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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傀儡山莊

        2012-04-29 00:00:00王珂
        最推理 2012年24期

        楔子 血色請柬

        一塊巨大的黑巖,橫亙在自己的腦海里,上面寫滿了冗長和復(fù)雜的字符,那些字符紅得像血,一點點靠攏,漸漸成了一個人的臉!

        紅色的臉將記憶刺穿,痛,痛,痛!

        “啊,不!”一個滿臉胡楂,穿著一身血衣的男子在睡夢中大呼一聲,醒轉(zhuǎn)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看到了眼前兩張陌生的臉孔。

        “這是哪里?我在哪里,我的頭怎么這么痛!”血衣男子捂著腦袋說,他的左邊額頭有一道向下大約三寸的傷口,傷口外纏著白色的薄紗,薄紗已經(jīng)被染成了深紅色,現(xiàn)在血已經(jīng)止住。

        血衣男子摸著額頭的傷口,望著面前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歲左右的年紀(jì)。男的穿著掌柜袍子,說:“客官,您四天前從山崖上摔下來,摔傷了頭,一直沒有醒過來。跟你一道的那幾位鏢師大爺已經(jīng)支付給小店足夠的銀兩,讓我們照顧你,他們走了?!?/p>

        “鏢師,照顧我?”血衣男子緩緩從床上坐直了身體,問,“他們?yōu)楹巫吡耍俊?/p>

        “我聽其中一位鏢師大爺說,這次的鏢期已近,所以他們只能暫時將你安置在這里,等交了鏢,就會來接你?!?/p>

        “大爺,這是你的東西,你昏迷時我替你保管,現(xiàn)在還給你?!笨蜅U乒竦睦掀艑⒁粔K巴掌大小的令牌交付給男子,男子接了過去,令牌是銅制,上面鐵畫銀鉤書寫著——沉燕鏢局,齊劍。

        “我叫齊劍?”男子努力回憶,記憶深處那塊巨大的黑巖倏然變得尖銳,任何的窺探都讓男子痛苦不堪,男子將令牌放下,掌柜老婆將一樣?xùn)|西遞了過來:“大爺,還有這個?!?/p>

        血衣男子齊劍,看到掌柜老婆遞過來的是一張鮮紅似血的請柬,請柬是紅色封皮,像蠕動在紙張上的大片血蟲,齊劍不知為何手指微微顫抖了兩下,翻開了請柬。

        請柬內(nèi)畫著一只人首鳥身的女子,雙手合十,雙眸微閉,眸間的隱光若有若無地望向無盡的蒼穹。女子身旁注釋著幾個字——迦陵頻伽。

        請柬內(nèi)頁的下角,描繪著一座仙秀的山脈,山脈有名,霧仙山。山脈之巔有一座古老而幽深的莊院,上書——傀儡山莊,四個字。

        “迦陵頻伽……迦陵頻伽!迦陵頻伽?”齊劍如遭雷擊,喃喃重復(fù),腦海里那塊黑色巨石轟然震鳴起來,似要將齊劍腦海深處的那一片天地完全震碎。

        黑色巨石上的人臉脈絡(luò)漸漸清晰起來,齊劍在記憶中觀望,每一眼,都像被鋒利的劍刺中心臟般疼痛,齊劍的臉變得慘白。

        迦陵頻伽……它代表了什么!為何自己這么在意。

        齊劍注視了請柬許久,他望向掌柜:“掌柜,可知霧仙山在哪?”

        “霧仙山,你想去霧仙山?”掌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想了想說,“這位爺,霧仙山就在咱陳張縣東百里的露河旁,鄰著一大片光禿禿的荒山。那里,不是很干凈?!?/p>

        “嗯?”

        掌柜老婆接口說:“大爺,真的。陳張的人都知道那是座鬼山,以前有人從山下走就能聽到山上的鬼哭聲,半夜里還有巨大的白色鬼影飄在半空里。前兩年,還有大膽的山藥客去霧仙山里采藥,但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連尸首都找不到了?!?/p>

        “鬼山嗎?!饼R劍輕輕嘆息。

        亥時一刻,齊劍悄悄離開了這座陳張縣內(nèi)的客棧,一個人出了縣城,翌日辰時,齊劍終于在視野的盡頭,看到了一座周身云氣圍繞的山脈。

        齊劍摸了摸胸口的請柬,大步走上了霧仙山。

        齊劍沒想到,這座百姓口中的鬼山似乎并沒有那般令所有人敬而遠之,在半山腰,齊劍已經(jīng)碰到了四個人,看他們的樣子,也是想去霧仙山之巔的傀儡山莊。

        四個人同齊劍只是淡淡地對望了一下,繼續(xù)走自己的路,齊劍小心翼翼地觀察四個人。

        當(dāng)先一人,是一個身如水桶的胖子,雙眼像死魚眼一樣凸出,他望著你時,你會忍不住地厭惡。胖子身后,是一個身材干瘦的男子,雙眼無神,留著兩撇山羊胡須。再后面是一個刀疤男子,背后插著一把長刀。最后面的人,還算比較面善,穿著青連邊的錦袍,濃眉大眼,嘴角有一顆惹人注意的黑痣。

        四人同齊劍一路無話,半個時辰后,五人都來到了霧仙山的山頂,一座恢弘而古老的莊院如同請柬中所描繪的一樣,盤踞于云仙霧氣之中。

        年代久遠的莊門牌匾上,用古老遙遠的字體鐫寫著——傀儡山莊。

        山莊沉褐色的巨大石門外,齊劍遇到了霧仙山上的第五和第六個神秘的同伴。其中一人是年紀(jì)尚輕,眉目如畫的俊美公子,俊美公子見齊劍望向他,微微點頭,算是回應(yīng)。

        而另一人則穿著干凈和簡單的書生長衣,一雙細長的眼睛,眼睛并不大,但望向你時,這雙眸子里似隱藏了無盡的明亮,可以照亮你心中所有的一切,讓你無處可藏。天底下就是有這么一種人,可以輕而易舉地識破你,你卻無法看透他,非但如此,你還會永遠記住他。

        這書生長衣的男子無疑就是這類人。

        書生男子緩緩走過來,微笑,然后在霧仙山上,第一次有人開口同齊劍說話了。

        “你好,我叫黎斯?!?/p>

        “我叫齊劍?!?/p>

        兩人相視而笑,這名叫黎斯的男人讓齊劍心中升騰起一陣暖意。

        “吭,吭,吭!”石門同地面摩擦,發(fā)出悶聲,傀儡山莊的大門朝著包括齊劍在內(nèi)的七人緩緩打開了。

        第一章 傀儡山莊

        灰色石門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隆聲緩緩朝兩邊分開,石門打開,齊劍首先感覺到一陣寒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隨即,他看到門內(nèi)站著一個孩童。

        一個梳著兩個朝天辮的小男孩,旁邊蹲著一只紅色的小猴,小猴跟小男孩的眼珠子都大大的,盯著門外的七個人。

        “請進,主人命我在此恭候幾位?!毙∧泻W(xué)大人說話有模有樣,白嫩的小臉上洋溢著笑容,但齊劍覺得這孩子笑容里帶著幾分陰冷。

        “我叫水娃,它叫火頭?!饼R劍、黎斯七人走進傀儡山莊的大門后,水娃將自己和紅毛小猴介紹給所有人,“主人有事外出,三天后會回來,所以這三天時間你們都要住在這里了。跟我走吧?!?/p>

        水娃轉(zhuǎn)身帶著七人走入了傀儡山莊,七人走后沒多久,沉重的灰色山莊石門又帶著刺耳的聲音緩緩閉合。

        傀儡山莊內(nèi)飛檐走閣,大部分樓閣亭宇都建立在陡峭的山壁上,齊劍轉(zhuǎn)過眼,正看到山莊高處一塊突兀的石崖上有一座雨亭,雨亭半截建在山外,亭下白色霧氣團聚,如同天上的仙亭。

        傀儡山莊遠比請柬中的龐大,水娃跟小猴火頭引領(lǐng)七人在山莊內(nèi)前行了兩盞茶的功夫,山莊內(nèi)倏然出現(xiàn)了一圈高聳的山巖,青灰色的山巖像是一條粗壯的大蛇盤踞在傀儡山莊的深處,而在這大蛇的腹地,有一座兩層高的石樓,石樓后半部深入山巖中。

        “請。”水娃笑嘻嘻地說,黎斯注意到石樓樓腰部分懸著一塊深褐色的石牌,書有三個篆體古字——修羅樓。

        黎斯的目光動了動,齊劍走過來:“你怎么了?”

        “沒事,進去吧?!?/p>

        水娃先走進修羅樓,回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臉。齊劍很快明白了這孩子笑臉的意味了,齊劍一走進修羅樓,一陣刺骨心寒的氣息就籠罩過來,齊劍感覺像被無數(shù)雙冰冷的目光同時注視著,他環(huán)顧四周。

        修羅樓的樓內(nèi)石壁上赫然懸掛著幾具,不,是幾十具、幾百具血淋淋的人尸。人尸有的被刨空了內(nèi)臟,有的被砍掉了腦袋,有的被挖出了雙眼,有的甚至被砍成了十幾塊,血肉模糊地堆積在一起。

        七個人都露出了反感的表情,齊劍覺得腹內(nèi)一陣翻涌,險些就吐了出來,他立即閉上了眼睛,不愿再看下去。

        “不用擔(dān)心,傀儡山莊里的,當(dāng)然是傀儡。那些是主人喜愛的玩物,木頭做成的,不是真人?!彼蘩^續(xù)往里走,雖然他這樣說,但周圍石壁上或懸掛或內(nèi)嵌的血肉傀儡實在沖擊每個人的承受力,七人繼續(xù)跟著水娃往里走。

        這修羅樓外面看去僅僅是普通的兩層石樓,但內(nèi)有乾坤,石樓依靠著山崖,山崖底部有一個巨大的石洞,于是,石樓跟石洞就契合在了一起,又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才來到了修羅樓的正廳。

        “請大家稍等?!彼奘冀K是一副笑臉,跟紅毛猴子火頭消失在了一扇石門后。

        齊劍一路來看到了幾百具尸體,先前的都懸掛在石壁上,后來有些干脆就擺放在廊內(nèi),立在拐角或者走廊角落中,陰森地望著每一個靠近它的人。

        “這是什么鬼地方,地獄嗎?”刀疤男子幽森道。

        齊劍忍不住心中的疑問,問黎斯:“黎兄,你來傀儡山莊是為了什么?”

        黎斯定睛看了看齊劍,說:“我其實不想來,但不來又不行,所以只得來了。”

        黎斯看齊劍的表情并不滿意,笑著反問:“你呢?”

        “我?”齊劍想起看到血色請柬時內(nèi)心的震動,看到鳥獸人身時自己崩潰的記憶,茫然地搖頭,“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哪里,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來?!?/p>

        水娃很快出來了,走到正廳中央說:“接下來,念名字,然后安排你們的房間,三天后,主人會見你們。

        “點到名字的人,請交出你們的請柬?!?/p>

        “杜平安?!彼揲_始念名字了,矮胖的男子第一個站了起來,用恭敬的神情將請柬遞了過去,也是紅色的表皮,不知道請柬里的內(nèi)容是否跟自己的一樣。

        “周成?!鄙聿母墒?,留著山羊胡的男人走過去,遞過去請柬。

        “司徒豹?!钡栋棠凶咏怀隽苏埣?。

        “趙魁?!卞\袍大眼的男子交出了請柬。

        水娃瞅了瞅齊劍這邊:“高青。”

        年輕俊美的公子緩緩站起來,交出了請柬。

        接下來,黎斯和齊劍的請柬最后交了出去。

        “我已經(jīng)為你們安排好了房間,相信你們會喜歡這里的,嘻,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住在修羅樓里?!彼抟蝗缂韧匦θ萏鹈?,齊劍忽然看到他的眼里閃過一絲嘲謔。

        修羅樓里除了前面走進來的廊子,另外有東南西三條長回廊,有許多空置的房間,當(dāng)然都是石室。北面是一面巨大空曠的石壁,石壁光滑異常,可以將人的影子倒映進去。

        七人的房間分別被安置在了東西兩條回廊中,齊劍的房間挨著高青,齊劍從自己房間中走出去,正發(fā)現(xiàn)高青在廊子中發(fā)呆。

        廊子深陷進山體內(nèi),稀薄的光線從高處緩緩灑下來,灑在高青的臉上,高青俊美的臉頰微微抽動了一下。他轉(zhuǎn)過頭,看著齊劍,突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你……有什么秘密?”

