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史界標桿詞匯,“酷吏”一詞是經司馬遷之手發(fā)揚光大的。在《史記·酷吏列傳》中,司馬遷對酷吏做了很多記載,也提出了很多批評?!妒酚洝穼⒖崂羧胧?,而此后《漢書》、《后漢書》直至《金史》多將此單列,可見中國酷吏之盛而不衰。
尹賞曾任江夏太守、執(zhí)金吾(相當于如今的首都衛(wèi)戍司令)等要職。他在將死之際,向自己的兒子傳授為官之道:如果在官場不能做一個正直的官員,那就索性做一個酷吏,以殘酷的手法去為政,用嚴刑峻法來整肅百姓。這樣做,即使有一天犯了罪被免官,過不了多久皇帝就會想到你曾經的政績,重新起用你。
酷吏作為一枚棋子,具有多重功能,除了和其他官員一樣“整肅百姓”外,還肩負“打壓地方豪強”、“平滅異己”之類的重任。
如西漢著名酷吏“蒼鷹”郅都,其為人執(zhí)法嚴酷、痛下辣手、喜用重典、不避豪強,甚至連列侯宗室都畏之如虎。嚴延年任河南太守,“其治務在摧折豪強”,流血數(shù)里,時人號為“屠伯”。寧成打擊豪強,步法郅都,人皆畏之,所謂“寧見乳虎,無直寧成之怒”。再比如唐朝那位準備把“好兄弟”周興扔到大甕里煮的來俊臣,皆屬此類。
而西漢河內太守王溫舒更上一臺階,其捕郡中豪猾,相連坐千余家。大者滅族,小者處死,殺戮之重,致流血十余里。等到春天到來時,還有犯人沒殺完,由于暫不能再殺(漢代執(zhí)行死刑只在秋冬兩季),王溫舒竟捶胸頓足地說:“要是冬天再長一月,我的事業(yè)就大成了!”
漢武帝卻對這位“大業(yè)未成”的溫舒兄頗為推許,“以為能”。
所以說,酷吏絕非自己“想酷就酷”的,除了他們中的一些人的確通過鐵腕做出了政績的因素外,上意之恩威加諸,更是使酷吏成為風云人物的重要推手。如張湯就是因為替漢武帝屢次清除諸侯豪強而深受武帝信任,升為御史大夫,位居三公,僅次于丞相。用《新唐書·酷吏傳序》的話說就是“非吏敢酷,時誘之為酷”。
實際上,對于酷吏的歷史作用,《后漢書》的作者范曄已經一語點破:“末暴雖勝,崇本或略”,即試圖用暴力手段來解決社會失范,只是舍本逐末,無法長治久安。
可悲的是,這些酷吏的下場多凄慘。有時候,權力集團為了平息民憤,會將酷吏斬殺以示天下。比如那位“寧見乳虎,無直寧成之怒”的寧成,最終被上邊派下來的另一位酷吏直接“破碎其家”。至于前面提到的其他酷吏們,“蒼鷹”郅都被斬,“屠伯”延年棄市,王溫舒五族俱滅。而酷吏張湯的兒子張賀甚至被施以宮刑。
酷吏作為工具,如果最終危害到自身,也會引來殺身之禍。比如來俊臣整完能整之人后迷失方向,竟陰謀羅織罪名,準備將武氏諸王及太平公主等人陷害下獄,最終被直接“斬殺于鬧市”。
無論漢代唐代,這些著名的酷吏大多難得幸免,末路無不沾滿血腥。
【原載2012年3月24日《廣州日報·每日閑情》】