身材,和蘋果一般清甜的笑容。

        案件涉及藍帽會,真相沒有向普通媒體公開。鋪天蓋地的報道依然是《盜墓賊違法打洞,導致水電站大堤坍塌》。災區(qū)救援隊人數(shù)增加,被沖毀的房屋和道路也在重建之中。然而我始終覺得有哪里不對。這種感覺在上一個案子,和上上一個案子我也感覺到了——我們雙眼所看見的,并不是真相的全部。

        晨會上,李浩叼著一根煙,若有所思。他說,藍帽會的確是一個瘋狂的組織,可是到底要瘋狂到哪個地步,才會毀壞一座水電站以換取收益?收益和風險嚴重不對等嘛。

        如果報酬是一個億,的確有人可能會去殺一個人,可是如果報酬是一碗牛肉面,還會有靠譜的殺手接這種活兒?藍帽會的行為,跟Emuse與它商定的報酬相比,就像為了我們警察局對面五塊錢一碗的牛肉面而殺人。

        那時專案組已經(jīng)解散了,這件事情算是結案了。我正忙著寫案件總結,抬頭見看見周陌。周陌是水電站的核心設計師,李浩的狐朋狗友之一,來局里找李浩。作品就是他的愛人,現(xiàn)在愛人決堤了,胖子的心也碎了。他這段時間每天撲在水電站修復重建上,還是那么胖,就是人黑了一圈??紤]到李浩還在生我的氣,我沒敢去法醫(yī)科,就給他指了指路,順口問:“什么時候可以完全通電???真不方便?!?/p>

        青岡市全市供電都依靠郊區(qū)水電站的供給,現(xiàn)在隨著水電站功能的恢復,每日分區(qū)限電的時間漸漸減少。胖子護著水電站:“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好的了,剛決堤時可是全市全天停電?!?/p>

        停電。

        停電?

        我覺得哪里不太對。

        市區(qū)地圖就掛在科室墻上,我仰著脖子看——水電站決堤的話,會停電。會不會藍帽會的真正目的,是讓某個無法停電的地方停電?

        正如李浩所說,對于Emuse的報酬來說,藍帽會就像在為一碗牛肉面殺人。這個組織永遠戴著不止一層面紗,你發(fā)現(xiàn)一個真相,其實后面永遠跟著另一個目的。

        水碾河監(jiān)獄!

        水碾河監(jiān)獄就建在水電站下游的山區(qū)。因為地勢很高,這次的決堤并沒有受災,因此也被媒體遺忘了。其實仔細思考,有兩點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一,它離受災地點很近。決堤以后,第一時間接到上級通知,抽調駐扎在監(jiān)獄的警力投入搶險救災中。現(xiàn)在監(jiān)獄里除了犯人,應該只剩下基礎看守人員!

        第二,水碾河監(jiān)獄用的是數(shù)字安防系統(tǒng)。雖然配備了發(fā)電機,但是在停電和備用電源之間,會有一個短暫的,不超過數(shù)秒鐘的斷電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下,監(jiān)獄的安防系統(tǒng)會重啟!而有些病毒,必須系統(tǒng)重啟后才會生效!

        藍帽會想要的不是錢,而是劫獄!

        “肖桐,你去哪里?”周陌追著我問。

        “找警力抽調情況表!”

        水庫決堤后,水碾河監(jiān)獄的駐守部隊因為距離最近,第一時間被抽調進救災隊伍?,F(xiàn)在外援增加,按照計劃表駐扎水碾河監(jiān)獄的警力按計劃明天返回基地。如果藍帽會的目標真的是監(jiān)獄里的某個人——那么他們的下手時間就是今天!

        黃隊打電話和監(jiān)獄通氣,我跳上車就往水碾河趕。李浩跟上來,默不作聲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我問:“你來干什么?”

        “黃隊讓我去,你以為我想???”他白了我一眼,“況且你開的我的車?!?/p>

        警車都調去救災用了,我開著李浩的破捷達就朝水庫下游跑。路已經(jīng)被毀得差不多了,兩邊都是清理到一旁的山體滑坡留下的泥土和滾石。趕到時已經(jīng)黃昏了,所幸監(jiān)獄安然無恙。監(jiān)獄接到了局里的電話,剛清點完犯人,一個都沒少。

        “真是的,現(xiàn)在年輕的同志聽到風就是雨的,一驚一咋的?!彼氖畾q的監(jiān)獄長把我和李浩領到監(jiān)控室看實時錄像,“就算有人通過病毒呀什么東西摸進系統(tǒng),弄到進監(jiān)獄的IC卡,這不,我們還有全方位攝像頭呢。你看,不是風平浪靜的?”