        “秘密?”齊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有什么秘密,又怎么能告訴別人。

        高青笑了:“很奇怪,那面光滑的石壁是這修羅樓里唯一沒有死尸傀儡的地方。”

        高青說的是北面巨大光滑的石壁,他躲進了房間里,齊劍沿著西回廊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廊子里的光線好一些,微暖的光射進齊劍的眸子里,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齊劍肩膀上。

        冰冷刺骨的溫度。

        “誰?”齊劍沒聽到回復(fù),他一點點回頭,發(fā)現(xiàn)只是一具傀儡。一具被刺穿胸膛的傀儡,衣襟被鮮血染紅,五官痛苦地扭曲,傀儡盯著齊劍,眼中微微發(fā)光。

        “你怎么在這里,怪不得找不到你?!鄙砗笠粋€稚嫩的孩童聲音,齊劍想到了聲音的主人,回頭看,是水娃,還有渾身火紅色的猴子,火頭。

        “他們都在大廳里等你吃晚飯?!?/p>

        齊劍來到霧仙山中,這是神秘而又詭異的傀儡山莊里的第一夜。

        豐盛的菜肴被擺上桌,是一張巨大的石桌,七個人面無表情地坐在石桌兩側(cè),齊劍剛想動筷,一抬頭,樓頂黑色的石板內(nèi)嵌著一具血肉模糊的傀儡,齊劍又將筷子放了下去。

        齊劍只喝了一碗白粥,離開座位時,黎斯慢悠悠地走過來,在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今晚小心?!?/p>

        黎斯面無表情地走了,齊劍愣了愣,水娃還是笑嘻嘻地坐在一邊,齊劍抹了抹嘴,回到了房間里。

        齊劍將門窗關(guān)得死死的,又拉過桌子堵在門后,這才放心地躺在床上。沒有想象中的心情澎湃難以入眠,這一晚,齊劍很快就睡著了。

        ——這是夢中。

        黑色的巨巖屹立于中心,龐大地占據(jù)著狹隘世界的大部分,那張黑巖上的臉又模糊了起來。不遠處,有灰暗色的涌動,是大海。

        大海深處緩緩流出來一個人,齊劍站在黑巖側(cè)。大海里,那人突然飛了起來,撲向齊劍。

        飛到近處,齊劍才看到他血肉模糊的臉,眼中閃爍的厲光,還有呼天喊地的鬼哭聲。

        那是一具肚破腸穿的死尸傀儡!

        齊劍長吁一口氣,夢醒了。

        齊劍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門口,他完全呆住了。原本堵在門后的桌子回到了先前的位置,門被打開了。

        有人進來過?齊劍這么想,他用力揉了揉額頭,撕裂般的疼痛。

        “死了,他死了!”門外突然傳來叫聲,齊劍頓了頓,沖出房間。

        東回廊的房間里,矮胖的杜平安被吊在半空中,雙眼凸出,恐懼絕望地望著石壁,他的左手被割掉了三根手指,血流了一地,人已經(jīng)死了多時。

        “看這里!”刀疤男子司徒豹指著房間里的窗戶,窗欞上有一抹淡淡的血腳印,司徒豹說,“兇手殺人后從窗戶逃走的?!?/p>

        “誰,兇手是誰!”錦袍男子趙魁瞪大了眼睛,目光在其余五人臉上一一掃過,恐懼之色越來越濃。

        黎斯靜靜檢查了杜平安的尸首,齊劍問:“黎兄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黎斯緩緩說:“縊死無疑,但兇手為什么要割掉他的三根手指?”齊劍也盯著杜平安,目光在他死灰色的臉頰上徘徊。

        “他,他的樣子!”高青的臉突然變了色,轉(zhuǎn)身跑了出去,其余幾人也跟了來。高青一路跑跑停停,終于在西回廊的一個轉(zhuǎn)角停住了,他的目光凝視著轉(zhuǎn)角的角落。

        齊劍和黎斯也都趕到了,拐角的角落里,有一具被吊起的傀儡,穿著一身血紅的鬼衣,雙眼凸出,它的左手手指,少了三根。

        “一模……一樣?!备咔噜?。

        所有人望著傀儡,在這傀儡山莊的深處,一抹陰冷無比的烏云正迅速籠罩在每一個人的頭頂。

        第二章 死亡

        齊劍想著那具血淋淋的傀儡,緩緩抬頭,杜平安的尸首已經(jīng)被放了下來,躺在床上?,F(xiàn)在屋子里還是有七個人,唯一不同的是,現(xiàn)在是六個活人加一個死人。

        “他的手指呢,莫非兇手帶走了那三根斷指?”趙魁目光露出一絲恐懼,“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惡的家伙,殺了人,還模仿那死尸傀儡的模樣?!彼就奖嗣澈蟮牡侗?,瞪眼道,“他這樣做,是想恐嚇我們,讓我們害怕?!?/p>

        “很奇怪?!饼R劍開口,黎斯問:“怎么了?”

        “杜平安的窗欞上有一個淡淡的血腳印,但在窗戶外就一點痕跡都找不到?!饼R劍想不明白地說,“兇手難道飛走了不成。”

        “也許他脫了鞋跑了?!背聊撕芫玫母墒菽腥酥艹删従徴f,“不過也可能,兇手根本就沒離開過,他藏起來,然后等我們一個一個過來。”

        “你是說,兇手在我們中間?”高青說著,目光瞥了一下其他人。

        周成瞇起眼睛瞅過每一個人,最后望著門外,水娃來了,這次火頭沒跟來。

        “小兄弟,現(xiàn)在人死了,在傀儡山莊內(nèi)死得不明不白。”趙魁望著水娃道,“你是不是應(yīng)該解釋一下?”

        水娃還是笑得那樣甜美,像是不諳世事的世外童子:“你是他的親人?”

        “不是。”

        “朋友?”

        “不是?!?/p>

        “那你這么多廢話干什么?!彼拚Z氣突變,變得鋒芒畢露,但表情還是一副與人無害的樣子。

        趙魁嘴角抽搐了兩下:“那在山莊內(nèi)死了人,總得有個說法。要不我怎么敢保證下一個死的不會是我?!”

        “很簡單?!彼蘧従彽?,“人死了?;钪娜巳绻X得待在這里有危險,現(xiàn)在可以離開,我會送你們平安離開傀儡山莊。”

        水娃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但只要踏出傀儡山莊,這一輩子再沒有第二次機會進來。

        “你可想離開?”水娃問趙魁。

        趙魁眉毛抖了抖,目光很快黯淡了,搖搖頭。

        “請大家回各自的房間,杜平安的尸首我會處理。”

        齊劍追上了往回走的黎斯,齊劍瞅了瞅還在房間里的水娃:“黎兄,傀儡山莊究竟是什么地方,為什么他們寧可冒著死亡的危險也要留下來?”

        黎斯望了望頭頂?shù)膸资呖埽⒁馍铋L地說:“因為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

        這一天,很少有人說話,六個人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沒有出來,只有晚飯的時候才各自從房間里出來吃了飯,然后又快速地回到了房間里,好像都害怕會成為下一個杜平安。

        時間走得很快,趙魁縮在床上,周圍是一片凄涼的陰影,桌子上的油盞似隨時都可能熄滅。

        “咔噠,咔噠!”又是那陣怪聲在門外響起,像有人在門外輕輕地叩門,趙魁冒出了冷汗,這一晚,這怪聲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好幾次,開始趙魁去開門,門外都沒有人。

        后來,趙魁看到門外有一個扭曲的影子,那影子很奇怪,身體像個陀螺一樣地扭轉(zhuǎn)著,如同許多塊堆成的一樣,趙魁看到那個影子后,再沒有開門瞅過。

        但怪聲更加密集了,趙魁用力地塞住耳朵,將隨身的寶劍抱在懷中。許久,他松開手,怪聲沒有了。

        “呼!”趙魁長吁。

        “咔噠,咔噠!”不對,聲音沒有消失,還在,而且就在屋子里。趙魁的目光一點點轉(zhuǎn)動,窗下的陰影里有一個趴著的人,緩緩站直了身體。

        “救……救命啊!”

        夜出奇地短暫,夢卻冗長而單調(diào)。

        齊劍的眼皮跳動,他又在同一個時間進入了同一個夢境。黑色的堅石擋住了這個世界,齊劍伸出手輕輕觸碰,手指一點點地滑下,突然,他感覺到一陣生疼,黑巖劃破了手指。

        血水瘋狂地涌出,似有一股力量不停地吸吮著齊劍的傷口,要將全部的血液吸出來。

        黑巖的臉開始旋轉(zhuǎn),成了一張臉,一會兒,又成了另外一張臉。

        黑色巨石的高空上,齊劍聽到了聲音,有一只黑色舞動的大鳥盤旋在蒼穹之上。

        齊劍聽到了救命聲,他猛地睜開眼睛,救命聲來自房間外,并不遙遠,這聲音并不陌生,是趙魁。

        齊劍錯愕地發(fā)現(xiàn),自己睡前擋在門后的桌子又被推開了,門虛掩著。齊劍沒時間多想,他沖了出去,他不想看著一個一個的人無緣無故地慘死。

        齊劍推開趙魁的房門,他是第一個來的人,房間里的油盞熄滅了,黑暗寂靜中只有齊劍的呼吸聲,床上有一個人,一動不動。

        齊劍搖了搖床上的人,床上的人“啊”的一聲大叫,喊道:“放過我,放過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該來這里,不該來傀儡山莊!”

        齊劍胸口一陣堵塞,他猛地拽起藏在被子下面的趙魁,大聲質(zhì)問:“說,傀儡山莊究竟是什么地方,為什么要來?”

        趙魁看清了齊劍的臉,恐懼讓他顫聲地說:“秘密……秘密??苌角f的主人掌握了我的秘密,這個秘密關(guān)乎我,還有我家人的生死,我不能不來,我要贖買這個秘密。”

        “贖買秘密?”齊劍松開了趙魁。

        趙魁臉色緩緩平靜下來,頹廢地說:“來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被傀儡山莊的主人所掌握,這些秘密絕對不可以流傳開,所以我們這些人都被迫接受了請柬,來到傀儡山莊。按照規(guī)矩,只要見了傀儡山莊的主人,滿足他開出的價錢,這個秘密就可以買回去,傀儡山莊會將秘密永遠封存。”

        “你有什么秘密!”齊劍盯著趙魁的雙眼,趙魁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我三年前,因為貪戀一婦人的美貌,所以當(dāng)晚就帶著家丁去了她家,然后奸污了她……誰知想,她相公和孩子突然回家了,我沒有辦法,只能……”

        “殺了他們?”

        趙魁點點頭:“我本以為自己這事做得天衣無縫,但沒想到,還會被人發(fā)現(xiàn)?!?/p>

        “你可以置之不管,看你樣子也應(yīng)該很有錢有勢?!饼R劍說。

        “嘿,若是尋常人我也不害怕,但知道我秘密的是傀儡山莊。”趙魁搖頭道,“在過去七年里,因為被傀儡山莊揭穿秘密而致家破人亡的人不下百人,而且都死得很慘,有的甚至全家慘死。

        “我不敢拿自己全家的性命打賭,所以只能來……”

        “傀儡山莊區(qū)區(qū)一個江湖山莊,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力量?”

        “你有所不知,它背后……”

        “啊!”又是一聲慘叫,齊劍看向趙魁,趙魁擺手:“這次不是我?!?/p>

        “不好!”齊劍沖了出去,趙魁也不敢多待,緊跟著也沖了出去。

        西回廊的盡頭,一間緊緊關(guān)閉的房間外,已經(jīng)早來了兩個人,黎斯還有高青。齊劍和趙魁隨后來了,司徒豹最后趕來。

        “周成?”司徒豹問。五人來到了周成房間外,房間內(nèi)黑漆漆,不見任何東西。

        黎斯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門從里面關(guān)起來了,窗戶也關(guān)了,但這聲慘叫的確是從房間里傳出來的?!?/p>

        “他出了什么事……難道跟杜平安一樣?”趙魁雖然長相粗獷,但膽子卻不大,此刻站在所有人最后面說。

        “廢什么話,先開門再說?!彼就奖缓D(zhuǎn)手抽出紫金寶刀,空中閃過一陣紫光刀影,“嘭”的一聲,金刀砍在石門上,石門朝內(nèi)倒了下去。

        司徒豹滿意地收起長刀,幾個人走進屋子里,屋子沒人。

        “人呢,難道不在房間里?”司徒豹納悶地說。

        “不可能,如果他不在屋子里,門和窗戶是誰關(guān)起來的?”高青搖頭道。

        “這有口大木箱。”趙魁發(fā)現(xiàn)了藏在床下的木箱,將木箱拉了出來,一股血腥味從箱子里漏了出來,黎斯的目光凝聚,將木箱打開。

        鮮紅慘白的尸體堆在木箱里,高青立刻轉(zhuǎn)過了頭,捂著嘴沖出了屋子。黎斯的目光停頓,箱子里,周成被砍成了三大塊,頭和脖子一塊,肚子和手臂一塊,屁股和雙腿一塊,周成的腦袋仰著,五官流血,一雙死魚眼死死地盯著頭頂。

        司徒豹的雙手也忍不住發(fā)抖:“賊娘養(yǎng)的,好狠的手段!”

