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梅佳覺得喬大林變了。
半個月前梅佳生日,喬大林忘得一干二凈。她很失落,鮮花就算了,鉆戒也免了,她要的無非是三兩句甜言蜜語外加一個用力的擁抱??删褪沁@么低的要求,喬大林都沒給她。
那天,她看著他像往常一樣風風火火地穿衣,洗臉刷牙,然后過來說:“襪子破了個洞,有沒有新襪子了?”梅佳的好心情頓時化為烏有,沒好氣地沖喬大林嚷:“我不是你的全職保姆!”
這是什么臭男人啊,不是說了過生日時帶她去麗江玩的嘛,這么快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喬大林沒想到大清早碰了個釘子,悻悻地回了句:“神經!”看見梅佳騰地站起身來,他吞了口唾沫,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
看著喬大林翻箱倒柜地找襪子,梅佳沒來由地一陣心酸,這算什么???難道這個男人腦子里除了他自己,對,還有他的家人,誰也放不下了?想想近兩年來他們只要有一方說話稍不注意,對方便會馬上像個全副武裝的“刺猥”一樣豎起渾身的刺,雄赳赳氣昂昂地做好迎戰(zhàn)的準備。梅佳不由得嘆了口氣,難道結婚還不滿6年就應了那句“七年之癢”了?
以前,喬大林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在同城聚會上相識。閨密小云想去撞個如意郎君,梅佳不過是陪同。那天微風輕拂,公園的一角,粉紅的小卡片在五彩繩上隨風飄蕩。然后,喬大林就站到了梅佳面前,稍微有些靦腆地向她介紹自己。
愛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梅佳俘獲。喬大林確實優(yōu)秀,才思敏捷,工作勤勉。等領了結婚證,梅佳興沖沖地把喬大林領到家里,想給父母一個驚喜。沒想到母親堅決反對,理由是:喬大林家離城80里,兄妹四個,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在上學,父母靠種地為生。
當聽說他們已經領了結婚證,母親差點暈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數落梅佳,說有那么多條件好的你偏偏看不上,卻找個毫無背景且負擔又重的傻小子。最后還指著梅佳的鼻子說:“我看你們結婚后住哪!”
梅佳沒想那么多。她認為婚姻是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物質都是其次。再說,患難夫妻才會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婚姻,這比起那些追逐名利的感情一定會更經得住風吹雨打,沒有共患難,哪能見真情,梅佳相信喬大林堅實的臂膀一定能為自己撐起一片藍天。
可現在,喬大林變得如此陌生,整天就知道瘋狂工作,當初的甜言蜜語呢?
2
生日過去沒幾天,大哥突然打電話來,說婆婆病了。喬大林請假帶上梅佳匆匆趕回老家。婆婆原來是腰椎間盤突出,老人埋怨他們不該耽誤工作回來。他大嫂卻在一旁說:“都是兒子,憑什么只讓老大管?”梅佳看了喬大林一眼,他絲毫沒生氣,好言好語地要把婆婆接到城里治療。梅佳的頭嗡地就大了。
喬大林是個孝子,他給婆婆洗涮,甚至擦身體。梅佳很感動,聯想起自己的父母也白發(fā)蒼蒼,覺得喬大林這樣有孝心的男人也算不錯。
一個月里,梅佳和喬大林在醫(yī)院、家、單位之間疲憊不堪地奔波,每天累得渾身都散了架。好歹等到婆婆出院了基本能活動,喬大林卻沒和梅佳商量就讓婆婆住了下來,而且聲稱自己最近工程忙,讓梅佳來照顧婆婆的起居。
梅佳口不擇言:“我也很忙,沒空!”喬大林火冒三丈:“我就知道你嫌棄我的家人,告訴你,我娶媳婦的一個首要原則就是要對我父母好!”
梅佳委屈極了,這些天來,她腿幾乎跑斷,每天變花樣做營養(yǎng)餐端到婆婆嘴邊,還要撐著站在講臺上。難道自己做得還不夠?她歇斯底里沖著他喊:“夠了,早知道你家是這個樣子,我就不嫁你!”
喬大林像刺猬一樣跳了起來:“后悔了?我知道,你父母早就嫌棄我!”
后來,梅佳頭暈目眩地躺在床上哭泣時,終于明白母親當初為什么竭力反對自己嫁給喬大林。
喬大林請了個小保姆照顧婆婆,他每天早早出去上班,很晚才回家,有時候身上還有酒氣。即使在臥室里,兩人也是形同陌路,睡覺時的背靠背,讓梅佳心寒。
可細細想來,喬大林也沒什么壞處,他之所以那樣,還不是因為他想要一個溫暖的家,這個家既包括他和梅佳這個小家,也包括了養(yǎng)育他的那個大家?;蛟S自己的不妥協真的刺傷了他的自尊心。
梅家想通了。喬大林父母是在農村,但他們養(yǎng)育出了一個有才華且有孝心的兒子,這就足夠。她主動地找他和好,當她倒出自己的心里話時,喬大林很激動,他說:“我就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女人。”其實他哪知道,梅佳最恨的就是男人的暴躁脾氣,她有時委屈地想,如果他能抱抱我,說兩句軟話,我有什么不能依著他的呢?只要家庭瑣事不影響到兩個人的感情,梅佳寧愿做那個委曲求全的人。
3
婆婆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回到了老家。可還沒緩口氣呢,大哥又來電話,說蓋房子讓他們幫襯點。喬大林找梅佳商量,她沒好氣地說:“給老人看病花了八千多,蓋房子又要錢,那我們的房子還買不買了?沒看見現在樓市一天一個價,再晚就一輩子買不起了!”
喬大林不高興地說:“那也不能坐視不管啊,他是我親哥!”
梅佳把存折翻出來摔在茶幾上,歇斯底里地吼道:“全拿去吧,不買房子,日子也不過了!”然后,她把門在身后摔得山響。
4
喬大林沒打電話。
夜色漸深時,梅佳回了家。門前的臺階上坐著一個人,煙頭一明一滅,是喬大林。梅佳心里一酸。他在等她。黑暗中,一雙有力的大手將梅佳一把攬進懷里:“都是我不好,這些年讓你受苦了。我這臭脾氣一定改。”
喬大林一把將梅佳拉進屋,將一串鑰匙按在她的手心:“房子買好了,是給你的生日禮物??上Ь褪峭砹税雮€月,今天為了拿到鑰匙忙了一整天。其實我記著你的生日,但那天拿不到鑰匙,我沒臉給你任何祝福……”
原來,這些天他早出晚歸是身兼數職;為了節(jié)省時間他放棄了回家吃中飯;每天回家倒頭便睡是因為他太累了。梅佳撫摸著明光锃亮帶著體溫的鑰匙,看著他沒刮的胡茬,淚水決堤而下。
梅佳覺得自己和喬大林就像兩只刺猬,冷的時候明明很想擁抱在一起取暖,卻因為渾身的刺無意扎了對方。她想,以后應該削掉自己的一半刺,這樣才可以擁抱取暖。
當晚,梅佳上微博,她敲下這行字:不如就承認一下,我們沒有那樣堅強,更不想刀槍不入,我們只是想被溫暖地抱一下。
第二天,她看到喬大林的評論:親,以后我每天都給你一個擁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