        他看了看手表,沖我們翻白眼,“況且還有兩個小時駐守部隊就回來了。”

        監(jiān)控室的中控臺后有一個大屏幕,分成無數(shù)小窗口,每個窗口都是攝像頭實時拍攝的錄像。我看了會兒屏幕,發(fā)現(xiàn)確實四下安安靜靜,毫無異常。

        其中一個攝像頭對著監(jiān)獄某處墻壁,正好看見一只鴿子悠閑地啄墻頭的牽牛花。

        “不對!”我喊,“這不是現(xiàn)在的的錄像,是早上的!錄像被調換了!”

        牽牛花也叫朝顏,只在早上開。現(xiàn)在鴿子啄食的這朵牽?;ɑò觐伾r艷,水分飽滿,明顯是剛剛綻放。這應該是今天早上,而不是現(xiàn)在傍晚——的錄像。

        我剛喊出來時,監(jiān)獄某處就傳開了沉悶的爆炸聲!

        隨著爆炸聲響起的,是刺耳的火警警報。有人從圍墻外向里面扔炸彈,企圖炸塌高墻。圍墻沒有坍塌,炸彈越過墻體落在建筑物上,引起了火災。離我們很近的一棟樓一側冒出滾滾白煙,伴隨著嗆人的氣味?;饎輳奈鍢侨计?,越來越大,片刻濃煙幾乎吞沒了整層樓。

        監(jiān)獄長臉刷地白了:“著火的是食堂,另一側連著監(jiān)舍!”

        “轉移犯人!”他舞著肥胖的手,急沖沖往外跑,又折回來,“食堂里還有員工!”

        據(jù)說被困在里面的是兩個負責采買的后勤,和一個做菜的姑娘。三個人在火尚未燒到的七樓走廊上,向下面呼救。我沖到著火的建筑前時,里面濃煙滾滾,沒有人進得去。本來監(jiān)獄是配備了消防人員的,這次跟隨救災隊伍一起被抽調了,留守的只有基礎安保人員,人手嚴重不足。小姑娘在樓上呼喊得嗓子都啞了,高壓水槍還沒有到位。

        “肖桐,你做什么!”李浩一把拉住我,“給老子滾回來!”

        食堂旁邊有一棟辦公樓,距離食堂大約六七米,并且要高出一層樓?,F(xiàn)在里面的工作人員全都撤離出來了。我沖上辦公樓頂樓,環(huán)顧四周沒有欄桿,松了口氣。

        深吸一口氣,做了個助跑。順利落在對面食堂頂樓的時候,隱隱能聽見下面驚呼聲。

        因為辦公樓比食堂高,人可以從辦公樓樓頂往下落到食堂樓頂上,但是不能逆向往上跳回去。如果找不到一條帶著三個人逃生的生路,消防隊又沒及時趕到,我就會和三個困在里面的人一起葬身火海。

        在局里做了兩年小菜鳥,只有現(xiàn)在才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是不是英雄救美我不知道,因為做菜的小姑娘剛從火災現(xiàn)場逃上來,滿臉灰撲撲的,抖得像篩子,看不出姿色。我趕到時,兩個采買的男人正四處找床單,想先把她吊下去。

        “美女,借高跟鞋給我?!毖劭椿鹨忌蟻砹?,我顧不得禮貌。

        女孩惶惶然,目光落在我警服上,脫下腳上的高跟鞋遞過來。

        按照國家規(guī)定,所有建筑都每層樓都必須配備一個消防柜。消防柜內部有一個消防卷盤,上面纏繞著標準長度為二十米的軟管。樓高三米,三七二十一,這種長度的軟管勉勉強強可以把人放下去。我用高跟鞋敲破消防柜下的火警報警裝置,打開柜門,拉出水管結扎上,打開水閥防水。

        消防管灌滿水后特別沉,把它從樓上扔下去,做承受一個人重量的纜繩沒有問題。

        女孩子從來沒有從那么高的地方順著一條濕漉漉軟管子往下滑,我把小姑娘放到地面上時花費了很多時間。等到輪到另外兩個男人時,濃煙已經(jīng)到了七樓樓梯口,我嗆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后一位小哥下去前拍拍我的肩膀,湊過來:“肖警官,謝謝你。你是個勇敢的警察。”