        “他是怎么死的?”

        “當(dāng)然是被人殺死的?!彼就奖е赖?。

        “但,但我們進來時,石門和窗戶都是關(guān)著的,人被藏在木箱里。如果是被人殺的,兇手怎么逃離這房間?”趙魁道。

        司徒豹一愣,他怒氣中燒,完全沒想到這個問題。他轉(zhuǎn)頭看向齊劍,齊劍看向黎斯,黎斯將箱子里的周成尸首檢查了兩遍,站起身說:“密道?!?/p>

        “對,有密道。”趙魁說,“兇手從密道來,殺了周成,然后又從密道逃了?!?/p>

        司徒豹的眼珠子瞇了起來,冷冷地說:“傀儡山莊里的密道可不是我們能知道的,那么從密道殺害周成的人很可能是……”

        “山莊的主人?”齊劍脫口說。

        “傀儡山莊的主人想一個個殺光我們!”趙魁表情夸張。

        “如果想離開,現(xiàn)在就可以。”水娃那稚嫩中帶著邪氣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跟火頭一起出現(xiàn)了。齊劍冷冷地望著這一人一獸,默不作聲。

        “這座山中石樓名曰修羅,名字你們也可以想到,這里是一片修羅場。任何發(fā)生在這里的事,我們都不會阻止,任何的秘密都可以發(fā)生?!彼蘧従徴f,火頭在一旁張牙舞爪,司徒豹摸著自己的長刀。

        “杜平安的死狀同樓中的死尸傀儡一模一樣,你們說,會不會周成的死狀也跟傀儡一樣?”高青說,眾人一愣。司徒豹離開了周成的房間,其余四人也都進了回廊。

        水娃見人都走了,緩緩走到大箱子旁邊,望著周成輕輕搖頭:“可惜了,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秘密?!?/p>

        火頭“嘰嘰”怪笑起來。

        半個時辰后,在修羅樓東回廊的中端石壁高處,齊劍首先發(fā)現(xiàn)了那個傀儡。

        傀儡躺在一個傾斜向下的大箱子中,身體被分割成了三塊,同周成的死狀一模一樣。

        隨后而來的人也都看到了這個內(nèi)嵌入石壁木箱里的傀儡,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晦澀陰暗,趙魁顫抖地說:“真的是傀儡山莊的主人下的手?他要殺光我們……”

        “害怕,你可以滾?!彼就奖蛄艘谎鄹呖罩械目埽D(zhuǎn)身走了,其余人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陷入沉默中。

        第三章 司徒豹

        “會不會有另外的可能,殺人的不是這里的主人?”齊劍將自己的疑問提了出來,他現(xiàn)在坐在凳子上,這里是黎斯的房間,房間位于東回廊的盡頭,是所有房間里光線最充足的地方。

        修羅樓外,那巨蛇一般盤旋的山巖阻擋了大部分光芒,讓這座處于山腹內(nèi)的石樓始終處于陰霾的氛圍里,齊劍在樓中待的時間久了,感覺連肌膚都開始變得冷硬。

        齊劍問話時,目光沒看向黎斯,而是看著從窗戶下石壁中攀升出來,艱難生存的一朵白花,石中花努力將自己的腦袋伸向光線匯集的中央,那是生命的意志。

        齊劍看得出神,黎斯緩緩道:“修羅場中沒有任何被阻攔的事,如果這座樓里除了我們七人,還有別人也混了進來,暗中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那個水娃不會告訴我們修羅樓里究竟藏了多少人?!崩杷狗块g里的第三人開口了,是面容白皙的青年,高青。

        “三種可能。殺人者要么是傀儡山莊的主人,要么是藏在樓里的隱藏者,第三種可能……”黎斯瞧著另外兩人,“兇手就在我們中間?!?/p>

        高青也看了看其余兩人,低頭不說話。

        白色的小花恍若輕輕擺動了身體,有點點的白色花粉灑落下去,落在地上。這白色的熒彩同格格不入的修羅樓純黑色的環(huán)境黑白分明,齊劍心中某個深深的角落,微微碎裂了。

        “你在想什么。”黎斯很有興趣了解齊劍的想法。

        齊劍笑了笑,說:“這樓里的每個人都隱藏著秘密,我剛才在想,它有沒有秘密?!饼R劍指的是那朵小花。

        “哈哈?!崩杷剐α恕?/p>

        “兇手真有可能在我們中間。”高青突然說了一句。黎斯和齊劍看向他,他繼續(xù)低頭說,“來傀儡山莊之前,我費了好大周折才打聽清楚。原來每次傀儡山莊主人給予贖買秘密的次數(shù)是有限制的,但不知道具體是幾次?!?/p>

        “所以有人為確保自己可以將秘密買走,殺了競爭對手?”黎斯明白了高青的意思,道。

        高青緩緩點頭,這是他想過最可怕的一個假設(shè),兇手就在身邊,會在你想象不到的剎那奪走你的性命。

        “在這黑暗的修羅樓里,時間似乎過得忽快忽慢。”齊劍道,他看著屋子一角的水漏,這是傀儡山莊里的計時工具。他們七人是前日酉時左右進入的傀儡山莊,此刻已經(jīng)又到了酉時,這已經(jīng)是他們在傀儡山莊的第二天,第三夜。

        “這座修羅樓超乎尋常地大,你們想不想去冒一冒險?”黎斯忽然說。

        高青和齊劍對望一眼,點頭。

        周成的尸體已經(jīng)被水娃不知藏到了哪里,齊劍原以為黎斯會帶自己去周成的房間找線索,但沒想到黎斯來到了杜平安的房間。

        “杜平安窗欞上的血印是一個腳印,腳印很淺,留腳印的人要么體重很輕,要么就是輕功很高?!崩杷箍催^血印,來到窗外,搜找了很久才站直了身體,“窗欞上是唯一的腳印,在杜平安窗外十丈內(nèi)都沒有第二個腳印出現(xiàn)。即便兇手脫掉了鞋,也很難做到一點線索都不留下。

        “我記得周成曾說,他懷疑殺害杜平安的兇手沒離開過房間,而是隱藏了下來?!崩杷拐f,高青點頭:“他說過。”

        “周成莫非找到了真兇,或者找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線索,所以被殺人滅口?”齊劍突然道。

        “如果周成說得對,兇手果真沒走。那這個兇手就一定是第一個趕到杜平安房間的人,這個人是誰?”黎斯問身旁兩人。

        “我記不得了?!备咔嗟?。

        “是司徒豹,不,好像又是趙魁,是這兩個人中的一個?!饼R劍努力回憶著說。

        黎斯緩緩點頭,目光掃到了不遠山壁中內(nèi)嵌的幾具血肉傀儡,倏然壓低了聲音:“又或者殺人的根本不是人。”

        齊劍和高青一愣,這會兒,相隔不遠的回廊深處傳來了刀劍碰撞聲,還有人的呼叱喝罵。黎斯微微皺眉道:“聽聲音是兩個人,司徒豹……趙魁?!”

        “他們在廝殺?”高青道。

        三人容不得猶豫,趕緊循著聲音沖進了回廊里,黎斯和高青趕在前面,齊劍在后面,突然他看見一個人影從回廊閃過,齊劍本想叫住黎斯,但黎斯人已經(jīng)跑遠了。齊劍頓了頓,追著人影而去。

        人影在偌大的修羅樓中來回穿梭,似鬼魅一般。齊劍用盡了手段才跟住了人影,眼角掃過一具具冰冷懸掛的死尸傀儡,讓人不寒而栗。人影終于停下了,進入了一間空曠的房間里,這房間處于兩條回廊的邊緣,若不注意,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房間。

        在石門外,有幾滴鮮血。齊劍不禁心道:司徒豹、趙魁廝斗受傷了?會是哪一個受傷?

        齊劍本想等黎斯來了再進去,但石門內(nèi)倏然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慘叫聲,齊劍等不及了,推開石門,石門本就虛掩著。

        石門內(nèi),一個人站在幾張石桌前,衣衫破爛,半個肩膀都在冒血,這人怒目圓睜,望向走進來的齊劍。

        “司徒豹。”

        石門內(nèi)站著的是司徒豹,而在司徒豹的身側(cè)石桌上,橫七豎八地擱放了數(shù)十具白骨骷髏,最前面的是兩具血肉模糊的尸體,一具是杜平安,一具是被肢解成三塊的周成。兩人的血肉混在一起,說不出的恐怖和血腥。

        “你在干什么?”齊劍問。

        司徒豹看清楚了來人,原本憤怒炙熱的眼神冷卻了一些:“都是趙魁那個混蛋,他暗中偷襲我,還傷了我。我一路追他,但被他溜了。這廝一定是害怕我奪走了他贖買秘密的機會,該死的,肯定也是他殺了杜平安和周成。”

        “趙魁?”齊劍回想起那個膽小的男人,似有些覺得不妥。

        “不錯,就是那混蛋?!彼就奖淅湔f,“這該死的混蛋,賊娘的傀儡山莊,什么破規(guī)矩!說什么贖買秘密的名額有限,該死!”

        齊劍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了兩具尸首上,似被什么吸引住了,走了過來,他的視線從杜平安的臉上轉(zhuǎn)到了周成的臉上,一道隱隱的光在齊劍的腦海中漂浮,是什么?!

        司徒豹看著兩眼直勾勾的齊劍,心中突然萌生了一個兇殘的念頭,現(xiàn)在七人里已經(jīng)死了兩個,趙魁也必死于自己之手,還剩下三個人,但還不能保證自己就一定有贖買秘密的機會,但如果競爭對手再少一個呢?

        司徒豹將放下的紫金寶刀悄悄舉起,倏然劈下,一粒石子突然打在司徒豹的手腕上,司徒豹吃痛手腕一緩,齊劍聞聲醒過神來,看到司徒豹的表情已然明白了一切。

        “看來想殺光所有人,獨占贖買秘密機會的并不止趙魁一人,司徒兄。”齊劍握緊了拳頭冷冷說,“不知司徒兄想要贖買的秘密會是什么?”

        “你的好奇多了一點,這對你沒好處?!彼就奖浜咭宦?,他暗殺的機會失去了,此時自己受傷,未必是齊劍的對手。司徒豹對于贖買秘密是勢在必得,他本是淮南漕運霸主黑龍幫里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頭目,為了往上爬,他勾結(jié)了黑龍幫的死對頭殺害了黑龍幫的幫主,還將其全家活埋。而后他掌握了黑龍幫的實權(quán),又殺人滅口,剿滅了黑龍幫的死對頭,將所有知情人斬草除根。這是他心中隱藏最深的秘密,也是他永遠拔不掉的一根刺,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萬事仁義為先,若讓幫眾知道他吃里爬外,勾結(jié)外敵殺害幫主的秘密,那他的下場會是無法想象的悲慘。

        石門外突然有人陰笑一聲,司徒豹雙眼射出怒光,冷喝一聲:“趙魁!”

        司徒豹縱身出了房間,留下了齊劍一個人。齊劍站在原地,一時沒了主意,想想還是找黎斯一道來再看一下兩名死者的尸首,或許能有新的收獲。

        齊劍剛轉(zhuǎn)身,房間內(nèi)在三個墻角燃燒的壁盞突然同時熄滅了,房間里瞬間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里,齊劍雙眼未適應(yīng)黑暗,倏然,他的腳踝感覺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氣息,有尖銳的手掌抓住了齊劍的腳踝,齊劍微微低身,正看到杜平安那張開的大嘴,還有絕望泛著灰白死氣的眼珠子。

        透徹的寒冷似跗骨之蛆瞬間而至,齊劍崩潰地大叫一聲,掙脫了那只手。

        齊劍再沒回頭,一路狂奔,等累到筋疲力盡,才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前后左右都是相同的回廊路,齊劍環(huán)顧四周,倏然,他的目光像凍住了。

        就在角落里,是那具跟杜平安死狀一模一樣的死尸傀儡,傀儡的眼珠子對著齊劍眨了一下。齊劍錯覺中伸手想要摸傀儡的眼珠子,險些將傀儡碰倒,他將傀儡重新安置妥當(dāng)。

        “你在害怕?”詭異魅惑的聲音這時響起,齊劍險些被嚇得蹦了起來,發(fā)現(xiàn)說話的是傀儡山莊神秘的童子,水娃。

        “亥時過,所有人都要回房?!彼拮旖菕熘鹈赖男θ荩案易甙?。”

        齊劍回到了房間,他沒再遇到黎斯,不知道黎斯有沒有找到趙魁或司徒豹。齊劍的眼皮子越來越重,方才險惡的境遇,齊劍原以為自己不會輕易入睡,但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他入睡得很快,而且很沉,像一個貪睡的嬰兒。

        堅硬的黑巖,灰暗色的大海,氤氳在石上的臉龐,混沌的高空,還有迷失在記憶一隅的自己。齊劍站立,似雕塑,他同巨石對視,像是對峙著彼此的堅韌。

        “咔,咔!”有東西破碎,在齊劍的腳下,慘白的手從地下伸了出來,將齊劍一點點拉入黑寂的地下。地下遍布了紅色的荊棘,在齊劍靠近時,會噴薄出紅色的液體,血腥濃稠,像血一樣。

        黑巖在頭頂屹立,自己在地下沉淪,齊劍用力抓著紅色的荊棘,不讓自己沉淪到底。

        “呼!”再一次夢境中的長吁,齊劍醒來了,冷汗?jié)裢噶怂囊律?,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齊劍攤開手,雙手上沾滿了一攤血跡,血跡中間是一撮黑中泛綠的頭發(fā)。

        “齊劍!”房間外,高青叫。

        齊劍開了門,高青臉色難看地說,“又有人死了?!?/p>

        齊劍和高青來到了趙魁的房間,石門虛掩,黎斯等候在門外,沒有看到司徒豹。

        一陣濃烈的死亡氣息從石門縫隙中傳了出來,齊劍想起司徒豹憤怒的表情,不由說:“趙魁難道被殺了?”

        石門打開了,房間里,一個人靜靜躺在石板上,不是趙魁,而是司徒豹。

        第四章 地獄有誰?

        司徒豹猙獰的臉已經(jīng)變得平靜,四肢大敞地躺在地板上,臉朝上。黎斯、高青和齊劍三人走進趙魁的房間里,四面的墻壁上都是血跡,黎斯將四面墻壁瞧了一遍,然后走回司徒豹尸體旁,檢查后說:“司徒豹的骨頭都碎了,碎成了無數(shù)塊。墻壁上都是碰撞后留下的血,這司徒豹是活活撞墻而死?!?/p>

        “撞墻而死……”齊劍無法相信這個結(jié)果。

        “一定是趙魁殺了司徒豹!”高青道,司徒豹同趙魁搏命廝斗這是三人都知道的,而且司徒豹還死在趙魁的房間里。

        “司徒豹來找趙魁麻煩,卻被趙魁殺了?!饼R劍也說。

        “但有疑點,以趙魁的本事能夠殺了司徒豹?而且他是怎么讓司徒豹撞墻碎骨而死的呢?”黎斯盯住房間窗戶下的墻壁,那塊墻壁上也有一攤血跡,但這血跡好像只有一半,呈波浪狀。

        黎斯緩緩站直了腰板,沒有說話,一旁的高青開口說:“倒也不盡然,就因為趙魁武功不如司徒豹,所以他殺了司徒豹后才不會被懷疑。趙魁也許早想好了這點。

        “至于殺死司徒豹,殺人并非全看武功高低,如果用了迷香,先迷暈了司徒豹,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抱著他,撞死他?!备咔嗾f著,“而且在自己房間里殺司徒豹,他可以事先安排好一切,等司徒豹入甕。”

        “高青說得有道理,目前看,趙魁的嫌疑最大。”黎斯說。

        “在傀儡山莊住了三晚,死了三個人,每一個人都死得詭異慘烈。這里根本不是什么修羅樓,而是活生生的地獄。”高青望著骨頭全碎,身形夸張扭曲的司徒豹,目光里流露出駭然的神情,“修羅地獄里不知有誰,它正在一個一個地……屠殺!”

        齊劍的身體一震,他有些搖晃不定。黎斯望著他:“齊劍,你沒事吧?”

        齊劍虛弱地點了點頭:“沒事,我沒事?!彼碾p眼沒有看黎斯,而是死死盯著司徒豹的腦袋,司徒豹的腦袋上黑色濃郁的發(fā)絲里有著一縷邪氣的綠發(fā)。

        齊劍不禁想起,自己噩夢醒來時,手里就揪著一縷黑中泛綠的頭發(fā)。這頭發(fā)從何而來?是司徒豹的頭發(fā)?如果是司徒豹的頭發(fā),怎么會在自己手掌里。難道自己……

        齊劍緊緊咬著嘴唇,不想讓身旁兩人發(fā)現(xiàn)自己心中的波濤起伏。

        為什么會這樣……自己跟司徒豹之死,有關(guān)系?!這是一個恐怖而大膽的念頭,齊劍將這念頭牢牢壓在心底。

        “我受夠了,我要離開這里!”高青無法忍受地說,“我不要贖回秘密了,比起那個,我更想活下去?!?/p>

        “你走嗎?”高青看著齊劍,齊劍道:“走?!?/p>

        黎斯沒表態(tài),他望向門口,門口閃出了兩個矮小的身影,水娃和火頭。水娃笑嘻嘻地說:“抱歉,你們不能走?!?/p>

        “為什么不能走,你不是說想走就可以離開?!”高青帶著憤怒的口氣道。

        “是,那是以前,現(xiàn)在不可以了,因為主人已經(jīng)回來了。”水娃的語氣平靜,黎斯三人面面相覷,黎斯道:“傀儡山莊的主人?”

        “當(dāng)然,這里只有一個主人?!?/p>

        “他在哪里?”齊劍問。

        “就在石樓里,他很快就會同你們見面,想想其實也很好,現(xiàn)在死了三個人,你們贖回秘密的機會變大了許多。不是嗎。”水娃笑著抱起司徒豹的尸體離開了。

        黎斯望著水娃離開的背影,慢慢道:“你們說,傀儡山莊的主人,會不會從一開始就在我們身邊,或者……他根本就在我們中間,是我們其中的一人?!?/p>

        地獄中有誰?有你,還是我。亦或者,你我就是地獄。

        夜穿行的黑暗里,黎明沒有到來,修羅樓中一個鬼魅的人影沖到正堂中的陰影里,這里面朝著北面巨大光滑的石壁,有一具傀儡默默地立在陰影里,鬼魅身影沖到傀儡面前,是黎斯。

        這陰影里的傀儡同趙魁房間里,全身碎骨而亡的司徒豹死狀一模一樣??苋砜鋸埮で梢粓F,雙眼空洞地望著頭頂。黎斯摸了摸傀儡塌陷下去的身體,觸感同真人并無太大區(qū)別,不得不佩服制作這傀儡的工匠。

        “誰!”黎斯目光如電,射向距離傀儡不遠的黑暗里,有人緩緩走了出來,是齊劍。

        “齊劍?”

        “黎兄也發(fā)現(xiàn)這傀儡了,這是第三具傀儡?!饼R劍比黎斯先找到了傀儡,方才聽到動靜,所以藏了起來,等看清楚來人是黎斯后,又重新走了出來。

        黎斯觀察傀儡,從頭到腳,又把傀儡輕輕抬起:“總覺得哪里不對勁?!?/p>

        “我也有這種感覺。”齊劍望向傀儡的臉頰,傀儡眼中的光芒微動,齊劍道,“這傀儡的眼珠子是水晶做的?!?/p>

        “水晶?”黎斯并沒有太注意過傀儡的眼珠子。

        “嗯,只有水晶做成的假眼珠子,才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完美效果,方才我從下面看,竟還有眼珠子轉(zhuǎn)動的錯覺?!饼R劍感慨道。

        齊劍突然把傀儡從原來位置挪開一寸,雙眼冒著光,道:“難道是……黎兄,跟我走?!?/p>

        黎斯愣了愣,跟上了齊劍的步伐。齊劍先來到了同周成死狀一模一樣的傀儡石壁下,這具傀儡位于山壁頂端,齊劍和黎斯施展輕功,兩人身如輕猿很快來到了內(nèi)嵌入石壁的木箱旁,那具被割裂成三大塊的傀儡就在箱中。

        齊劍牢牢攀住石壁,仔細檢查木箱同石壁相接的地方。

        一炷香功夫后,兩人下了石壁,來到了第一具被發(fā)現(xiàn)的傀儡前,這具傀儡是同杜平安一樣的死狀,被吊死,左手少了三根手指。齊劍將亥時前遇到司徒豹,并跟蹤他進入神秘停尸房,發(fā)現(xiàn)周成同杜平安的尸體,后逃出房間迷路的事同黎斯講了一遍,黎斯只是點頭,并不清楚齊劍說這些的緣由。

        齊劍微微激動地說:“從神秘停尸房出來后,我就迷路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就來到這具傀儡旁,還不小心差點撞倒了傀儡,當(dāng)時我看到了這個。”齊劍抱起傀儡,傀儡腳下的石板很干凈,上面生長了一層薄薄的綠苔。

        修羅樓中常年陽光短缺,濕度也大,位于拐角角落里的地方更是潮濕陰冷,所以在石板上生長出一層綠苔,也不足為怪。

        但黎斯望著綠苔,目光也亮了:“這綠苔是只在山洞中生長的脆苔,顧名思義,它的生存條件比較刻薄,除了潮濕陰冷的環(huán)境外,還不能被任何重物拖壓,否則它活不了?!?/p>

        “黎兄見多識廣,這就是脆苔。后面發(fā)現(xiàn)的兩具傀儡腳下都沒有發(fā)現(xiàn)脆苔,只有在這具傀儡腳下生長了。而且,后面兩具傀儡,從傀儡踩壓石板顯現(xiàn)出來的腳印看,也比第一具要厚實得多。”齊劍雙眼冒光,“黎兄,這就是說……”

        “說明后面兩具傀儡早就存在了,所以它們腳下不可能生長出脆苔。而第一具傀儡則是剛剛被擺放在角落里,所以腳下還有沒死掉的脆苔,從腳印的深淺厚實也看得出來?!崩杷寡凵裆铄涞卣f,“同樣是跟三人死狀一模一樣的三具傀儡,為什么只有第一具是剛擺放出來?”

        “這具傀儡是在杜平安死后才擺上的,很可能這傀儡是剛剛做成的?!崩杷沟?。

        “對。”齊劍搖頭道,“兇手在玩什么把戲?!?/p>

        齊劍和黎斯掌握了新的線索,決定先去找高青,三人再商量之后的事情。兩人剛走到高青房間外,就聽到屋內(nèi)傳來打斗聲,黎斯道:“高青有危險?!?/p>

        高青手持長劍正同一人拼斗,眼見著步步后退,就要危險了。同高青拼殺的男人倏然轉(zhuǎn)過頭,濃眉大眼,表情兇狠,竟然是趙魁!

        “趙魁,看你往哪逃!”齊劍抽出長劍砍向趙魁,趙魁撤身一個鯉魚龍門,從窗戶躍出,拖著寶劍,轉(zhuǎn)眼就消失在了陰冷的回廊里。

        趙魁輕功了得,幾個起落把黎斯三人甩在了身后,黎斯三人無奈地回到高青房間。黎斯看著因高青和趙魁廝殺而變亂的房間,走到一張桌旁,眼中冒光地說:“幸虧來得及時,否則可能又要多一名受害者了?!?/p>

        “可惜讓他跑了?!备咔嗍?。

        “你錯了,我說多一名受害者,指的是趙魁?!北焕杷苟⒅咔嗄樕查g變得有些難看:“你開玩笑?兇手是趙魁,他殺了司徒豹,剛才還差點殺了我。”

        “我不喜歡聽笑話,更討厭開玩笑?!崩杷拐f,“剛剛我們只看到你們兩人廝殺,其實并不是趙魁要殺你,而是你要殺他。”

        齊劍聽完黎斯的話,不可思議地望著高青俊秀的臉。

        第五章 鬼瞳藏秘

        “你胡說!”高青咬著嘴唇喊。

        “我同齊劍發(fā)現(xiàn),三具模仿被害人死狀的傀儡中,只有第一具剛剛擺放出來沒多久。而這里,高青,你露出了馬腳?!崩杷怪赶蚋咔嗄敬埠蟮慕锹?,木床邊緣凸起的部分扯著一小塊鮮紅顏色的布料,高青雙眼驚愕地道:“這,這是……”

        “這塊布料同第一具傀儡身上的血衣一模一樣,而我也注意到傀儡背后的血衣殘缺了一小塊,就在你這里?!崩杷拐Z氣變得低緩,“血衣殘料出現(xiàn)在你房間里,證明傀儡曾在你房間里待過,它就是你制造出來的?!?/p>

        “這血衣布料,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出現(xiàn)在我房間里……我沒理由這樣做?!备咔啾砬槲卣f。齊劍默不作聲,目光死死盯著血衣殘料,再轉(zhuǎn)回到齊劍臉上。

        “在這里最有能力殺人,而又能隱藏好行蹤的只有一個人。水娃說了,傀儡山莊的主人已經(jīng)在修羅樓里了,他就是你,高青?!崩杷拐f出了最后的結(jié)論,“你是傀儡山莊的主人。”

        “不,我不是,我不是!”高青一邊否認,一邊悄悄后退,齊劍看出了高青的心虛,大喝一聲:“想走?!”