        我正在想現(xiàn)在做采買小哥的聲音怎么這么輕柔好聽,消防管就斷了。

        我一個人被困在樓上,手足無措。

        嗆人的煙霧幾乎要把我的位置吞沒了,消防隊還沒趕到。我罵了一聲,捂著口鼻轉身沖進煙霧里。我本來打算沖過濃煙中的樓梯口,往暫時沒著火的八樓跑,那里應該還有一個消防柜??墒莿傔M煙霧中心,就迷失方向了。別說找到樓梯口,回去的路都不知道在哪里。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會嗆死在這里。局里消防安全學習里說過,火災中真正被燒死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是嗆死在濃煙中。

        我有些站不穩(wěn),突然手機響了。摸索著接起來是李浩,一接通他就在那頭嚷:“誰叫你接起來?!給我掛斷!”

        掛斷之后,李浩持續(xù)撥打電話過來,濃霧中我的手機鈴聲震天響。

        幾乎要窒息時,忽然有雙手從身后把我托住,扶我站穩(wěn)。手機鈴聲停了,我聽見李浩在身后罵:“娘的終于找到你了,能走嗎?”我站不穩(wěn),他半抱著我往一邊拖,轉了幾個彎,空氣忽然清新起來。我們靠在墻壁上,我弓起身體咳嗽,頭痛欲裂。李浩扔掉捂口鼻的濕布,竟然有心情笑:“沒想到你的鈴聲竟然是‘愛情買賣’,低俗是低俗了一點,勝在音量大。煙霧太大,看不見人,聽著鈴聲就知道你在哪里了?!?/p>

        我問他:“火呢?火不會燒到這里嗎?”

        “火你妹!”李浩說。

        “我哪里有妹妹?”

        “肖桐,有時候我真想給你一刀,讓自己輕松點?!彼宦放艿煤芗?,也靠著墻喘氣,臉上都是細細的汗水,斜眼看我,“你什么時候想通了不想活了,就來我的解剖室?!?/p>

        “消防煙霧彈?!彼f,“扔進來的是消防演戲時用的煙霧彈,特別多。我一路上來,發(fā)現(xiàn)整層樓到處都是,還是分時段爆炸的,照成了火勢蔓延的假象。煙霧太濃,又帶著嗆人味道,所以沒有人敢進來確認。你現(xiàn)在的生理狀態(tài),就是煙霧彈吸過量的反應。”

        “你不是從樓頂跳下來的?”我大驚,沒想到這個變態(tài)竟然敢從樓下煙霧最大的地方堂堂正正走上來。

        李浩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你見過哪個火災現(xiàn)場只有煙霧,沒有熱度?別人犯這種錯誤可以理解,肖桐你的智商忘在家里了嗎?”

        我又想起劉長根用槍指著我腦袋時,李浩眼神的含義——我就是一個傻子。

        說話間,正看見監(jiān)獄大門緩緩打開,一輛用來裝蔬菜大米的破卡車開了出去。剛才我救下去的小姑娘從駕駛室探出頭,大聲喊著什么。

        “大概去附近地方拉滅火器材,高壓水槍壞了?!崩詈普f,“小姑娘還不知道這不是火災,拼命想救你呢肖警官。”

        我正要給監(jiān)獄長打電話說明情況,忽然看見前方有一個人。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沒有穿外衣,赤膊加短褲,嘴里塞著東西被綁在暖氣管上。李浩走過去,扯掉他嘴里的布條,這人才斷斷續(xù)續(xù)說話:“俺是這里搞采買的,還有兩個同事被綁在那頭……”

        我如遭雷劈——如果這個人是被困的食堂員工,那我剛才救出去的三個人是誰?