        齊劍想擒住高青,房間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陣白色的粉霧,接著兩個矮小的身影拉著高青沖出了房間,“咳咳!”齊劍捂著雙眼,待塵霧消散,高青已經(jīng)不見了。

        “救高青走的,看身影是水娃和那猴子?!饼R劍道,黎斯點點頭:“沒想到真是他?!?/p>

        “既然殺人者是山莊主人高青,趙魁為何又躲躲藏藏?”齊劍道,黎斯淡淡一笑:“恐怕他一露面,就會變得跟司徒豹一樣?!?/p>

        “高青呢,他為什么要殺人?”齊劍想不通。

        “你可知江湖上如何評價傀儡山莊?”黎斯問,齊劍一點印象也沒有,搖搖頭。黎斯道,“極少數(shù)的人會獲得傀儡山莊的血色請柬,它代表了你擁有贖買秘密的機會。但進入傀儡山莊的人,十人中有七八人會枉死在里面,沒人知道是誰下的毒手,而剩下的人就掌握了贖買秘密的機會?!?/p>

        黎斯說完,齊劍點頭道:“司徒豹曾經(jīng)提過?!?/p>

        “嗯,高青是傀儡山莊的主人,他就掌握了這個權(quán)力。他挑選合適的幸存者,讓他們活下去跟自己做交易,而剩下的人,就會被他一個個殺死?!崩杷沟溃R劍忽然想起在神秘房間里看到的,除了周成、杜平安兩人的尸首外,還有許多變成白骨的尸骸。那些是否就是以前來傀儡山莊贖買秘密而慘遭毒手的受害者?

        “我們該怎么辦?”

        “我們來這里是為了秘密,現(xiàn)在別人的秘密被你識破了,你覺得他會放過你?”黎斯自嘲地笑了笑,“秘密就是秘密,只要被任何一個人知道了,就不再是秘密。贖回秘密,本就是天大的笑話,哈。走吧,離開這里?!?/p>

        黎斯和齊劍沿著回廊走了小半個時辰,穿過正堂,來到了修羅樓的石門,石門緊緊地關(guān)閉,沒有一點開啟的可能。

        黎斯輕輕一嘆:“這石門重逾千斤,除非找到開啟石門的機關(guān)。否則,我們不可能出去。”

        “只能將高青找出來了?!崩杷拐f,兩人花了大半夜的功夫,將修羅樓所有房間找尋了一遍,除了七人休息的房間外,其余的房間都沒有人住過的蛛絲馬跡。

        “他們?nèi)チ四睦铮y不成變成了鬼?!饼R劍說著,周圍那密密麻麻的死尸傀儡投下的冷邪目光讓他忍不住接連打冷戰(zhàn)。

        “天很快亮了,咱們先休息一下,等養(yǎng)好了精神再找。”黎斯不想白白浪費精力和體力,兩個人來到了黎斯的房間。兩個人沒有再分開,現(xiàn)在敵明我暗,分開就會給躲在暗處的敵人機會。

        兩人并肩和衣躺在木床上,齊劍望著頭頂?shù)拇材?,心頭不覺一陣地空蕩蕩,像是整個人世間只留了自己一個人,思緒飄遠了。他微微側(cè)過身,黎斯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堅毅的側(cè)臉讓齊劍有些迷茫。這側(cè)臉?biāo)圃嘧R,好像在某個時間,某個地方自己見過,不僅見過,而且還很熟悉。

        怎么會?!

        齊劍晃了晃腦袋,面向墻壁閉上了眼睛。

        許久,很久,那么久。

        黑色堅硬的巖石,崢嶸面容。它亙古地存在,沒有絲毫的破綻。那繁瑣復(fù)雜的紋路像是一雙雙眼睛彼此連接在一起,想要同齊劍透露什么信息,這些信息融合在那張若隱若現(xiàn)的臉里。

        看不到,看不懂,齊劍發(fā)覺自己變得矮小,他仰望黑巖。突然,那紋路真成了無數(shù)雙透明光亮的眼睛,帶著萬丈光芒刺進齊劍的眼中,雙眼被洞穿,這個世界一起滅亡。

        齊劍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沒有流出冷汗,似慢慢適應(yīng)了這晦澀難懂的冗長夢境。

        身旁,黎斯不在了。

        黎斯呢?房間里飄散著淡淡的清香,齊劍想起了窗下那白色的小花,堅強怒放的生命。它輕輕灑下白色花粉想要讓自己的生命走得更遠、更久一些。

        齊劍望著地上的白色花粉出神。

        “??!啊……”一聲聲驚叫遙遠地傳來,誰?水娃、高青、趙魁,還是黎斯……叫聲慘烈卻短促,茫茫的黑色回廊里,齊劍迷失在其中,往哪里走,他不知道。

        “黎斯!”齊劍在回廊里呼喚,只有穿過回廊的風(fēng)回應(yīng)齊劍,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只有稀薄的光芒灑進這山腹中的修羅樓。鬼使神差地,齊劍第四次見到了那少掉三根手指的死尸傀儡,猙獰的被吊起的死狀,微微轉(zhuǎn)動的眼球盯著齊劍。

        齊劍突然全身一震,夢境里,那一雙雙盯著自己的眼眸竟同傀儡的眼珠子極為相似。齊劍咽了口吐沫,伸出手顫巍巍地摳下了傀儡的眼珠子,果然是水晶,冰涼涼的。

        齊劍仔細觀察這水晶,似覺得哪里有不妥。是哪里?齊劍突然握緊了手里的水晶眼珠,再瞅著雙眼空洞洞的傀儡,轉(zhuǎn)身跑進了回廊。

        穿過正堂,來到了朝著北面巨大的石壁前,死狀同司徒豹一模一樣的傀儡眼珠子也摳了出來。在這之前,他已經(jīng)將木箱里的傀儡水晶眼珠子也摳了出來?,F(xiàn)在,齊劍將六顆水晶眼珠放在一起,齊劍發(fā)現(xiàn),在三對水晶小球里都有一小團灰蒙蒙的陰霾,體積不大,但確實存在。

        齊劍努力想看清水晶里面有什么,但太過渺小,也太過模糊。倏然,一道溫暖的陽光穿過樓宇縫隙,照射在第三具傀儡所站立的地方。齊劍愣了愣,將手里的六顆水晶小球放在傀儡空洞洞的眼前,光線正好照在上面,柔和的光線似一道穿過山石的清流,將水晶中氤氳的圖案送了出來,反射在了對面巨大光滑的石壁上。

        齊劍睜大了雙眼,石壁上,從六顆小球中折射出來的是一只人首鳥身的怪物,齊劍驚訝得無以復(fù)加,那怪鳥的人臉竟是一張女子的臉,而這女子的面容竟同高青一模一樣。

        高青原本俊秀的臉龐浮現(xiàn)在齊劍腦海里,瞬間,那屹立于腦海深處的黑色巨石開始劇烈地震動,齊劍覺得天崩地陷起來,身體搖搖欲墜,無力地昏倒在地。

        意識的最后,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上帶著驚恐和迷茫,他向自己伸出了手。

        那是——趙魁。

        高青,人首鳥身……永遠永遠的迦陵頻伽,是你嗎?

        “是我呀,你這個糊涂鬼。”她笑了,笑容隱藏在午后的陽光里,看不清楚面容,給人溫暖和舒服的感覺。

        “我們很快就會永遠在一起了,你和我,是不是?”

        她又笑,這一次是嬌羞,紅色爬上了她白皙的面頰。

        “我給你唱山歌吧,這是歌頌天山白雪般純凈的神靈所流傳下來的歌謠,現(xiàn)在只有我跟阿婆才會唱了。我現(xiàn)在唱給你聽,只唱給你聽,記得呀?!?/p>

        “我記得?!?/p>

        “星辰下的靈魂,天山上的白雪。我將守護你呀——迦陵頻伽……迦陵頻伽!”

        “我記得,我記得!”齊劍猛地坐起,口中重復(fù)一句話,一旁陰冷的聲音問:“你記得什么?”

        “趙魁。”齊劍看到不遠處盤膝而坐的趙魁,腦中似千百根銀針刺入,疼痛難忍。齊劍用力按住自己的腦袋:“我怎么會在這里?”

        “我救你回來的?!壁w魁揉著手腕說,齊劍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那間神秘的藏尸房里,那幾十具白骨尸骸還在,但周成和杜平安的尸首卻看不到了。

        “謝謝你救了我?!饼R劍真心地說,他已經(jīng)知道趙魁并非殺人兇手。

        趙魁笑了:“我也不想你死得不明不白。剛剛我出去找吃的,看到你昏倒,你是怎么受傷了?”

        “不知道,頭昏沉沉的,然后就沒了知覺?!?/p>

        趙魁點了點頭,齊劍道:“你同司徒豹是怎么回事?”

        “他完全是個瘋子,非說是我殺了杜平安和周成,說我是為了保留贖回秘密的機會。哼!他不知道,我最想的是,離開這地獄一樣的地方?!?/p>

        齊劍接下來將高青就是傀儡山莊主人,很大可能他才是兇手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趙魁,趙魁聽得臉色幾變,最后道:“沒想到,這傀儡山莊的主人就在我們身邊,怪不得,怪不得可以輕而易舉地對我們下殺手?!?/p>

        “對了,我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一點東西?!壁w魁突然詭異地笑了笑,他將盛放尸骸的石桌挪動了幾寸,石桌下出現(xiàn)了一道暗門。趙魁將暗門掀起,一道陰森的鬼氣撲了上來,暗門里,是一條通往地下的石階。

        “你說找不到高青,我想,他可能藏在這下面?!壁w魁望著地洞道。

        第六章 對峙

        密道像通往一個遙遙無盡頭的黑暗地獄,齊劍和趙魁一前一后地往下走,周圍的溫度也變得越來越寒冷,趙魁打眼瞧著齊劍后背,目光里突然閃爍過一絲殘忍,又轉(zhuǎn)念一想,這傀儡山莊里殺戮重重,多一個幫手總好過自己單打獨斗。

        “阿嚏!”齊劍打了個噴嚏,趙魁說:“越往下越冷,像進了冰窖一樣?!?/p>

        齊劍點點頭,突然眼睛一亮:“前面有光?!?/p>

        石階的盡頭是一條黑暗里蔓延的甬路,甬路盡頭是紫黑色的石門,有點點的光就從石門里透射出來。趙魁望著光芒,謹慎地說:“拿好你的劍?!饼R劍點頭,兩人走到石門前,里面沒有什么聲息,兩人對望一眼,推開了石門。

        房間里四周石壁懸掛著十幾盞長久不熄的牛油燈,借著燈光,齊劍看清楚,這是一間同上面神秘停尸房大小差不多的房間,里面有一塊黑色的幔布,左邊角落是一些丟棄的殘缺傀儡,而在右邊角落里,赫然堆著三具血淋淋的尸體。

        尸體堆在石桌上,是杜平安、周成還有司徒豹。

        “是他們。”趙魁眼皮跳動,聲音發(fā)虛。

        三人的尸體被隨意地丟棄,齊劍盯著司徒豹,一縷黑中有綠的發(fā)絲落了下來,齊劍發(fā)現(xiàn)司徒豹密實的發(fā)絲里有一道隱藏的傷口,是劍傷。傷口周圍有少量的血液濺射,說明劍傷司徒豹的人劍速極快。

        劍傷的切口同自己的長劍切口驚人地相似……齊劍舉起了手里的長劍,腦海里閃電般回憶起,司徒豹被殺的當(dāng)晚——自己無休止的噩夢,還有醒來時手掌中帶血的黑綠頭發(fā)。

        司徒豹究竟是死在誰的手里,高青?或者是趙魁?又或者是另外一個人。

        “啪,啪!”拍掌的聲音,黑色的幔布被拉起,幔布下有一扇精致的木門,高青面無表情地從木門里走了出來,他身后是水娃和火頭,水娃還拖著一個人,齊劍望著那人:“黎斯?”

        水娃拖出來的人竟然是黎斯,黎斯昏迷不醒,被水娃扔在墻根邊。

        “你這殺人兇手!”齊劍冷冷道,趙魁緊握一把黑色的短劍,同齊劍并排站在一處。

        “誰是殺人兇手,你可有證據(jù)?休要胡說?!彼揲_口說,而高青默默地望著齊劍,不帶一絲情感。

        “證據(jù)?”齊劍咬牙道,“我有證據(jù)。

        “我們七個人來到這里,先后死了三個人。你從第一起命案,也就是杜平安被殺時就露出了破綻?!饼R劍說,“杜平安被殺最大的疑點就是遺留在窗欞側(cè)的血腳印。”

        “說來聽聽?!彼廾鎺⑿?。

        “我們都有留意到血腳印,但留下血腳印的人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十丈范圍內(nèi)都沒有再發(fā)現(xiàn)一絲一毫的線索。當(dāng)時周成說,兇手可能根本沒走,而是巧妙地隱藏在了隨后而來的眾人里,神不知鬼不覺。”齊劍目光變冷,“一直以來,我也以為只有這個可能。但是,當(dāng)我跟隨黎斯再次回到杜平安房間時,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破綻?!?/p>

        “在窗外的石壁頂端我發(fā)現(xiàn)了一絲血跡,那時我突然明白了為何兇手會完美地隱藏了行蹤?!饼R劍眼神射向水娃和火頭,“因為殺害杜平安的兇手并非是從地面逃走,而是從天上逃走的。飛速地攀爬石巖,而且不掉落石塊,這需要擁有高絕的輕功,或者是輕巧的身形?!?/p>

        水娃發(fā)現(xiàn)齊劍的目光刀鋒一樣停留在自己臉上,忙搖晃腦袋道:“可惜我不會輕功,更別說攀爬十丈陡壁了。”

        “你不用自己攀爬,只要你騎在火頭身上,讓火頭馱著你,你們一樣可以逃走?!饼R劍轉(zhuǎn)看行動矯健的紅毛猴子,火頭。

        水娃歪了歪嘴巴,突然笑了:“好像說得通?!?/p>

        “然后是周成?!饼R劍道,“周成死在完全密閉的房間里,身體被切成三塊,又塞進了木箱里,藏在床底。這死法太過詭異離奇,我始終也想不明白兇手是怎么在密閉的房間里殺死周成的。黎斯曾提過有密道,但我們在房間里尋找過,都沒有發(fā)現(xiàn)??梢耘懦@一點?!?/p>

        “那就是沒發(fā)現(xiàn)嘍?!彼拮隽藗€鬼臉。

        “哼,但在司徒豹被殺的房間里,水娃,你卻留下了致命的線索。”齊劍語氣篤定,高青面無表情的臉孔泛起了微微的起伏,親自開口問道:“什么致命線索?”

        “血?!饼R劍清楚道。

        “血?”趙魁有些不明白地重復(fù)了一遍。

        “司徒豹是骨骼盡碎而死,他是被人抱住一次次地撞墻才導(dǎo)致了全身骨頭碎裂?!饼R劍說,“而關(guān)于你的致命線索是黎斯發(fā)現(xiàn)的,他悄悄告訴了我。就是血,每一次撞墻都會導(dǎo)致司徒豹口噴血液,血液濺射所以才在墻上留下了一整片一整片的血跡。而唯獨在窗下的墻面只有半片的血跡,而且呈現(xiàn)波浪狀,這是有人在司徒豹噴濺血時,恰巧站在窗下,血液噴濺過來,他來不及躲閃,所以身上濺上了另外一半的血跡。而波浪狀則是他身形的輪廓,這個人的輪廓尚且不如窗高。在傀儡山莊所有人里,不足窗戶高的人,貌似伸一個指頭就數(shù)得過來了?!?/p>

        “便是你?!饼R劍目光盯著水娃,水娃并沒說話,像是等齊劍把話講完。

        “司徒豹死時,你就在房間里。你不是一個人,還有另外一個人抱著司徒豹將他一次次撞向墻壁,這人就是你的同黨。”齊劍看向高青,高青說:“你說的這個同黨可是指我?”

        “不是你,還會有誰?!饼R劍說。

        “說完了嗎?!备咔鄦枺R劍點了點頭:“你想否認?”

        “不用,你既然說完了你發(fā)現(xiàn)的疑點,指明我是兇手。那么我也來說說?!备咔嗤白咭徊剑?,“水娃同你們講過,任何發(fā)生在傀儡山莊里的事,山莊不會插手,不會阻止?!?/p>

        “接下來,我也說說證據(jù)。”高青緩緩走了過來,齊劍緊緊握住長劍,趙魁則劇烈喘息起來。趙魁問:“你,你想怎樣?”

        “給你們證據(jù)。”高青走到了兩人面前一丈,伸手指了指右邊角落里的死人,“證據(jù)就在那里?!?/p>

        趙魁眼睛眉毛皺到一起:“這死人也是證據(jù)?”

        高青撩起了司徒豹的頭發(fā),那個隱藏的傷口暴露在所有人視線里,趙魁道:“劍傷?!?/p>

        “不錯。而這個劍傷切口同齊劍長劍的切口一模一樣?!备咔嗝嫒缗褪乜粗R劍,道,“還需要別的證據(jù)嗎?”

        “是你殺了司徒豹?”趙魁遠離齊劍,齊劍咧嘴笑道:“這不是真的,是他們陷害我,你不要相信他?!?/p>

        趙魁疑惑地看著高青和齊劍兩人,心中也不知應(yīng)該相信誰,誰說的才是真話。

        “你可以不相信我。”高青說,“但他說的話,你應(yīng)該相信了吧?!?/p>

        高青將目光投向黑色幔布下的黎斯,黎斯的穴道已經(jīng)被水娃點開,他扶著墻吃力地站了起來,水娃說:“黎斯,你可以說了,將你的發(fā)現(xiàn)說出來。”

        “黎兄!”齊劍激動道。

        黎斯嘆息一聲,緩緩說:“我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了司徒豹隱藏的傷口,也發(fā)現(xiàn)了齊劍的長劍切口同傷口吻合。但我并不愿意相信這是事實,于是我趁齊劍睡后,偷偷去了他房間里找線索,結(jié)果……”

        “結(jié)果怎么樣?”趙魁問。

        黎斯沒說話,從懷里抓出一樣?xùn)|西,那是幾縷斷掉的頭發(fā),黑中有綠,頭發(fā)里還沾著絲絲血污。

        “這是我在你房間里發(fā)現(xiàn)的。”黎斯不情愿地對齊劍說。

        “不,不……那只是我的噩夢,只是噩夢而已,我沒有殺他,沒有殺他!”齊劍身心崩潰,退到墻角,趙魁冷笑說:“竟然還裝出一副與人無害的樣子,原來你才是真兇。你殺了司徒豹,那么周成、杜平安也是被你殺的了!”

        “不是我!”齊劍猛烈地搖晃腦袋,但在心底的最深處,在那屹立著黑色巨巖和陰霾天際的一隅,齊劍仰天長問: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自己殺了他們?是嗎。不是嗎。無人回答,也就沒有答案。

        “抓住他,我將給你第一個贖買秘密的機會?!备咔嗟_口,這話是對趙魁講的。

        趙魁嘴角微微掀起:“既如此,你拿命來吧,齊劍?!?/p>

        “不要逼我?!饼R劍大喊,趙魁已經(jīng)近身而來,手中短劍宛如一條毒蛇咬向齊劍命門,齊劍將長劍舞成一個長圈,護住身體,但還是被趙魁逼得繼續(xù)后退,很快,他無路可退了。

        “嘰嘰,嘰嘰!”耳邊傳來幾聲怪叫,卻是那紅毛猴子火頭加入了戰(zhàn)場,同趙魁一起攻擊齊劍。齊劍左右防守,但那火頭身形極其靈活,不時抓齊劍一把,或者干脆張嘴咬齊劍兩口。齊劍開始險險避開,但后來體力漸漸透支,被火頭抓住一個機會,在手腕上咬出了一個大口子,頓時鮮血淋漓。

        齊劍望著血口,眼中突然射出精光。

        “畜生找死!”齊劍長劍回風(fēng)舞柳,一劍貫注了九成力量劈向猴子?;痤^一躥就上了石壁,而齊劍的一劍足實地劈在了石桌上,正將杜平安的尸首劈開,一分為二。

        黑色的血濺射在齊劍的臉上,猙獰可怖。

        趙魁被齊劍驚天一劍嚇得后退,隨即又撲了上來,齊劍雙眼死盯著杜平安的尸首,猛地用手抓起了他半邊身體,扔向趙魁,將另外半邊身體扔向火頭,同一瞬間,他縱身跳開一人一猴的包夾,沖出了房間。

        “追,別讓他跑了?!彼弈抗饫锿嘎稓C。

        趙魁和火頭追了出去,黑色幔布下臉色蒼白的黎斯緩緩坐在地上,長嘆一聲后閉上眼睛,似不愿再看下去。

        外面漆黑一片,齊劍的心中同樣一片漆黑,將何去何從?

        第七章 浮光掠影

        齊劍跌跌撞撞地在偌大的修羅樓回廊里奔跑了許久,終于再也沒有力氣,他藏了起來。藏身的地方距離黎斯的房間不遠,周圍是三個兇神惡煞模樣的死尸傀儡,兩個斷手,一個沒了腦袋,泛著黑沫的血水從傀儡光禿禿的脖頸里流淌出來,就像真的會濺落下來一樣。齊劍無聲無息地頹坐在三具傀儡中間,周圍大片的陰影將齊劍完美地隱藏住。

        耳邊倏然傳來奔跑聲,還有人的怒喝聲,是趙魁。齊劍屏住呼吸,趙魁的聲音近了,又慢慢遠了,齊劍長吁一口氣,這已經(jīng)是他第三次避開趙魁的追捕了。齊劍微微咬牙,手腕被火頭咬破的傷口又流出血,血腥味遲早會暴露自己的形跡,齊劍迅速地封住了手腕周圍的穴道,讓血水不再流出。除了手腕傷口,他的背脊、手臂還有多處劍傷,是被趙魁所傷,之前一直逃命,都沒有發(fā)現(xiàn)。

        這些傷口開始疼痛起來,更多的血脫離齊劍的身體,他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還能藏起來多久,而最讓齊劍心情絕望的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己會是一個殺人的惡魔嗎?

        高青的話還在耳邊回繞,司徒豹的劍傷、黑綠頭發(fā)、還有自己明明睡覺前將門用桌子頂住,但每次醒來后,門都是開著的,這只能是自己推開的,說明自己離開過房間。

        這些人的死真同自己有關(guān)?

        那冗長而無邊無際的噩夢,黑色的巨巖、朦朧的人臉,這些噩夢的片段糾結(jié)著自己,又真實地同某些現(xiàn)實所吻合,或許這噩夢就是隱藏在自己心底的另一個自己,想要告訴齊劍,自己曾經(jīng)做的事情,那些可怕的事。

        胸前一點點冰涼,齊劍掏出了水晶小球,這是三具死尸傀儡的眼珠子,六顆冰涼的小球輕輕在手掌中央撞擊,齊劍想起水晶折射在石壁上的畫面,那振動雙翼的人首鳥身——迦陵頻伽。自己來傀儡山莊的目的就是因為血柬中的迦陵頻伽,這個迦陵頻伽似宿命般地控制了齊劍的一切,它究竟是什么,齊劍喃喃自語:“為何每次想起迦陵頻伽,我的心都會這樣地疼,就像要碎成一粒一粒似的?!?/p>

        嘴里口干舌燥,這是失血過多后的癥狀,齊劍的目光凝結(jié)在六顆水晶小球的表面,眼前一陣氤氳,似時空的畫面被扭碎,又重新復(fù)原。

        看到了,看到了……他輕輕地將嘴角上揚,微笑。

        碎片重合。

        陽光好溫暖,好刺眼,他緩緩睜開眼,那個熟悉的女孩側(cè)身站在陽光里,身上的白衣在花樹下隨著春風(fēng)飄動,像是一位仙女。

        “哈,又睡著了。真是個瞌睡蟲,喏,這是我摘的繁星花,送給你。”女孩很年輕,只有十歲左右的臉龐上洋溢著充盈的歡笑,他也笑了,接過繁星花。

        “我叫沈柔,瞌睡蟲,你叫什么名字?”女孩笑容,繁花似錦。

        他有些羞澀:“我叫,叫……”

        “嗯,我記住你了。明天我還來這里摘花,你還來嗎?”