        這從頭到尾就不是火災,而是藍帽會策劃的一場劫獄。

        監(jiān)獄電腦里被預先植入了病毒,停電之后系統(tǒng)重啟,病毒得以激活,控制了監(jiān)獄主系統(tǒng)。藍帽會拿到系統(tǒng)管理員權限后,可以通過偽造的IC卡獲得進入監(jiān)獄大門,調換了部分監(jiān)控的錄像和發(fā)布火災警報的權限。

        讓藍帽會頭痛的是,監(jiān)舍的門并不是電腦控制。即使他們潛入成功,鑰匙依然在某位不知名的獄警身上——他們必須找到一個讓獄警們主動打開監(jiān)室門的方法。

        比如制造一場迅速蔓延的火災,讓監(jiān)獄長不得不下令轉移囚犯。

        至始至終沒有人企圖從圍墻外往內扔炸彈,爆炸的是預先安置在食堂內部的大量消防煙霧彈。煙霧彈分時段爆炸,配合鈴聲大作的火災警報,照成一種火勢迅速蔓延的錯覺。監(jiān)獄方面迅速轉移犯人的過程中,一名囚犯失蹤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不過一切平息之后,我們找到一名被乙醚迷昏的獄警,警服被脫掉了,赤身裸體倒在男廁所的隔間里。

        這次參與行動的只有兩名藍帽會成員,一男一女,被他們劫走的犯人叫秦齊,是藍帽會某個區(qū)域的最高級別負責人。他被關押在水碾河監(jiān)獄這件事情,就連青岡市警察局也不知道。

        這三個人偽裝成困在食堂里的員工,本來身材相近,加上故意抹黑喬裝過的臉,油跡斑斑的工作服,那樣緊急的情況下,誰會去確認細節(jié)?

        按理說,消防軟管灌滿水后是能夠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的。隨后的檢查中證明,管子是被人人為割斷的。耳邊又想起三人中最后一名小哥臨走前對我說的話。

        肖警官,謝謝你。你是個勇敢的警察。

        雖然穿著警服,可是當時我并沒有告訴他,我姓肖。

        我是個對聲音極度不敏感的人,可是依然覺得這種柔軟如春天湖水般的音色似曾相識。去年我去一個叫“陳志林”的心理醫(yī)生家查案的時候,有個戴藍色尼龍軟帽的路人曾用同樣的聲音對我說,不客氣,路上小心。按照局里的卷宗記錄,這個人應該早已死于飛機失事,我想一定是我聽錯了。

        陳志林是幽靈巴士案子的線人和主謀,后來離奇地死在看守所里。直到死,他都保持了對組織的高度忠誠。我曾經(jīng)不理解這一點,直到今天才明白——對于藍帽會,如果你足夠忠誠,足夠重要,它可以破壞一座水電站,釀成一起洪災,來救你。

        從濃煙的監(jiān)獄出來,同事已經(jīng)開著警車趕到了,進城高速公路戒嚴,警車一字兒排開。黃隊靠著車門抽煙,老趙在排查來往車輛。

        我把捷達還給李浩。如果這次是真的火災,那么李浩就救了我兩次。我摸摸口袋,想給他點一支煙,結果他上前一步,伸手就抓住我的領口,將我抵在身后滿是泥巴的車上。我的散打是不錯的,可是李浩這個禽獸不按常理出牌。他深知人體解剖學上的弱點,隨意兩下就讓我動彈不得,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拿著被我救回來的命,搶我的臥底戲,開著我的車,去跳樓房英雄救美,嫌命多不夠送是不是???還是享受被子彈和刀子捅的感覺?”

        “對不起,這次行動總是連累你?!蔽艺f。

        “滾!” 李浩彎起膝蓋踢我肚子上,痛得我差點咬到舌頭。這個變態(tài)挾制住我,騰出一只手,摸出把手術刀。他有隨身攜帶手術刀的癖好,我頓時毛骨悚然。

        李浩冷笑著,拿著手術刀抵著我脖子,隔空緩緩下劃,時不時在某處地方停頓比劃一下:“我當年所在的軍醫(yī)大,有這么個典故。有位學解剖學的前輩,捅了負心前男友二十多刀,刀刀避開重要器官,最后只判定為輕傷。肖桐,你要是真喜歡玩命,享受被刀子戳的感覺,那我的解剖學也學得很好。”

        李浩又呸了一口,“你要早死了,這兩年老子請你喝酒的錢就白花了?!?/p>

        我們找到了藍帽會開走的那輛小卡車,它被拋棄在荒野中。而車上的三個人,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一樣,消失無蹤了。

        青昌市是個內陸旅游城市,交通發(fā)達,人口成分復雜。再加上救災的特殊時期,外地車輛多,排查起來格外困難。局里在相鄰市區(qū)都設了檢查點,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被劫走的犯人。黃隊推測,秦齊的身份已經(jīng)不再適合留在國內,很可能最終目標是偷渡出國,因此我們又在青岡市通向沿海城市的道路上設置了重重關卡。然而一無所獲。