        “嗯,來,我……我喜歡在這里睡覺?!?/p>

        “哈,果然是瞌睡蟲,以后我還是叫你瞌睡蟲吧?!?/p>

        “嗯。”

        時光似美好風(fēng)箏的尾際,漸漸飄遠,漸漸起航。

        “都認識你六年了,你還是老樣子,每天總來這里睡覺,瞌睡蟲看來永遠都醒不了?!鄙倥χ逍愕拿嫒菟魄宄旱暮幯_來,拂動他的心。

        “柔兒,你當(dāng)我還在睡啊。你難道不知道,這六年來,我每天來這里睡覺,其實是為了,是為了……”他咬著嘴唇,迎著午后的明媚,鼓起勇氣說,“是為了見你?!?/p>

        柔兒臉頰紅了,像是絢麗的晚霞,讓人著迷。她動也不動地站在那里,望著他,直到他走過去,將她輕輕擁進懷里,她才噙著淚珠說:“你這傻瓜,你又怎么知道,我這六年來每天來這里摘花,就是為了等你說這句話?!?/p>

        “柔兒。”

        “傻瓜?!?/p>

        少男少女相擁不分,柔兒幸福地看著他,說:“這個送給你?!比醿簭淖约盒淅锶〕隽艘粋€紫色的荷包,荷包上用七彩的線繡著一個人首鳥身的怪物,他嚇了一跳,笑著問:“這上面繡的什么,柔兒?”

        “這個呀,是我們那摩族里的圣靈,靈魂棲寄于天山白雪之巔的迦陵頻伽。”柔兒向往地說,“聽阿婆說,迦陵頻伽在人世間時曾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姑娘,她同她的愛人居住在天山腳下,但有一次遇到了千年難遇的大風(fēng)暴,整個天山都被吹走了,她也跟她的愛人分開了。她每一天都活在對愛人的思念里,于是她爬上了天山之巔,每一天每一天地唱歌,她的歌聲成了飄揚在天地間的最美麗動聽的聲音,她希望她的愛人可以在某一個角落聽到她的聲音,來尋找她。于是她就這樣每一天每一天不停地歌唱,就連天上的神靈也被她的歌聲所感動了,但她的愛人始終沒有再回來。她還是不愿放棄,每天揮灑生命地歌唱,天上的神靈也勸她放棄,而終于,她的歌喉唱啞了,再也唱不出美麗動人的歌聲,在某一天黎明的曙光里,她哭了,淚水融化了天山巔峰萬年的積雪,所有聽過她歌聲的人,或者神靈也都感傷?!比醿赫f到這里,淚水已經(jīng)滑落出眼眶,他替她擦去淚水,滿心好奇地問:“后來呢?”

        “后來她被神靈接到了天上,成了掌管聲音的仙子,又有了現(xiàn)在的名字——迦陵頻伽。”

        “好動人的傳說,好美麗的名字,我也好希望聽到她唱歌。”他說。

        柔兒看著他,溫柔地說:“雖然我沒有迦陵頻伽天籟的聲音,但如果你愿意聽,我會唱歌給你聽。只給你一個人聽,你愿意嗎?”

        “愿意,死了也愿意?!?/p>

        柔兒微笑,笑容深刻在這一刻他的心底,她輕輕啟口,唱出:“星辰下的靈魂,天山上的白雪。我將守護你呀——迦陵頻伽……迦陵頻伽!”

        眼角有些濕潤,齊劍在昏迷中,溫?zé)岬臏I水滑落他的眼角,淚水一路滑落,流進他的嘴角,苦澀里帶著某種永遠無法割舍的回憶。

        記憶重新組合,柔兒消失了。

        他來到了一條繁華的街道上,迎面沖來了一個少年,淚水在少年的眼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但他咬著牙不讓淚水流出來,少年抓住了他,搖晃著喊:“哥,你快回去看看,爹……還有大伯、小寸他們,他們……”

        他茫然地被少年拽著回到了那所金碧輝煌的府宅。一抹猩紅色的血跡在金黃色的大門上流淌,流在地上,流進了宅院里,同宅院里其他的血匯集成了一條醒目而凄慘的血河。

        他沖進正堂,第一眼,就看到了一個中年人,懸吊于正堂的房梁上,怒目圓睜望著門口的方向,中年人的眼睛里鏤刻了他死前最后的情感,是不甘和憤怒。

        他愣了,直到身旁的少年沖過去抱住中年人大哭起來:“爹,爹?。 ?/p>

        “爹……爹?!彼?。

        偏堂,那是大伯的尸體,大伯躲進了一個大木箱里,但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體被刀鋒割成了三半,流出血水的眼中同樣是憤怒還有恐懼。

        最后是名叫小寸的少年,他是大伯的兒子,自己的堂弟。他直挺挺躺在房間冰冷的地面上,周圍四面墻壁上都血跡斑斑,而他全身的骨骼都被撞碎了。

        他終于跌坐在地上,一幕幕死亡畫面沖擊著自己的生命,突然,他喃喃地說:“柔兒,柔兒呢?”

        “柔兒姐,也,也死了?!鄙倌昃髲姷哪抗饪粗孛?,咬破了嘴唇不愿讓自己流出淚水。

        “不,不,柔兒,柔兒,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他站起來,搖搖欲墜,沖過了正院來到了后面的院子。他首先看到了柔兒的阿婆,她靜靜躺在床上,嘴角沁出黑色的血水,閉著眼睛,齊劍看不出她臨死前的目光。

        “柔兒,柔兒!”他找遍了整座府院,終于在最后面的河橋邊找到了柔兒染血的繡花鞋。繡花鞋旁的白色橋石上同樣染滿了大片的鮮血,他望著平緩流淌而過的河水,終于無法抑制地狂吼,“柔兒,柔兒……你回來,回來……”

        “我要報仇!”

        將要醒來的須臾,那黑色的巨巖再次出現(xiàn)在齊劍的腦海里,天地齊鳴,灰白色的大海洶涌激蕩,齊劍第一次看清楚了黑巖上朦朧的人臉,是柔兒。

        “我叫沈柔,瞌睡蟲……”齊劍睜開了雙眼,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不再流血。只有一個地方開始淌血,是齊劍的心。

        “柔……兒……”像是前生來世的呼喚,這一次的呼喚,齊劍知道,那個陽光里笑容甜美的女孩,是不會再回應(yīng)自己了。

        齊劍空蕩蕩的記憶似被支離破碎的畫面所填充,自己就是記憶畫面里的他,這是自己被遺忘的過去。他不由想到,傀儡山莊內(nèi),杜平安、周成和司徒豹的死,同爹、大伯和小寸的死狀一模一樣,還有將自己和柔兒緊密相連的迦陵頻伽——聲音的神靈。這一切的一切不會是巧合,一定有人精心布局,但多年前知曉這真相的就只有……殺害爹和柔兒的兇手!

        齊劍覺得心口有一陣火在燃燒,他撞開面前的死尸傀儡,沖出去。

        “還是沒找到,這廝跟變成鬼影一樣,無影無蹤。還是先去找傀儡山莊的莊主?!壁w魁嘟囔著,向地下密室的方向走去。

        趙魁剛走不久,齊劍消瘦的身影出現(xiàn)了。旁邊就是周成被害時居住的房間,齊劍眼睛一亮,喃喃自語:“竟然是這樣?!?/p>

        第八章 誰都有秘密

        “嘿嘿,莊主大人,那齊劍早晚是死,他也逃不出去。不若先將我的秘密贖買了吧。”趙魁恭敬地鞠躬說。

        高青坐在黑色幔布前,旁邊是火頭和水娃,黎斯臉色慘白地靠在墻根,他的雙手雙腳被粗繩綁了起來,興許是他幫助過齊劍而被傀儡莊主所記恨了。

        高青漠然地望著趙魁:“他來了,才可以進行交易。這是規(guī)矩?!?/p>

        “他怎么敢來?”

        “他會來?!备咔嗥届o地說。

        “不可能……”趙魁還想勸說,身后同樣平靜的聲音道:“我來了?!壁w魁吃驚地回頭,齊劍就站在門口。

        “我終于知道了自己來這里的原因?!饼R劍望著高青,眼角余光也掃過黎斯,說,“我要知道二十年前,那場屠殺的真相?!?/p>

        “有意思,你終于有了欲望?!备咔嗑従徴f,“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存在秘密,有了秘密,才有傀儡山莊?!?/p>

        “你想要你的秘密?”高青對趙魁道,趙魁點頭。

        “你想要屠殺的真相?”高青對齊劍道,齊劍也點頭。

        “但可惜,這一次贖買秘密的機會只有一個?!备咔嘈α?,高青話落的同時,趙魁的黑色短劍已經(jīng)刺向齊劍胸前,齊劍奮力一擊,將趙魁逼開,兩人武功相較,齊劍明顯高出一籌。

        齊劍第十次將趙魁犀利的劍招化解,突然掄起一道劍芒,這是一招玉石俱焚的招式,攻勢凌厲,但同時胸前破綻也放了出來,趙魁眼珠子一轉(zhuǎn),雖然這是個好機會,但他絕對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趙魁迅速地后撤,齊劍這一劍卻并沒有追擊趙魁,而是身似展翅大鳥飛縱向黑色幔布前,一劍刺向高青。

        “找死!”水娃冷喝,腰間甩出一把軟劍,刺向齊劍。齊劍眼神堅定,完全不顧水娃刺向自己的一劍,手里劍鋒一轉(zhuǎn)貼在了高青脖頸旁,而水娃的長劍在要刺穿齊劍胸膛的瞬間,打了偏,只刺中了肩膀。

        “有膽識,你不怕水娃殺了你?”高青道。

        “我膽子不大,我之所以敢如此冒險,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殺我?!饼R劍拉起高青,冷喝,“放了黎斯?!?/p>

        高青目光微沉:“放了?!?/p>

        水娃挑斷了粗繩,黎斯顫顫巍巍走到齊劍身旁,慘然一笑:“多謝了。”

        “不,我應(yīng)該謝謝你。”齊劍也笑。倏然,他的長劍劍鋒從高青脖頸上撤開,搭在了黎斯脖子上,冷冷貼在黎斯脖頸前。

        “你這是何意?”黎斯不解。

        “你應(yīng)該懂。”齊劍平靜地看看高青,再看黎斯,“因為傀儡山莊的主人根本不是高青,而是你?!?/p>

        黎斯一愣,下面的趙魁更是錯愕不已。黎斯突然笑起來:“齊劍,這玩笑開不得。”

        “我沒開玩笑?!饼R劍緩緩從懷里掏出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小花還拖著它的根莖。

        黎斯眼睛瞇了起來:“這是我房間里的花?”

        “不錯?!饼R劍緩緩道,“我跟你講過,這個傀儡山莊里每一個人都有秘密,它也有?!?/p>

        “呃,它也有秘密,什么秘密?”黎斯問。

        齊劍輕輕抖落,白色花蕾里抖落下了細微白色的花粉,齊劍道:“同杜平安死狀一模一樣的傀儡,是新做的。我們在高青的房間里找到了同傀儡血衣相同的殘料,所以我認定了高青是傀儡的制作者,也就是這個山莊的主人。

        “但后來,我在死尸傀儡的腳底發(fā)現(xiàn)了秘密。死尸傀儡腳底粘著一些白色的細粉,是你房間白花的花粉。這說明,死尸傀儡其實是從你房間里出來的。”齊劍一字字地說,“你才是死尸傀儡的制作者。

        “還有,就是我一直疑惑周成是如何死的,那是一間門窗封閉的房間,他怎么可能被人殺了?!饼R劍盯著黎斯的眼睛,“終于我找到了答案。

        “周成房間的門柱內(nèi)我發(fā)現(xiàn)了兩塊黑金。黑金堅硬十足,兩塊黑金被釘在周成房間兩扇門的門柱里,是橫著釘進去的,門橫向受力,所以才推不開。

        “有人殺了周成,然后將兩塊黑金釘進門柱里,做了一個虛假的封閉空間?!饼R劍搖搖頭道,“黑金雖然巧妙,但只要細心觀察,還是可以發(fā)現(xiàn)露在墻壁外側(cè)的黑金尾端,當(dāng)時所有人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一點,是因為有人很肯定地說:門是從里面關(guān)起來的。說這話的人就是嫌疑最大的人,這個人就是你?!?/p>

        “精彩?!崩杷沟男θ葑兞?,變得陰冷,“你說得都沒錯。

        “我才是這里的主人,死尸傀儡也是我制作的,而高青只是被我威脅罷了,他房間里血衣殘料也是我故意留在那的?!崩杷沟卣f,高青漠然的神情有了一絲痛苦的變化。

        “杜平安、周成和司徒豹都是被你殺的?!饼R劍平靜地說,黎斯點點頭。

        “他們的死狀同我記憶里,那場滅門慘案里三人的死狀一模一樣,但我想起來了那些畫面,卻依然記不得他們的名字,甚至想不起畫面中自己的身份?!饼R劍眼神里帶著更多別樣神采,說,“但我更不明白的是,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何要將那場屠殺重新上演一遍。你想得到什么,你又如何知曉了這段連我都忘卻的記憶。直到我想起了他身上的疑點,才漸漸破解了謎團。”

        黎斯望著齊劍,齊劍則看向一分為二的杜平安。趙魁聽齊劍說得越來越莫名其妙,問道:“杜平安,他……有什么疑點?”

        “疑點在這里?!饼R劍說著從懷里摸出了一塊破爛的白布,白布展開,里面是三根斷掉的指骨。

        “這是杜平安不見的斷指?”趙魁想到了。

        “是。”齊劍道,“幾個時辰前,我同趙魁還有這只猴子爭斗,我的手腕被猴子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大塊的牙印。我突然注意到杜平安的斷指邊緣也有這樣的牙印,我有了個大膽的念頭,會不會斷指根本不是被兇手折斷的,而是杜平安自己咬斷了手指,將指頭吞進了肚子里。”

        “所以……”

        趙魁恍然明白了:“所以你假裝同火頭拼命,卻一刀劈開了杜平安的肚子,找到了斷指?!?/p>

        “不錯。”齊劍點頭,望著黎斯后背,說,“我找到斷指然后逃跑,等藏好了以后我冷靜下來。自從我們七個人來到傀儡山莊,杜平安、周成和司徒豹都按照你的計劃一個一個被殺掉,同他們相似的死尸傀儡也出現(xiàn)了。但從死尸傀儡的線索來看,周成和司徒豹的傀儡是我們來之前就完成的,獨獨只有杜平安的傀儡是剛完成的。這難道不奇怪?!

        “然后我渾渾噩噩間,回憶起了二十年前那場血腥的滅門慘案,想到了答案?!饼R劍緩緩說,“滅門慘案里,懸吊正堂而死的人,就是我爹。他的死狀同杜平安相同,但他的左手手指是完整的。

        “于是,我明白了。其實杜平安的死尸傀儡你早就完成了,只是你在殺杜平安時,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咬掉自己左手的三根手指。你措手不及,因為完成的傀儡,左手是完整的。你只能重新再制作一具死尸傀儡,完成的地點就在你的房間里,所以傀儡腳底才會沾染你房間里的花粉。就這樣,杜平安新的死尸傀儡出現(xiàn)了?!饼R劍一字字說得清晰,趙魁聽得驚訝連連。

        “至于杜平安故意咬掉左手三根手指的緣由,你如此精明,應(yīng)該也想到了?!饼R劍看著黎斯,黎斯淡淡一笑:“我的房間在杜平安房間左手邊第三間,他咬掉了左手三根手指,就是想向其他人揭露殺害他的兇手是我。愚蠢的人,愚蠢的法子。”

        “但就是這樣愚蠢的人卻讓你的計劃完全變了,更讓你接連露出馬腳。

        “當(dāng)我識破了你的手段,我不得不佩服你,但更加看不懂你。你知道我過往的事情,而所謂的傀儡山莊,就是你一個天大的謀局,你藏在謀局的深處,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齊劍嘆息道,“在來找你的最后時刻,我突然想,你做死尸傀儡的意義是什么。死尸傀儡惟妙惟肖,同死去的人外表、神情都驚人地相似。于是,我就有了一個荒謬的想法:杜平安的肚子里有三根斷指,那么死尸傀儡腹中會不會也有三根斷指呢?”

        “結(jié)果……我錯了?!饼R劍望著黎斯,手里的劍鋒隔絕開兩人的目光,“我剖開了傀儡的肚子,沒有手指,只有這個。”

        齊劍緩緩?fù)衅鹱笫?,那是一個精致的紫色荷包。荷包用七彩的線繡著人首鳥身的迦陵頻伽。

        在紫色荷包的背面,用獨有的金線繡著兩個字,也是一個人的名字——黎斯。

        齊劍倏然將橫在黎斯脖頸上的劍鋒放下,退后一步,緩緩道:“我找到了屬于我的秘密——我才是黎斯,你不是。”

        第九章 破繭

        “哈哈哈,你找到了,厲害?!薄袄杷埂鞭D(zhuǎn)過身看著“齊劍”,贊許地點頭,“你的機智和能力像傳聞里的一樣,四大神捕之一的鬼捕黎斯果然名不虛傳?!?/p>

        “既然你如此了得,可能推斷出我是誰?”他望著“齊劍”,不,這個時候應(yīng)該叫黎斯了,真正的黎斯。

        黎斯望著冒充他的人,長劍指地:“發(fā)現(xiàn)了這個荷包后,我也終于記起了所有,記起了綿陽湖畔同柔兒的相識、相知、相戀,到天人相隔。也想起了綿陽府黎家的滅門之案,爹還有大伯、小寸在內(nèi)的三十二人都死于非命。我想起來了,但卻覺得心里更加地沉重?!?/p>

        “至于你。能知曉黎府滅門慘案,并將死狀記憶得如此深刻,只可能是三個人之一?!崩杷咕従徴f,“我,屠殺黎家的兇手,還有就是……我的親弟弟,黎琪?!?/p>

        黎斯看著眼前面容熟悉的男子,恍惚地,黎斯看到了二十年前,在大街上拉住自己衣袖,憤怒、悲傷卻倔強地將眼淚留在眼眶里不肯落下的少年。

        他看著黎斯,長吁一口氣:“很久很久沒有聽到有人叫我這個名字了,黎琪……哈哈,是,我曾經(jīng)叫做黎琪,但現(xiàn)在我叫做魏獨命?!?/p>

        “魏獨命?!崩杷怪貜?fù)著,看著自己的弟弟,道,“這許多年來委屈你了。知道為何我敢直接襲擊高青嗎?因為我知道你是這里的主人,你不會殺我?!崩杷寡壑形⑽㈤W動,“還有在藏尸密室里,司徒豹想對我暗下殺手,有人用石頭偷襲了他,這個人也是你吧。”

        “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魏獨命冷冷說,“你何妨不說,將你從山崖邊推下,而后利用苗疆巫術(shù)將你記憶封存住,再給你一個假身份,讓你前來傀儡山莊的人也是我。

        “利用火頭進入你的房間,將司徒豹的頭發(fā)塞進你手里,再偷走你的劍,傷了司徒豹,這栽贓嫁禍于你的人也同樣是我。”

        “我知道,是你做的?!崩杷鼓抗鈭远ǎ暗蚁嘈?,你這樣做,有你的理由?!?/p>

        “理由,有那種東西嗎?!蔽邯毭猿暗匾恍?,“我想起來了,果然有這種東西。理由就是我想知道,你為何這二十年里,將爹、大伯還有所有親人慘死的事實忘得一干二凈?!?/p>

        “十八年前,你已經(jīng)追查到了,屠殺黎家的兇手很可能同朝廷里的某位權(quán)貴相關(guān),而這位權(quán)貴則是直接聽命于大世皇帝?!蔽邯毭湫?,“你知道了這事實,卻仍甘愿做他們的走狗鷹爪。你甚至忘記了……對柔兒的承諾,你承諾說要幫她報仇!你都忘記了,不是嗎?”

        黎斯心中一隅,深深的角落里,黑色巨巖開始絲絲震碎,巖石上沈柔的面容清晰可見。終于,黎斯明白了這所謂的噩夢。

        ——那黑色的巨巖是禁錮自己靈魂的二十年前那場殘酷的屠殺,自己拼命想要忘記,想要將它壓入記憶的最底層,而同樣被遺忘的還有她,柔兒。但自己又何嘗可以將她忘記,將一切都泯滅……

        于是,黑色巨巖、模糊人臉成了自己這二十年噩夢的源泉,也是自己心底最深最深的一個秘密。

        像是一個繭,黎斯已經(jīng)在繭內(nèi)生活了二十年,今天卻被魏獨命刺穿了繭殼。

        “我想,我明白了,你這樣做的原因?!崩杷鼓抗馍钌顗嬋胱约旱氖澜缋铮邯毭笮σ宦暎骸笆?,我做這一切,就是想刺激你,將你拼命忘記的一幕幕再重新上演。我要讓你知道,有些事情發(fā)生了,就永遠地存在了,不會被忘記……永遠不會!”

        “你是個懦夫?!蔽邯毭埔暲杷?,黎斯低下頭:“我是。”

        “哼,我不會讓你忘記這段過去,就算你忘記了,我也會讓你想起來,用血,用死亡,幫你記??!”魏獨命說完,冷漠一笑道,“我要做的都做完了,黎大神捕,你若不想抓捕我,我就走了。“

        黎斯沒說話,魏獨命、水娃和火頭,以及高青和趙魁都離開了。

        黃昏又日落,黎斯不知在這暗無天日的傀儡山莊待了多久,每天看著影壁里反射出的迦陵頻伽的圖案,他已經(jīng)想到,其實魏獨命做的這個局里,有許多破綻是他故意留給自己發(fā)現(xiàn)的。

        比如周成房間內(nèi)的黑金,明明可以早就取走,卻沒有取走。

        比如,殺伐果斷的傀儡山莊之主,魏獨命。如果他想殺死一個人,是不會容得他張嘴將自己的手指咬下來。

        比如,他明明可以殺了自己,卻一次次地幫助自己。

        比如,在死尸傀儡上留下了太多的線索。

        比如……比如……

        “魏獨命?!崩杷馆p輕呼喚著這個遙遠而又親切的名字。

        第十天,當(dāng)黎斯走出傀儡山莊時,在山莊門口,他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死人,是趙魁。黎斯早就想到了,知曉了太多的秘密,本就是最大的殺機。

        趙魁懷里抱著一封血色請柬,還是黎斯的那封。

        上面多了一句話——忘記告訴你了,沉燕鏢局的齊劍是當(dāng)年屠殺黎府的兇手之一,但他已經(jīng)失蹤了。他的遺物就在你手里。還有,高青我沒有殺他,原因你不必知道,或許,當(dāng)有一天我想告訴你的時候,你會嚇一跳。

        落筆處,赫然寫著——魏獨命。

        黎斯淡淡地笑了笑,將請柬放在懷里,將那朵從傀儡山莊陰暗回廊里取來的白色小花種在了山巔朝向太陽的土壤里。黎斯最后凝望一眼白花,走下山去。

        遠眺傀儡山莊這邊,水娃好笑地說:“門主,他竟然還有心思種花?”

        魏獨命淡淡一笑:“那才是他,黎斯?!?/p>

        水娃眼珠子一轉(zhuǎn),說:“門主,我已經(jīng)將高青那小子秘密送往了那個大家族,用了最保密的人,絕對不會有人發(fā)覺?!?/p>

        “好,這件事辦完,也除掉了杜平安、周成、司徒豹和趙魁這四個組織指名要除掉的人,算你功勞最大?!蔽邯毭氶L眼眉一凝說,“‘黑夜’的夜宮,分‘魑魅魍魎’四門,我能成為魎門門主,你也盡心竭力地輔佐。這次回到圣地,我會請示宮主,升你做我魎門門下,天地玄黃四組的天組之首?!?/p>

        “謝門主。”水娃興奮地說。

        “但是,這次魎門里傀儡山莊關(guān)于黎斯和高青的所有事情你都要保密,否則,我可以讓你去圣地,同樣能讓你下地獄?!?/p>

        “明白,屬下明白。”水娃不敢直視魏獨命冰冷的眼神,忙低頭道。

        “燒了這里吧,又要重新尋找一座傀儡山莊了?!蔽邯毭荷锕陋毜纳角f,轉(zhuǎn)身走了下去。

        那神秘的俊美少年,高青。他又是什么身份,為何殺人如麻的魏獨命會對他手下留情。他同沈柔為何又如此地相似。

        像是堅守的迦陵頻伽,歌聲美妙,卻未必代表了那是一段完美的故事,或許,是更加痛苦的傷。

        而此刻,關(guān)于黎斯同魏獨命糾纏的宿命,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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