        最后一條關于這些人的消息,是劫獄發(fā)生兩個月后的總結大會上,一位同事做出的回憶。

        “我正在附近執(zhí)行任務,剛接到出警電話,直接開車過去了。迎面過來幾輛救災物資車隊,山路顛簸得喲,滿車物資差點掉在路上……”

        黃隊勃然大怒,桌子拍得震天響:“屁的救災車隊!救災車隊都是堆得冒尖的卡車往災區(qū)跑,分發(fā)完物資后再空車回城。你見過有人從災區(qū)把東西往市區(qū)里拉的?!和你擦肩而過的那幾輛車,并不是什么救災車輛,是劫獄同伙偽裝過的運輸車!”

        這是第一件事情。第二件事是隨著大壩決堤,洪水沖刷河道,帶走了河谷兩岸積累多年的淤泥。藍帽會并沒有完全騙那幾個盜墓人,這里確實有一座宋代古墓,只是在山腰上,而非河床底部。從大壩缺口奔流而下的水流沖走了泥土,露出了墓室的石板門。

        文物專家趕到時,這座古墓已經(jīng)被洗劫一空。從高處往下打的盜洞,近乎考古般嚴謹?shù)奈奈锉Wo手段,現(xiàn)場甚至發(fā)現(xiàn)了登記序列號用的丙烯酸樹脂溶液和一張遺落的緊急搶救技術卡。有當?shù)剞r(nóng)民看見救災物資的車隊停在附近,一男一女往車上搬運棺木一樣的東西。

        男人的相貌不記得了,那個女人,據(jù)說笑起來甜甜的,非常漂亮。

        辨認照片后,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女人就是劉長根身邊的那位失蹤的美女秘書。我想她同時也是水碾河監(jiān)獄里喬裝成做菜小姑娘的人。那時相見,她滿臉是摸上去的煙灰,看不清本面目,因此沒有認出來。我翻著劉長根和女秘書的合影,覺得有些面善,好像在查閱某起文物盜竊案件時見過這個人,可是怎么樣都回憶不起來。我甚至想過,取走劉長根手槍里子彈的人,會不會是她。

        藍帽會辦事總是有條不紊。他們沒有在監(jiān)獄部隊被調走的第一天就劫獄,而是先等洪水沖刷掉了古墓的泥土,不疾不徐的打了盜洞,搬走東西并且給所有文物編好號后,再悠然劫獄離開。

        有一件事我直到很久以后才想通。水碾河監(jiān)獄的安防系統(tǒng)是沒有和互聯(lián)網(wǎng)連接的,他們當初是怎么把病毒預植入系統(tǒng)的呢?

        一天我借李浩的閃存盤拷東西,覺得很方便,于是想查一查,還有沒有地方搞買果汁送U盤好事。我還打了個電話問那個果汁品牌在青岡市的總代理。那邊說,他們從來沒有搞過這類活動。

        “肖警官,你說那種口味的果汁我們一箱才賣五十塊,8個G的閃存盤市場價最便宜也要四十,搞這種活動我們虧本?。 ?/p>

        我查了查,只有三個地方搞過這樣的活動,兩個在市區(qū)的小超市,另一個在鄉(xiāng)鎮(zhèn)集市,離水碾河監(jiān)獄驅車只有十分鐘。我去監(jiān)獄附近一戶買了果汁的人家借了個贈品U盤回局里,交給技術科。技術科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堆木馬。

        去年冬天的幽靈巴士事件,是我們和藍帽會的較量初次較量,青岡市警察局贏了,而且贏得很漂亮。而這次,勝利女神沒有再眷顧我們。用黃隊的話是,花開就有花謝,有贏的時候就有輸?shù)臅r候。晨會上,他把煙頭在煙灰缸上摁滅,環(huán)顧四周,語調平靜:“一輸一贏,算是平手。不過,沒有下次了。”

        稍微能舒緩情緒的事情是,首先,天氣暖和了,街上穿超短裙的美女多了起來。其次我被李浩踢了一拳之后,和好如初,又是一起出去喝酒的好哥們兒了。我們相互約定,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案子,都要盡量活下去。想要保護人民的生命,必須先有能力保護自己的生命。用李浩的話說,首先你要活著,才能不斷地救人,這才是一個好警察。

        只是我的酒量不如那個變態(tài),每次喝到最后,都是他把我扛回出租房扔床上,自己什么事都沒有,坐在一邊看《尸體解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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